上陽山位於雲陵南隅,為雲陵最接近荒蜀之地,山上遍披蔥林,至山腰處方見一劈開空地,為進上陽山脈修靜地之入口。從那入口處而上卻是粗礪巨岩鋪就的階梯,往上而抵一開闊平地,見有疏落房屋幾許,再進數十步,房屋居所數百間才在綠樹濃蔭半遮蔽下顯露了出來。那群屋之前,卻也先見有一碧湖,雖比先前在雲陵大殿前所見的水潭要小了些臾,美麗卻不遜寸毫。湖水乍看深藍深藍的,見不著底,仔細看時會發現湖中各處其實是深淺不同的藍色,也許是被此刻晴朗的天光調整了劃一的調子,於是成為了深藍,中間則灩瀲著波光。靠岸的水中,長著如長長的秀發般的植物,有的居然還開著小小的白花,讓人在深邃的顏色中看得悅目,甚是心賞。偶爾看到有魚兒,或瘦或肥,或扁或長,在其間走來走去。

    湖周圍的樹木山石以及近處的房屋都倒影在了湖水裏。飄過的白雲,也許迷戀上這個美麗的湖灣,久久停留在了這裏,再也不舍得飄走,結果湖藍跟著大片的雪白和白花的點點,兩相映照,甚為極致。天空中總有寂寞的鳥兒飛過,也許是蒼鷹,也許是鴻鵠。它們在天上劃過天空的同時,也在湖裏劃開了水麵,天空,湖水又幾乎在同一時間合攏,這短暫的動隻襯得湖水比之前更加靜謐。

    鍾小於一下被這美麗的湖景給吸引住了,在湖邊駐足後久久未挪動一步。魯一法看鍾小於那癡迷的樣,裂嘴一笑,“小師弟,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上陽山的景物秀麗十分呢?”

    鍾小於這才恍悟過來,點點頭。

    “來日方長,師弟大可慢慢領略我們上陽山的景致,目前是要先為師弟安置居身之處。”魯一法理解地拍拍鍾小於的肩膀,然後神秘地說,“要知道,韓陵門下五派山前,都有一個如此這般的湖,而且,這些湖跟雲陵大殿前的水潭一樣,可是大有文章的。”

    被魯一法這麽一說,鍾小於想起了那潭中的巨蟒,心是一驚,趕緊退後了幾步,魯一法見狀,自是哈哈大笑起來,鍾小於一下臉便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跟著魯一法走到安排給自己的房間內,鍾小於才把已是髒兮兮的褡褳扔到了屋內的木椅上,一路走來,從魯一法得知,這上陽山一脈,師長一輩僅有戒玄道人一人,因其不願多收弟子之故,全門上下徒子隻有近五十人,三個月前那新入門徒弟中,戒玄道人也僅勉強收入三人,其中一人卻是掌門慧道真人硬塞過來的,再加上現今入門的鍾小於,則算為四人。

    而在戒玄道人所收之徒中,魯一法算是年長一輩,從入門之日起計有六年,是目前跟在戒玄道人身邊時間最長的徒弟,被上陽山一脈弟子尊為大師兄。新入門之徒,也是先由他教法。當下,鍾小於便被魯一法領著見過各位師兄師姐,因新到陌生之地,再加上鍾小於怕生,雖是逐一領見,但記住名字的師兄師姐卻是甚少,往往是這邊介紹完,那邊便把名字與相貌給忘了,幸虧魯一法並不以為意,反勸鍾小於寬心,日漸相處則會相熟,鍾小於這才放下心來。最後,卻是與見那三月前的師兄。本來鍾小於與他們一起入門,應為同輩,無奈鍾小於如今才到門下,比他們自是遲了三個月有多,故為師弟。

    鍾小於卻隻見到了兩人。一人是身子高大,相貌粗豪之輩,見鍾小於則親切招唿,據魯一法所說喚做方雙興,另一人名為馮少樂,卻是個斯文之徒,大概是已知鍾小於落於自己三個月方才入得門,神情間對鍾小於甚是輕視,不多答理,還有一人卻沒見到。魯一法見少一人,雖也是有不滿,但卻未加多言,隻告知鍾小於日後修行戒玄道人已有吩咐,讓他跟著自己學著功課。鍾小於能入門一事,想想當是多虧了魯一法不少,也未曾深想,連連點頭。

    就這樣,魯一法便教與鍾小於門規戒條及每日須做功課等,待說完卻是日近黃昏,於是鍾小於便跟著魯一法入了廚房,卻是準備一派上下人之膳食,亦為新入弟子之分內事。鍾小於未來之前此事是那方雙興在做,鍾小於來之後因輩分最小,則從此落入為鍾小於之每日功課,而那魯一法則是每日飯菜之主廚者,負責一派飲食之事宜。

    當夜幕完全落下之後,那居於各處的弟子們便紛紛來到廚房領取自己的一份飯食,到最後則僅剩下戒玄道人和新入三名弟子加鍾小於,連同魯一法共六人未有飯食,卻是把飯菜送到了廳內簡易的膳食廳,一起用膳。

    當鍾小於幫著魯一法把一盤一盤的飯菜擺上桌上時,才對坐在上座的戒玄道人恭敬地作了個揖,方才在末座坐了下來,魯一法則坐到了戒玄道人的左手邊上,戒玄道人的右手邊上的座位卻是空了出來。方雙興和馮少樂都用眼睛瞄了那空位一眼,均不做聲地低下了頭。

    戒玄道人卻絲毫沒注意到少了一人一般,起筷便唿,“吃飯吧!”

    於是都動起了筷子,鍾小於卻是看那空位看了許久,再看看戒玄道人並無不妥之處,雖覺奇怪,也抓筷而食。飯剛入口,門外卻傳來了腳步聲,帶著半是不滿半是戲謔的聲音邁了進來,“哎呀呀,怎麽不等我就吃飯了?”

    一聽這聲音,方雙興和馮少樂都豎起了耳朵,魯一法則有點生氣地訓斥,“這叫什麽話?自己不知道跑到哪處瘋去了還怪別人?”而戒玄道人依然不驚不喜,目光專注在碗裏,慢條斯理地嚼著,鍾小於聽著聲音耳熟,轉身看時卻是一喜,“易水寒!”

    易水寒進屋已見飯桌前多了一人,他日間也耳聞今日上陽山多收弟子之事,卻沒想到居然是當日認識之鍾小於,故見是他時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嗬嗬,我們當真是有緣呐,三個月後真成同門了!”然後是上前攬著鍾小於的肩膀,壓低聲音問,“你好歹是進來了,怎麽別的門派不入,偏做了這糟老頭的徒弟?”

    聲音雖小,卻令在座的每個人都聽到了,鍾小於一時尷尬得答不上來,倒是那魯一法勃然大怒,“易水寒,不得對師父無禮!”

    “嗬呀呀,弟子不敢!”易水寒滿不在乎地放開了鍾小於,走到戒玄道人右邊那空位坐下,瞅了瞅桌麵的飯菜,眉頭緊皺,“又是這幾道菜,大師兄能不能有點新意呢?”

    “有你吃便好了,怎來地那麽多怨言?”魯一法拉長了臉,顯是對著既遲到又無禮的易水寒沒什麽好感。

    “師兄這話就不對了,好歹今天我也算是小有成績呢,不好好犒勞一下怎麽能成?”易水寒說著,轉向那一直一言未發的戒玄道人,“老頭師父,那棵巨樹我今天可是砍下來了,明天弄點有挑戰性的難題來吧?”

    聞易水寒此言,除鍾小於感莫名其妙外,方雙興,馮少樂,還有魯一法均是失色,吃驚地看著易水寒,就連戒玄道人也是頗感意外地看著易水寒,開口問,“你當真把那棵樹給砍下了?”

    “當然!”易水寒把雙手攤開伸到戒玄道人眼前讓他看了個仔細,然後抓起筷子吃了起來,“若是不信,明日一早上山去看不就得了?”

    飯席上卻是安靜了下來,隻有易水寒咋吧咋吧吃飯的聲音,戒玄道人緊盯著易水寒,沉思不語,鍾小於則惴惴不安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半懂半是不懂,而其餘各人卻是麵麵相覷,不敢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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