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位神秘的秦老爺,宋熠當然有猜想!


    隻是這個猜想太驚人,即便是江慧嘉問到,宋熠都猶豫了片刻,仍舊用不大確定的語氣道:“謝祭酒對他那樣恭敬,他又姓秦,因此我猜測,他便是……當今聖上!”


    皇帝!


    秦老爺是皇帝!


    真的是嗎?


    江慧嘉之前也猜過秦老爺身份會很高,因為謝昀的態度擺在那裏。


    但畢竟江慧嘉先前不曾與這二人仔細接觸過,所以就算有猜測,她的猜測也很模糊。


    宋熠說出來,她不由得驚道:“當真是皇帝?”


    這一驚,她甚至站起身來。


    “不說十分中,亦有七八分罷。”宋熠索性牽她到一旁榻上坐下,“謝祭酒官階雖不高,但他是國子監祭酒,官位特殊。當今朝廷,六部且不說,尚書左仆射與右仆射兩位大人,又被稱為左右二相。謝祭酒首先並不由六部統管,其次,即便是左右二相,也不應當被謝祭酒尊稱為老爺……”


    又不是奴仆,也不是直屬的下屬或屬官。


    一般官階低的,見到官階高的,稱一聲大人或上峰也就差不多了。這直接稱老爺,要不是真的差距大到無可比擬,那就是諂媚太過。


    國子監祭酒是清流表率,就算要阿諛捧上,他好意思諂媚得那樣明顯?


    現在又不是權臣當朝的時代,皇帝權威還是很重的,不說謝昀敢不敢那樣做,就是如左右二相那等人物,隻怕也不敢受!


    宋熠又道:“若說到皇家人,與當今同輩的幾位王爺大多也隻是爵位尊崇,有官職虛銜而已。謝祭酒與他們平淡相交也就罷了,恐怕更不敢做出這樣的家臣姿態。”


    他說到這裏,江慧嘉卻想起一人,當下脫口便問:“那景安王呢?”


    景安王!


    當今皇帝一母同胞之幼弟,今上登基時,景安王才隻有八歲。然而先帝極愛他,甚至為他封號“景安”!


    景安這個封號何等耐人尋味。


    在其他皇子大多以瑞、賢、端、寧等字為封號時,景安王的封號卻有兩個字。


    大靖朝“王”之封號,以一字為尊,二字為下。


    景安王封號二字,這看似是降等了,可“景安”音同“靖安”,又豈是尋常封號可比?


    官場上的習慣,封號這種東西可不是隨便能給的。


    隨便給的話,禮部官員都能咬文嚼字噴死你。


    儒家習慣,講究的就是一個正統。正所謂身前身後名,這個“名”意義不簡單!


    所以提起大靖朝的王爺,哪怕是市井小民,都會忍不住多想一想“景安王”。


    江慧嘉初入京城時,聽到的最多的八卦,也是景安王如何如何紈絝的。


    據說這位景安王年紀不小,卻不立正妃,為人狂誕荒唐,放縱恣意。他身上的種種韻事,隨便在汴京城中抓一個小民,都能說出一籮筐。


    宋熠倒笑起來:“景安王比當今聖上足足小了二十歲呢!今日那位秦老爺,年紀上看都有五十開外,怎麽可能是景安王?況且……”


    “況且即便不看年紀,景安王處境也十分微妙。”江慧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隨口一說而已,當然並不會以為那是景安王啦!”


    宋熠點頭道:“景安王處境雖然十分微妙,但娘子你方才又說了,秦老爺身具亡陽之兆,隻怕命不久矣。”


    “瞧來也便是一兩年之間。”說到這個,江慧嘉神色不由自主便鄭重起來,“是亡陽證,並且十分複雜。具體究竟如何,能不能治,我還要把脈才能知曉。但單隻依我今日所見,這位……的確命不久矣。”


    宋熠道:“據說太子自幼體弱,至今亦有弱症。”


    兩人不由對視,想到更深處。


    江慧嘉道:“倘若真是那一位,他的身體應當時刻有太醫照管著。我也瞧著他的病症是被人用高明醫術壓製住了的……所以他的身體狀況,他自己應當知曉。”


    “他若心知肚明,他命陽不久,而太子亦是體弱……”宋熠道,“當今聖上子嗣單薄,隻得三名皇女,皇子更是隻有太子殿下一個!”


    江慧嘉心驚。


    如果說皇帝命不久,唯一的太子又體弱到隨時都有可能掛掉,那整個皇家剩下的還能有誰?


    江慧嘉道:“景安王!”


    宋熠道:“獨景安王身強體健!”


    兩人幾乎是同聲說話。


    說完後又相視一笑。


    雖然話題緊張,但到底不過是小夫妻關著門在自己家裏議論而已。


    他們又不是那些家裏頭隨時都有可能存在十個八個政治間諜的大人物,這時候議論歸議論,但事不關己的心態其實還是免不了的。


    因此從心理上來說,他們又還算輕鬆。


    江慧嘉又道:“不過,誰知道景安王是不是真的身強體健,太子又是不是真的體弱呢!到底隻是傳言,傳言也當不得真。”


    “正是如此。”宋熠點頭道,“但依娘子所言,今上壽陽不久,這卻假不了。”


    這樣的消息,要是被那些處在大靖權利中心的高官們得到,其價值將無可估量。


    可宋熠畢竟還隻是科考中的舉人一名,連官場都還沒進。因此這樣的消息對他而言,頂多是讓他對如今的政治局麵有個更深入的認識,多餘的幫助卻沒有了。


    當然,他也可以將這消息拿出去同那些真正的高官交換人情,這未嚐不是一條捷徑。


    但一來此事敏感,宋熠不可能提出這樣可怕的事情來增加江慧嘉的危險;


    二來這種問題本來就是輕易“不可說”的,哪怕他當真利欲熏心做出這樣的舉動,最後的結果,除了當真得到某份高價值的人情,也還有很大的可能是,引來一道“殺人滅口”的命令!


    江慧嘉感歎道:“如此想來,外放可比留京當真不知要好到哪裏去呢。京城水太深,一不小心都有可能淹死在裏頭,我還要再老實些才好。”


    說著,宋熠還沒答話,她自己倒又笑起來。


    嗯,被自己的話給逗笑了。


    多少人想做京官夫人呢,她倒盼著老公外放!


    還有,宋熠還沒中進士呢,她就想著做官夫人的事。是不是想得略遠?


    宋熠道:“我隻有些想不明白,今上若果真心知自己命陽不久,為何卻還有興致到民間來私訪。甚至……”


    甚至今天還那麽感興趣地來試探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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