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迴到縣裏招待所,天已經黑了,他們三個組似乎是同時到達。都說太餓了,他們先到食堂吃了一頓香甜的晚餐。

    到了住宿的房間,他們又集聚在一起,向李正匯報一天的調查結果。

    還是副組長江洪先講了他們調查情況,然後把證言材料交給李正,隨後常明講了他們調查的情況,他說:“我們到三隊調查情況和他們倆個隊差不多,他們工作組就是利用王蛇的發言,他承認和壞人幹了反革命的事,達到所有的人都認為閻善目就是反革命。我們調查的幾個人都說他們肯定要把閻善目抓起來,他們開批判會群眾很有反感,但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們的批判會社員沒有發言的,全是工作組的人發言批判,社員對閻善目的反應都挺好,沒有說這個人是壞人的,更不用說是反革命了,閻善目是群眾選的革委會副主任,後來是他自己下來的,他咂革委會就是為了達到大辯論的目的。三隊情況基本上就這樣”。

    江洪插上一句說:“一隊是不是還沒開批判會呢”。

    常明說:“會還沒開呢,可是社員都知道是要抓閻善目,因為他們隊裏的工作組的人就是專門放這個風的。雖然他們沒說出閻善目的名字,社員都知道是咋迴事,我們也了解了三個人的看法,也作了記錄。工作組今天晚上去這個隊開會”。

    常明匯報完了也把材料交給李正。

    李正把證言材料放好,對組員說:“有這些材料放到桌麵上,他們該是無話可說了,不過那兩個隊明天還是要去,除了公社工作組的人以外,還是需要有人知道我們在調查這件事,要讓社員知道黨和政府對群眾對社員是關心的,對這件事情是關心的,所以才做到全麵的調查和細致的了解。

    明天江洪你倆在這休息,準備晚上參加十一隊的批判會。我們兩組去那兩個隊調查。現在各迴各的房間休息”。

    一天的勞累,一夜他們睡得很香,因為隻去一個隊調查,也就沒起得太早。吃完早飯李正說:“今天去這兩個隊,不必單人個別調查,因為他們還沒有開過會,用不著了解開會的情況,到隊裏找幾個人一起座談一下,了解他們對工作組的看法和對閻善目的看法。也要作記錄,如果你們沒有別的事現在咱們就下去”。

    李正和張順去了十一隊,常明他倆去了十二隊。李正他們走到生產隊時社員早就開始幹活了,都在糞堆那刨糞,他們走到幹活的近前,還是先找民兵排長,排長說:“你們找我有啥事”。

    張順說:“是研究民兵訓練的事,還是到你家說吧”。

    排長把他們領到家進屋坐下,排長的妻子下炕給他倆各倒一杯熱水,張順看屋裏沒有外人就說:“我們是地區和縣委聯合組成的調查組,是調查你們公社的工作組批判反革命行動的事,想讓你找幾個人開個座談會。我們是秘密調查,所以和你說是民兵訓練的事,你把隊長和這個隊的黨員找來,也要說來人要研究民兵訓練的事。注意,盡可能不讓公社工作組的人知道”。

    排長說了聲“好吧”,就去找人。

    排長妻子說:“你們調查這個事幹啥,是不是有人告他們了”。

    張順說:“是有人給上級領導去過信”。

    排長妻子說:“你們調查他們是想管這事嗎,能有用嗎”。

    張順說:“有沒有用,要聽群眾的意見”。

    排長妻子說:“工作組可沒聽過群眾的意見,到這大隊就批判王蛇他們是反革命行動,看意思是要抓閻善目”。

    張順說:“他們在這隊也開過批判會嗎”。

    排長妻子說:“這隊裏有他們工作組的人,不用開會啥事你都會知道”。

    這時隊長就進屋了,接著又來了兩位五十多歲的老黨員,排長走在最後。

    他們進屋自己找地方坐下,兩個老黨員上了炕裏。

    排長說:“我們隊就兩個黨員都來了,在凳子上坐的這位是隊長,你們看有什麽事就說吧”。

    張順說:“我們是地區和縣裏臨時組成的調查組,專來調查工作組批判反革命行動的事,請大家來談一下對這事有什麽看法”。

    來的人還沒有聽明白,沒有人吱聲。

    張順又說:“我是說,你們認為工作組到底想幹啥,他們的做法是不是對的。你們有啥看法都行,隨便說,我們來就是要聽一聽你們的意見,因為群眾的眼睛是亮的,我們相信群眾,才請你們來幫助我們處理好這個問題”。

    這時他們才明白是咋迴事,隊長先說了話:“要是說工作組想幹啥,這事很明顯,他們就是要通過鬥王蛇讓大家知道反革命是閻善目,最後把他抓起來。他們知道直接鬥閻善目他們鬥不過他,就拐了彎,讓大家都知道閻善目是反革命,最後把他硬抓起來”。

    來開座談會的幾個人齊聲說:“對,就是這麽迴事”。

    說到這又沒人往下說了。

    張順說:“誰說一下他們這樣做,是對還是不對”。

    沒人吭聲,張順看一眼炕裏坐著的老黨員說:“黨員同誌起個帶頭作用,先說一下,他們的做法是對還是不對,或者說閻善目是不是反革命”。

    有個黨員說:“工作組也給我們黨員開過會,讓我們聽黨的話,他們也說一些大道理,我沒文化,也不懂他們說的是不是對,要說閻善目是不是反革命,要是說砸革委會就是反革命,那他就是反革命。要不從這個事說,他絕對不是反革命,我和他一起幹過活,他是一個真正的好人”。說到這他“哎”了一聲,接著說:“他不砸革委會就好了”。

    隊長又說了話:“說他們砸革委會就是反革命,這事全大隊都知道了,但我們不知道‘是’還是‘不是’,我們不懂,隻有聽他們的,他們說是反革命,我們也隻能說是反革命。不過我們知道他們是在整人,所以沒有人支持他們”。

    張順問那幾位:“你們是怎麽認為的”?

    排長說:“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們肯定會把閻善目抓起來”。

    下到隊裏調查從不說話的李正,看到這個問題是必須要澄清的問題,就說了幾句:“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地區委派下來的聯合調查組成員,就隻指砸革委會是不是反革命行動、是不是反革命,在這裏我要澄清一下,‘革委會’是文化大革命產生的臨時名詞,他是群眾組織,不是憲法規定的,砸他不犯法,所以不是反革命行動。請大家注意,我隻指砸革委會而言,不是說閻善目是革命還是反革命,他到底是不是反革命,要群眾從多方麵判斷,群眾來定”。

    這幾句話,如同強勁的東北風吹散了滿天烏雲,昏暗的天空晴朗了,太陽的光芒又照射在人們的身上,冬天的陽光照在身上是格外的暖和。人們的心隨著晴朗的天空也亮了,在這晴空萬裏的大地上,人們總算看清了方向,他們立時精神百倍,他們搶著說:“砸革委會要是不犯法,閻善目就絕對不是反革命”。

    張順向李正請示說:“是不是就談到這”。

    李正點一下頭。

    張順說:“今天座談就到這,請大家暫時要保密,今天晚上我們還有兩位同誌參加他們的批判會,請你們配合保密,如果工作組發現了有外人參加會,你們就說是你們家的親屬,請你們要做好”。

    他倆出了屋就去了十二隊,十二隊同樣有個難解的問題,群眾認為工作組說的砸革委會是反革命行動是對的。李正又在這做了澄清說明。然後和常明他們一同迴了縣城。

    他們迴到招待所,看到江洪正在寫這幾天工作心得。江洪看到他們迴來也就停筆不寫了,張順看他不寫了,就對他說:“十一隊那我們臨走時已安排了,你去那隊可直接去排長家,他住在屯子的東頭,前邊第二個房子,是兩間草房”。

    江洪說:“好吧,一會兒吃完晚飯我倆就走,天黑時也到那了”。他們到了十一隊,正好隊長在敲開會的鍾,他倆按張順說的方位,找到房子就進了排長家,排長看到進來兩個人就說:“你們是縣裏調查組的吧,你們先坐這休息一下,開會還得一會兒”。

    排長的妻子給他倆各到一碗熱水,對排長說:“我先走了”。

    說著就出了屋,排長說:“咱們不用急,人到齊了正經還得一會兒。特別是這整人的會,沒人願意去”。

    隊長敲完鍾迴到家,見老伴正在外屋洗碗,就小聲問:“他們喝完了”。

    老伴有些不願意地說:“喝完了,二斤酒讓他們三個人全喝了,他們再來你可別再往家裏整他們了”。

    隊長說:“你小聲點,這哪是我整的,是大隊書記讓做的,我能不聽嗎”。

    屋裏聽有人說話就問:“是隊長迴來啦”。

    隊長急忙開了裏屋的門說:“蔣書記,是我迴來了”。

    蔣或隻說:“讓你喝你不喝,二斤酒讓我們仨全喝了,可能喝多了,咱們去開會吧”。

    他們是喝多了,走路全是走“邪”路,離開了正道,他們走到了井沿邊,冬天的井邊像似冰山,今天下了一層雪,潔白的雪把大地全都覆蓋上,自然也覆蓋了井邊的冰,常治仁因為不看路,一腳踏在冰山上,本來喝的腿就不聽使喚,加上踏上雪下的冰,一滑,他失去了平衡,隻聽咕咚一聲,他實拍的躺在井邊,差一點掉進井裏,雖然沒掉進井,他自己也站起不來了,他的腰正摔在一塊石頭上,痛得他不敢動了。他對汪福說:“汪福,快把我拉起來呀”。

    汪福說:“我哪有那麽大的力氣把你拉起來,來,蔣書記咱倆拉”。

    常治仁強忍疼痛站了起來,他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會場。

    江洪他們等了有四十多分鍾的時間,排長說:“現在人去的可能差不多了,咱們也走吧”。

    他們進了會場,真的被工作組的人看見了。就問:“你倆是哪的,我來這屯子這些天怎麽沒見過”。

    排長過來說:“他們倆是我舅家的,是我表哥,我們來開會家裏沒人了,他倆也就跟著過來了”。

    常治仁因為腰痛,不願意講話,就對汪福說:“今天一切還是你說了算,你就掌握開會吧”。

    汪福又拉開他的公鴨嗓說:“隊長,你看一下人到齊沒有,到齊了好開會”。

    隊長也沒細看就說:“到齊啦”。

    汪福宣布,批判砸革委會反革命行動大會開始。

    會議還是老程序,先訴苦再動員,然後拉出王蛇認罪,最後大批判。

    當讓訴苦人站起來訴苦時沒人站起來,汪福問了聲他們的組員:“吳小組長,你是怎麽搞的”。

    吳小組長站起來找了一圈,兩個人全沒來,這兩個人是誰呢,正是他們安排的兩個老黨員,白天的座談會,他倆已經知道是咋迴事了,就不想再聽他們“黨”的話了,不想去給他們訴苦了,要去開會不說怕不行,就幹脆會也不去開了。

    吳小組長沒找到人,就說:“人沒來”。

    汪福就說:“隊長,你趕快去找”。

    隊長說:“我這就去”。

    隊長知道他倆不來是咋迴事,就迴家坐了一會兒,然後又去了會場,進屋就說:“他倆全病了,連拉帶吐,把屎都拉到褲兜子裏了。實在沒法來了”。

    汪福問一下常治仁說:“這怎麽辦”。

    常治仁說:“往下開”。

    汪福問:“不訴苦咋動員”。

    常治仁因為訴苦的人沒來就夠鬧心的了,加上腰痛,讓汪福接連的問,氣不打一處來,就喊著說:“你傻呀!你真笨死了,拉王蛇狠批”。

    汪福讓他這一喊,也氣的發瘋,就親自起來走到王蛇身邊,扯著他的領子拽到前麵,用力往牆上一推,乓的一聲把王蛇的頭撞到牆上,又撲通一聲,一個反作用力又讓王蛇坐在地上。

    王蛇一看這是真沒有好了,也就豁出來了,他站起來就去打汪福,汪福急忙躲閃,打在常治仁身上,常治仁往後一躲,撞到了蔣或隻,蔣或隻也“撲通”一聲從凳子上躺在地上,汪福王蛇兩個人滾打在一起,一時會場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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