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個子壯年人,手裏拿把趕馬車的大鞭子走進院內,他把大鞭子戳在門旁,開門進了屋,看到隊長就說:“我去你家找你,你家說你到這來了,真在這”。

    隊長看他進了屋,就對江洪他們說:“這是我們隊趕大車的趙老板子,他可能幹了,這個隊頂數他工分掙的多”。然後問趙老板子:“找我啥事”。

    趙老板子說:“南邊那塊地送完糞了,還往那地送”。

    隊長說:“我不是說了送完那塊地就送西崗的那快穀地嗎”。

    趙老板子說了聲“好吧”,就往外走。江洪急忙攔住他,然後和隊長說:“能不能耽誤一下他的時間,我們和他談談”。

    隊長說:“行,你們談吧,我先替他去趕車”。

    江洪讓趙老板子坐下,對他說:“我們想了解公社工作組在你們隊開批判會的情況,你能和我們說一下嗎”。

    趙老板子說:“那天的批判會開始我知道,不大一會兒我睡著了,那天收工很晚,我很累,本來工作組的常治仁告訴隊長要早點收工,晚上開批判會,我們隊長一聽要開批判會,就來他的倔勁了,哎,你別看平時他是老實巴交的,可實際上,可有個倔勁了,他不但沒早收工而且比哪天都晚,開會也就自然是晚了,我是又累又困,加上很晚,主要的還是我不關心這個事,因為他對我毫無用處,等我醒來時就剩我一個人了。所以我不知道他們的批判會到底開啥樣”。

    江洪說:“你們隊長這麽幹,不也得挨整嗎”。

    趙老板子說:“可不是咋的,我聽說第二天常治仁就狠狠批他一頓,說他還沒接受教訓,仍然低頭拉車不看路,還要讓他寫檢查呢。不過隊長根本不在乎,也沒給他寫檢查”。說到這他抬高了嗓門繼續說:“哎,你說開會那天不光是我睡著了,我聽說有好幾個人都睡著了,你說那常治仁能高興嗎,我聽別人說那個會開得可沒勁了”。

    江洪說:“你知道閻善目是怎麽當的革委會副主任嗎”。

    趙老板子說:“這個事你問我們隊的民兵排長,他最清楚,他是我們隊造反團的頭”。

    江洪和他的談話沒做記錄,談到這就對趙老板子說:“今天我們的談話不要對別人說,你千萬要記住,你現在可以去幹活去了”。

    江洪和他們連談話帶做記錄,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他們就急忙去了六隊,走了二十多分鍾就到了。是中午時間,幹活的人都在家休息,喂馬的人開始忙了,正在馬棚裏喂馬。他倆就找喂馬的打聽民兵排長住哪屋,喂馬人就把他倆送到排長家。剛開房門從裏屋走出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大爺,他看來兩位陌生人,穿戴不像是農村人,就問:“你們到這找誰”。

    江洪說:“這是民兵排長家吧”。

    老大爺說:“是,他不在家”。

    江洪說:“那我們就和你談談可以嗎”。

    老大爺仔細看了看他倆說:“你們到底是啥事,進裏屋說吧”。

    讓進了裏屋他倆坐下,老大爺對他們說:“排長是我兒子,去縣城了,家裏有點粉條子,我讓他把它賣了,好買雙鞋穿,你們要是找他有事,他得吃晚飯時能迴來”。

    江洪說:“這事我們和你談也可以”。

    老大爺說:“我不管他們民兵的事”。

    江洪說:“不是民兵的事”。

    老大爺說:“不是民兵的事你找他沒用,他就隻管民兵的事”。

    江洪說:“老大爺我就和你直說吧,我們是縣裏臨時組成的調查組,是為了調查你們大隊來的工作組,是如何批判反革命行動的”。

    老大爺有些不解的問:“這個事你們調查他有啥用”。

    江洪說:“縣裏想知道他們做的是否正確”。

    老大爺似乎有些理解說:“噢,原來是這樣”。

    他接著又問:“那要是不正確你們縣裏管嗎”。

    江洪說:“那當然要管,不管就不會來調查了”。

    老大爺像是鬆了一口氣,哎了一聲說:“這就好,這就好”。

    江洪說:“是他們做得不對嗎”。

    老大爺說:“我也不敢說是對還是不對,但我覺得閻善目是個好人,修二龍山水庫我們隊是我去的,閻善目也在那,我才對他有了解,這個人在那幹的才好呢,他有技術,就調到工區技工隊了,他去了後風鑽也不壞了,水泵也好使了,他又去給他們買了風鑽頭。他是出老力了,眼看他就要被留下了,公社硬把他整迴來了,整迴來就整迴來吧,沒想到,現在非要給安上個反革命的罪名,看樣子馬上就得抓他”。

    江洪說:“他們說過閻善目就是反革命嗎”。

    老大爺說:“那還用他們說閻善目是不是反革命。王蛇承認砸革委會是反革命行動,又說和壞人幹了反革命的事,砸革委會就他倆,這不明明說閻善目就是反革命嗎,連小孩都知道是咋迴事”。

    江洪說:“老大爺,你是說閻善目不是反革命”。

    老大爺說:“這哪是我說了算的,我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哪有那個權呢,還是得有權有勢的人說啥是啥,他們說‘是’,我們是不敢說不是,你要是不聽他們的,得罪了他們,他們一樣像對閻善目似的,找你的小腳,說不定也成為反革命”。

    江洪說:“你相信政府相信黨嗎”。

    老大爺說:“我是真相信,可這是以前,你說公社是不是政府,他們是不是黨。就因為砸了大隊的抽屜拿了公章,第二天就給他們了,這就成反革命了。是不是太簡單點了”。

    江洪說:“政府裏,黨裏也會有壞人壞事,這是他們個人的事,他們既不能代表黨也代表不了政府。你一定要把他們分開看待。我們今天下來調查就是為了懲治黨裏、政府裏的這些壞人壞事,你要盡量提出你的看法,會有人給你作主的,邪惡不管勢力有多大,終究會被正義壓下去,閻善目就非常堅定這個信心。應該向他學習”。

    老大爺說:“要是這麽說,我肯定地說,閻善目不是反革命,他是因為給他們提意見提的,特別他給公社書記提的意見,損傷了他們的自尊心,得罪了他們,就派工作組下來整人,陷害人,拿砸革委會作借口,批王蛇實際上就是告訴大夥閻善目是反革命,等大家都知道他是反革命時,最後把他抓起來”。

    江洪問:“閻善目當革委會副主任是怎麽當的,又是怎麽下來的,你知道嗎?”

    老大爺說:“這事你問我兒子,他最清楚”。

    他們說一會兒,還得記一會兒,一個多小時也就過去了,這時民兵排長也從城裏迴來了,一進屋老大爺看到兒子迴來了,就說:“他迴來了,你問他吧”。

    排長看他們一眼說:“啥事問我”。

    老大爺說:“他們是縣政府裏來的,專門調查公社工作組的,這一下閻善目可就有救了,他們問他當副主任的事”。

    排長說:“他當副主任也沒什麽事,那時他說啥都不算數”。

    江洪說:“我們是問,他是怎麽當的,又是怎麽下去的”。

    排長說:“他是造反團推選的,當時我們都希望他能當主任,後來大隊領導不同意,就推薦國洪章當主任,那時文化大革命是剛開始,主要的事還是大隊書記說了算,別人誰敢說啥。國洪章上來他倆意見不一樣,閻善目要發動群眾揭露當權派是否有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問題,和違背黨的利益、違背人民利益的錯誤事實。國洪章說啥也不幹,他說即使有問題,也是人民內部矛盾,五類分子才是敵人,我們整他們、鬥他們不會犯錯誤。各隊的造反團在一起開會,都認為國洪章說得很實際,同意國洪章的觀點,因為都怕給當權派提問題以後會遭到打擊報複。就沒有人支持閻善目的觀點,都和國洪章一起幹,閻善目說這是路線錯誤,他反對這樣做,又開了幾次會沒人聽他的,他就不幹了”。

    江洪說:“閻善目為什麽要砸革委會,你知道嗎”。

    排長說:“這誰都知道,他們就是為了開辨論會,開辯論會時公社還來那麽多人呢,就是沒支持他,要不那次他就勝利了”。

    江洪說:“那時你認為他是對的,還是錯的”。

    排長說:“我認為他是對的,但我不敢支持他,連公社都不支持他,別人誰敢啊,像閻善目那麽敢幹的,可以說再也沒有了,他是真敢幹,就說這次吧,他敢寫大字報罵常治仁,我們這有不少人都說他是瘋了”。

    江洪說:“這個事我們就談到這,你們爺倆暫時不能和任何人說起我們的談話,一定要保密。現在請你們在我的記錄上簽個名字”。

    他們爺倆簽完名字,江洪說:我還有一個事問你們:“你們知道不知道他們工作組還有幾個隊還沒開過會”。

    排長說:“我去給你問問”。

    江洪說:“你去問誰”。

    排長說:“問問工作組不就知道了嗎”。

    江洪急忙說:“不行不行,搞不好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們下來調查,他們會有反擊的準備,我們所以秘密調查就是要給他個突然襲擊,打他個措手不及,讓他們沒有任何話語好說”。

    排長說:“你放心,我不會那麽傻,讓他知道我們的秘密”。

    說著就走出了屋。

    江洪隻好在屋裏等著。有十來分鍾他迴來了。

    江洪說:“你是咋問的”。

    排長說:“我先問他晚飯是不是還要早一點吃,我好告訴他們一聲早點做飯。他說,是要早點吃,我問他今天還去哪個隊,他說去一隊,明天十一隊,後天十二隊,開完他們就迴家了”。

    江洪說:“你問他吃飯早晚不也是突然的事嘛”。

    排長說:“派飯的事隊長交給我了,我管這個事,他絕對不會懷疑別的事”。

    江洪知道他們還有三個隊沒去開會,也就不忙著去下一個隊了,他讓排長領他倆再去一家。

    排長想能幹活的都刨糞送糞呢,去哪家呢,他想到賀書記家,就問江洪:“去一個下台的大隊書記家行嗎”?

    江洪說:“這樣更好,啥樣人的看法都可以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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