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逐漸發熱,皮膚上的氣孔開啟,蒸騰出絲絲縷縷的熱氣。


    長長唿出一口氣後,頓覺通體舒暢,心境平和。睜開眼,我眼眸清明地望著牆壁,想到淩馳那炸毛的樣子,提醒著。


    “師姐調理好了,請問能否轉身?”


    “不可以。”


    身後傳來淩馳慌亂又急切的聲音。


    “可這樣,師姐怎麽為你運功調理呢?你內力被封,又中了藥香,自己逼毒難上加難吧?”


    “我自己想辦法。”


    “別倔了,不想拖後腿,就得接受現狀,你需要師姐。”


    “……”


    “難不成你現在衣服都脫光了?”


    “想什麽呢,沒有!”


    “那師姐轉過身幫你調理也沒什麽吧,你好歹穿著褲子吧。”又不是沒見過,心裏哼唧一聲,我不以為意。


    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待到他說可以時,我轉迴頭,看到淩馳穿著半幹的白色裏衣,沒有腰帶的束縛就顯得鬆鬆垮垮的,墜到了腳踝邊。


    真有一番春色無邊的感覺,不愧是采風館下任頭牌。


    我做了個請的手勢,“上床來。”


    淩馳表情僵住:“……”


    我拍著床板:“你過來打坐運氣,我幫你調理。”


    這是上斷頭台嗎?


    他走到床邊這幾步好似費盡了力氣,別扭不已地上炕盤腿坐穩,我聚氣於掌,輕輕貼在了他的脊背上。


    掌下的肌肉骨骼瞬間繃起,像是在抵抗我的觸碰,我出聲提醒:“不要用力,不要對抗,跟著師姐的氣息走,放鬆,吐納。”


    “……”


    “你要是在運功的時候亂來,咱倆可都會反噬受傷的,內力調息不開玩笑啊。”


    “……是。”


    又是半個多時辰地運氣調理,直到我撤力收掌,我還摸了摸淩馳的衣領。


    內力的運轉將貼身的衣服都蒸幹了,他發覺我的手指摸到衣領,瑟縮脖頸,扭身抓住。


    淩馳沒有說話,眼睛瞪得大大的,麵容抽動,臉頰上的那顆小黑痣都好似在罵我毛手毛腳。


    “師姐就是看看你衣服幹了沒,沒幹可以脫了繼續烤著。”


    “不用你操心。”


    “好吧,這裏隻有一張床,你睡?”


    淩馳快速下了床,看樣子是不與我爭這床板子了。他坐迴灶台的火堆旁,添了些木柴進去。


    屋外的風雨被隔絕,室內一片暖色。


    我也起身坐到灶台旁烤火,淩馳默默與我拉開距離。我托腮,笑眯眯地望著他線條明朗的側顏。


    還是藏了點嬰兒肥,下巴的那條線略顯圓潤,但很好看,沒那樣銳利逼人了。


    這溫潤的模樣,大師姐的氣質又絲絲縷縷地發散出來了。


    小時候,大師姐總會牽起我的手,她帶著師兄與我去山上打獵,去溪邊捉螃蟹,給受罰的我送吃的,夜裏還總加餐,我練功不得要領,她會手把手教導。


    我不會的,她都會溫柔地教我,一遍又一遍,她都沒怎麽與同門的人生過氣。


    她是月光一樣的存在,溫和地照耀在大家身上。


    或許因為大師姐也是撿來的,所以對於同樣撿來的我格外關照。


    “你在想誰。”


    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喚迴我飄離的思緒,渙散的眸光凝聚,我竟是情不自禁地將手貼在了淩馳的臉頰。


    少年的臉是熱的,熨帖著我微涼的掌心。


    很稀奇,他沒有嗬斥沒有躲開,而是忍耐了。


    就這麽乖順地被我攏在掌中,我抿起笑,揪起他的麵頰,“小狗狗。”


    淩馳不悅地揮手擋開我的爪子,纖長的眼睫下,眼眸滲出淺淺淡淡的情緒。


    火光忽閃,光影在少年英俊的麵龐上搖晃,為他添了一分柔軟,臉側被我掐起的紅印如退潮的浪,偷偷消失。


    蜷縮起雙腿,將腦袋搭在膝頭,我懶懶地開口,“師姐想的人可多了,猜猜看?”


    “無聊。”


    “反正也睡不著,還是說你困了?”


    “你在想誰,和我有什麽關係。”


    “剛才難道不是你問的?”


    “……”


    “我在想大師姐、師父,還想了錯過的一段良緣呐。”故意將最後一句話音拖長,就是想勾起對方的興趣,多和我聊幾句。


    淩馳拾起身側的柴丟進火堆裏,乍起的星火像逃竄的螢火蟲,隻聽他冷淡地說。


    “錯過的,怎麽能叫良緣。”


    “因為對方是個良人,錯過這個好的,那不就錯過一段良緣。”


    帶著幾分試探與漫不經心,淩馳問,“是師父口中的小海嗎。”


    “嗯。”


    “什麽來頭。”


    “怎麽,現在有興趣和師姐聊了?”


    “愛說不說。”


    我晃著腦袋嗬嗬笑,“人家叫赫連海,和李寒雨差不多年歲,年少有為,出名很早,在不到三十的年紀便是藏秀峰欽定的下任掌門。”


    淩馳思索著,有些詫異,“藏秀峰的赫連海,中原武林稱為‘天海雙絕’的家夥?”


    “哇,你也聽過他的名號。”


    “能讓你與這等人物定親,師父應該很是費了一番心思。”


    本該反駁這話,我張了張嘴又笑了,辯駁已經沒有意義,事實是我確實沒與赫連海成婚。


    雖說如今兩個門派的關係還是親厚的,我再見赫連海也沒有心痛難忍,但這情緒像蜘蛛鋪就的網罩在心頭。


    乍看之下好像不存在,可仔細瞧,就會察到蛛絲馬跡。


    它細,還粘,粘在身上就算抹掉了,還會有一絲絲的不適。


    看著淩馳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又想抒發一番情緒了,他可真是個好聽眾。


    “師姐十八歲與赫連海定親,如果順利的話,二十歲那年就該與他成婚了。”


    “婚事怎麽沒的。”


    “想聽啊?”


    “……嗯。”


    “十兩銀子。”


    “搶錢啊。”


    “這可是蒼山孤狼和天海雙絕的紅塵往事!不值這麽多錢嗎!”


    麵對我伸過去的掌心,淩馳啪的一下打掉,擺出一副愛講不講的高姿態。


    沒辦法,誰讓我現在睡不著,極度空虛且嘴癢。


    “哎,其實也沒話本故事那樣蕩氣迴腸。不過是我年少不知情滋味,一心忙著練功、找大師姐的仇人,就與他錯過了。”


    淩馳果然露出索然無味的表情,甚至帶著一抹懷疑。


    “就這樣?”


    “是啊,沒有血海深仇沒有愛恨糾葛甚至連誤會都沒有,說書先生都不屑於講的那種。”


    “那你還收我十兩?”


    “你也沒給啊!”


    “他不喜歡你?”


    “喜歡的……吧。”


    “是你不喜歡他?”


    還真就被問住了,我恍惚了一陣,看著眼前的少年,然後捫心自問。


    “以前覺得一般般,聽師父的就行了,自己大概不是很喜歡他,現在倒是覺得,我是喜歡的。”


    “師姐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也是這樣的下雨天。我受傷躲在一個山洞裏,當時與師兄他們失散了,但就是被赫連海找到了,他找了我一天一夜,他當時擔心的表情我現在還記得。”


    “那時我也是落湯雞的樣子,赫連海打著青色的傘,找到我以後,就給我烤衣服,把自己的外袍給我穿了。”


    “我已經忘記為什麽受傷,為什麽與同門失散了。唯獨記得赫連海,披在身上的那件外袍是白色的,上麵繡著藍色雲紋,下擺沾了些泥點。”


    縱使記憶猶新,也難擋物是人非。


    身旁久久沒有聲音,我以為淩馳睡著了,側過腦袋一瞧,他緊繃著臉,唇角也是收緊的,被他冷冷盯著的火堆好似是他仇人。


    “小師弟?”


    “既然彼此喜歡,為什麽會錯過。”


    “天意啊!”


    淩馳冷冷剜我一眼。


    這眼神搞得我心裏毛毛的,也不亂說了,思來想去,隻能總結道,“我是喜歡,可那個時候找仇人、練功都比這份心意重要,我也沒察覺啊!我可以十天半月不見他,甚至半年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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