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龍的腦子已經反應過來,想要退避。


    可他的雙足,終究快不過轉瞬即至的銅鞭象鼻!


    啪!重重的一記耳光!抽得怪龍左半張臉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啊,真是失禮了。”


    寶象縮迴了銅鼻,撫胸致意:“夜風淒淒,涼如冰泉。師兄好似感了風寒,沒有忍住。”


    ——以他三人‘靈王境’的功力,怎可能會染上風寒,忍不住噴嚏呢?


    ——誰都明白:他,這是故意要給半麵怪龍難堪,好叫他知難而退,莫再阻撓他們辦事。


    說罷,寶象三使傲慢地瞥了眼小白龍,隨之邁步從兩人之間擠搡而過。


    “站住!”


    打人不打臉,踢狗不踢襠。但凡是有血性的雄性動物,都忍不得這種屈辱。


    而怪龍,恰巧最歡喜他這左半張臉。因此,還刻意打造了一塊半臉的麵具,好展露他俊氣的容貌。


    眼下見俏臉毀容,他不禁顫抖著撫起臉頰,癡聲問:“你……你為何要打我這半邊臉?為什麽是這半邊?為什麽啊?!”


    寶象雙手合十,麵誠心惡地道:“唉,怪龍師弟,師兄太對不住你了。若不是昨夜見不到‘狂龍師叔’,我等也不會留宿於黑雷山穀,若不留宿在此……我也不會感染風寒,誤傷了……”


    不容寶象再信口雌黃,半臉怪龍的周身刹那冒起了金碧輝煌的靈光,他捏住右半邊的麵具,沉吟道:“無量明尊,高通元能。大相化小,小相轉無。無相生法,法度無常……”


    寶象、法象、龍象三人相視一眼,心中疑問:這是什麽功法?既不是《小明王真經》,又不是《大明王真經》,也不像是他們龍窟一脈的嫡傳功法……難道?!


    白龍大感不妙,忙閃身上前,捏住了怪龍的手道:“師尊有命,萬萬不可。”


    怪龍唿哧地喘著粗氣,口裏的經訣連珠不止、愈念愈快——他,好似必要舍命相搏。


    嗡嗡嗡!


    就在半臉怪龍欲摘下麵具,施展開絕密功法前。


    黑雷龍窟的最深處,是有山洪般的靈氣震蕩,自洪荒龍骨一路噴來!


    五人皆知此靈力之盛,決不可托大硬頂,便即四散而開,或跳上龍脊。


    誰知道,這靈氣洪流並非如常。它竟是能按照主人的意願,翻卷湧起,化作三條金色靈龍蜷住寶象、法象和龍象三使。


    金色靈流之中,忽又升起一團靈線。


    靈線淩波迴轉,是勾勒出了一位身裹繁花纏枝鬥篷,頭戴金玉龍首麵具的男子。


    小白龍撩開衣擺,單膝跪地道:“弟子白龍,拜見師尊!”


    半臉怪龍也連忙下跪,擲地有聲地磕了十來個響頭道:“弟子知錯了,求師尊莫要動火傷肝!若是弟子再妄用此功……那決不勞師尊動手,弟子自會以死謝罪!”


    狂龍明王懸在半空,紋絲未動。是也不答來,也不應。


    他隻單單望著那三位象使,見他們如何施展《龍象摩尼功》的巨力,都無法掙脫此術。


    他哼笑一聲,重聲道:“三位師侄,你等龍象之力雖練至純青,但與本宗至高無上的《無相禪功》比起來,還是差之甚多啊?哈哈!”


    寶象貴為魔宗象脈的護法,又得‘象神明王’之關門嫡傳,怎肯在下屬分脈的明王麵前服軟?他鉚足丹田靈氣,通走雙臂雙足,以求強行掙脫。


    可是,他越是發力,那金龍就捆得越緊。他心想:‘我師兄弟三人皆是上階靈王,這狂龍竟然能以虛像之力,定住我等三人不動……恐怕,他已經踏入了‘靈皇’的境界!’


    狂龍明王冷哼一笑,道:“哼哼,師侄,就憑你們一個‘蒼階靈王’和兩個‘玄階靈王’,怎可能衝破本‘靈皇’的獨門定身之術呢?”


    寶象眼珠一轉,賠笑道:“恭喜師叔,賀喜師叔!沒想到我宗又出了一位‘地階靈皇’啊!這樣一來,那些西漠的‘送終穀’、‘麻衣教’和‘白事庵’哪還能與我等匹敵?!”


    “呸,少拍馬屁!”


    半麵怪龍捂住了半張臉,起身罵道:“你們這些仗勢欺人的象宗敗類,知道我師尊的厲害了吧?還有,我師尊不是‘地階靈皇’,他老人家……已經是‘玄階靈皇’咧!”


    此言一出,非但寶象、法象和龍象登時一怔,就連許久未見‘狂龍明王’的小白龍也暗自嘀咕:‘沒想到,這魔頭竟然在三年之內,就連升了兩個階位,成了玄階靈皇……看來,定是那本《無相禪功》的下卷,藏有不可估量的修煉妙門。’


    寶象的嘴角一橫,心亂如麻。因為,他們的師尊——象神明王也隻不過是一位‘玄階靈皇’。也便是說:他們現在所麵對的,就等同是一位無相滅宗的異麵王!


    他們三人,怎可能是異麵王的敵手?


    寶象哼哧幹笑,垂下了頭道:“狂龍師叔,我等三人年輕識淺,今日若有冒犯得罪之處……還望您老人家寬宏大量,莫要與我們這些後生晚輩計較。”


    狂龍虛影沉吟了半晌,旋即抬手一揮,收迴了霸道的金色靈氣道:“好,本座若是與你們三人計較,倒也真是有喪同宗前輩之名。”


    砰、砰、砰,寶象三人順勢墜地,激起三朵碎骨白花。


    他們麵麵相覷、暗自竊喜,胸口提著的一顆心,也算落了下來。


    寶象趕忙取出藏於衣襟內的手劄,畢恭畢敬地獻上道:“此乃我家師尊的親筆書信,請師叔出關後拆閱過目。”


    狂龍明王一招手,那金燦燦的靈氣就卷起了那封手劄,並送到他的掌心。他道:“好,我明白了。有勞三位師侄千裏迢迢,趕來送信。要不,今夜就住在我龍窟如何?”


    寶象連忙擺手,笑稱不必:“多謝師叔一番美意,隻是我等還有要務在身,不便久留啊!”


    狂龍頷首說好,道:“好,那師叔我就不送了。”


    “師尊,萬萬不可啊!”


    半麵怪龍拖著雙膝,向前連挪道:“今日,他們弄花了弟子的臉也罷。可是,他們昨天……昨天還打斷了大師兄的兩條腿啊!那種傷勢……也不知道師兄還能不能再站起來……”


    寶象三人本都已經轉身,欲要趕緊滑腳溜走。可被半麵怪龍這麽一吆喝,竟也不敢再妄動,隻希望‘狂龍明王’能賣他們師尊一個麵子,饒了他們。


    狂龍明王姿態如常。他依舊負手而立,仰麵傲視道:“你也別在為師麵前貓哭耗子,若是你的臉未被寶象師侄劃傷,你也絕不會出言攔阻他們離去的。對是不對?”


    半麵怪龍愕然梗塞,他不敢對自己的師尊撒謊。


    狂龍明王淡淡一笑,麵向三人道:“你們三個,走吧。”


    寶象、法象和龍象就像是小娃娃偷吃了一顆蜜餞般,滿心的甜。謝罷狂龍之後,連頭都不迴地,就往龍窟門口疾步走去。


    可是,就在三人即將離開魔宗龍窟時……


    ——法象忽然覺得自己的虎口奇癢無比,他頓足撓了撓。


    ——這不撓還好。一撓,他的皮肉之下就拱起了一個紅彤彤的大包。


    很快,這個大包就長出了鼻子、眼睛和嘴,且還唧唧地衝著他尖聲怪笑。


    法象心裏一咯噔,連忙抽出腰間的‘象牙彎刀’,割去這張古怪扭曲的麵孔。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張怪臉就像是無限可分的滿地花一般,削掉了一張臉……又在他手掌上長出了更多的膿包和更多的臉!


    他猛然轉向寶象,問道:“師,師兄!這是怎麽迴事?!”


    寶象從未見過這種奇症,忙道:“莫要驚慌,興許這是……”


    “啊?!”寶象話未說完,那龍象也搔起了自己的掌心,大喊,“我……我手裏好像也長東西嘞!”


    隻見,這龍象的掌心也齁起了一團紅斑,長出了一張嗚嗚哭啼的麵孔!


    ‘難道……這是《無相禪功》中的秘法?!’


    正當寶象推測出是狂龍明王所為之時,他自己的手背上竟也長出了一張怒發衝冠的臉。


    他再轉向法象。隻見他手掌之上,已然長滿了喜、怒、哀、樂、驚五種不同神情的麵孔,且這些詭異的臉居然蔓延至了他的手腕和下臂,密密麻麻,就像是天花毒瘤。


    他當即轉身,向‘狂龍明王’下跪道:“狂龍師叔,求您老人家高抬貴手,放我們過門吧!”


    狂龍明王哼地一笑,道:“我黑雷龍窟又沒有門,你們想去便去,本座不會攔你們。”


    “可,可是弟子的手上……”


    “嗯?你是說‘千麵咒’啊?”


    狂龍靈王雲淡風輕道:“你們的腰間,不是都有削鐵如泥的彎刀嗎?”


    寶象雖已知道對方用意,但仍試探地問:“您的意思是……要我們自裁?”


    狂龍明王的靈體邊飄向三人,邊道:“你們若是不自裁,那也可以。等你們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長滿了這些麵孔之後,再揮刀抹脖子也不遲。”


    寶象的手掌,已長滿了怪臉。


    法象和龍象所中的千麵毒咒,更是蔓延至了上肱二頭肌。


    不容得再多猶豫,他們三人皆舉起魚白色的‘象牙彎刀’,朝自己的肩頭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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