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夕禾沒有解釋她與原身長得一模一樣,隻是笑了笑繼續道:“在你的計劃裏,他應該是找不到我的,這樣你就可以順理成章親自去尋我,一來可以躲避族人給出的壓力,二來也方便做些事……做些什麽事呢?大約是偽造‘蕭夕禾’的死吧。”


    扶空麵色如常,隻是靜靜地看著她,謫仙一樣的容貌在月色下愈發清冷。


    “蓬萊地方不大,規矩倒挺多,對男子的壓迫也是方方麵麵,但對某些情況卻是相當寬容,比如喪妻、寡居,如果你符合情況,便能占據道德高地,無人再敢拿教條約束你,你若再收養個孤女做繼承人,便更沒人敢逼你讓出島主之位了。”


    蕭夕禾說完靜了片刻,問:“對吧?”


    扶空揚唇:“你是這麽想的?”


    “我昨日沐浴時,在浴桶裏聞到了清淺的藥味,我原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可今日去生子泉陪魔尊時,卻也嗅到了同樣的味道,所以,”蕭夕禾停頓一瞬,“我沐浴用的水,是生子泉泉水。”


    最後一句不是疑問,顯然已經有了答案。


    “泉水沒有變黑,你是不是很失望?”蕭夕禾在問出這句話時,心髒一抽一抽地疼,那是原身留下的身體記憶,是連她自己都無法克製的情緒。


    扶空安靜看著她:“你都猜到了。”


    “很難不猜到吧,畢竟你當初將蕭夕禾送去合歡宗,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蕭夕禾定定看著他。


    扶空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


    “我雖然沒有繼承她的記憶,可留在合歡宗那段時間,也大約了解了她的性格,懦弱、乖巧、安分守己,要說多美貌也沒有,怎麽看都與合歡宗格格不入,卻在合歡宗待了這麽多年,”蕭夕禾想起什麽,嘲諷一笑,“原本還以為是什麽機緣巧合,直到來了蓬萊,才知道一切都是故意為之。”


    她先前一直不懂,自己去合歡宗拿迴玉碟時,合歡宗宗主那句‘當初若非不好拒絕,本尊也不會收下你’是什麽意思,可直到今日發覺沐浴的水來自生子泉,才明白合歡宗當初也是受人所托。


    進了合歡宗的女子,修的是逍遙道,魚水之歡像吃飯一樣隨意,又怎會隻有五個以下的男人?


    說來諷刺,若非自己來退婚,若非魔尊來借生子泉藥浴,在泉水中留下了藥味,若非扶空迫不及待想證明解除婚約,是因為‘蕭夕禾’失德,她也不會想清楚這一切。


    如今看來,一切都是注定的。


    “但你應該沒想到吧,她並未如你所願,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是清白的。”蕭夕禾語氣平靜,每一個字卻如同最鋒利的刀,直直朝扶空殺去。


    扶空也不知有沒有被傷,隻是安靜地站在原地。


    “扶空,退婚吧,”蕭夕禾歎了聲氣,不想再跟他糾纏,“往事不可追,她也未留下什麽關於你的隻言片語,可見不管是情是怨,都已經放下了,不管是從前的蕭夕禾,還是現在的蕭夕禾,都與你沒有關係了,你這麽聰明,想來能有許多法子保住島主之位,不一定非要我幫忙的。”


    扶空的手漸漸攥緊,一雙清冷的眼眸隻是定定看著她。


    蕭夕禾再無話可說,歎了聲氣往外走去。


    許久,身後的扶空突然問:“她是怎麽死的?”


    蕭夕禾腳步一停:“自己不想活了吧。”


    否則也不會將身體讓給她。


    “但在那之前……”蕭夕禾靜了靜,迴頭看向他,“合歡宗的人為了省五千靈石,幫著外人對她下了陰陽合歡蠱。”


    扶空微微一怔,迴過神後連聲音都開始顫抖:“怎麽會……”


    蕭夕禾沒有多言,直接轉身離開。


    月涼如水,扶空孤身一人靜站,仿佛隨時要羽化而去。


    半晌,草叢發出窸窣響動,接著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她占了你妻子的身體,還這般羞辱你,你打算就這麽放過她?”


    扶空喉結動了動,許久冷淡地看向黑影:“夕禾自己做的決定,我有什麽資格反對?”


    占用他人身體隻有兩種辦法,一是奪舍,二是對方自願獻出身體,前者會出現排異反應,輕則身體殘缺,重則神魂受創,而後者則沒有半點影響,如使用自己身體一般自如。


    如今的蕭夕禾健健康康,顯然是後者。


    黑影聞言冷笑一聲,聲音愈發沙啞:“你倒是大度,島主之位不想要了?”


    “管好你自己,”扶空轉身離開,“別來找我了,我不可能跟你合作。”


    黑影目送他離開,殷紅的唇嘲諷勾起:“沒出息。”


    夜色漸深,蓬萊籠罩在月光之下,終於泛起了絲絲涼意。


    蕭夕禾離開藏著生子泉的樹叢,一走到外頭的空地上,便迎麵闖入謝摘星的視線。


    她笑了一聲,朝他走去:“等很久了吧?”


    “你也知道我等很久了?”謝摘星涼涼反問。


    蕭夕禾摸摸鼻子,乖巧挽上他的胳膊:“沒辦法,得跟他說清楚嘛。”


    謝摘星掃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往外走:“談好了?”


    “算是吧,隻是還未約好退婚的時間。”蕭夕禾迴答。


    謝摘星停下腳步:“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吧。”


    “……都這麽晚了,至少也得等到明天吧。”蕭夕禾無奈。


    謝摘星不悅:“你還想多與他做一天的未婚夫妻?”


    “怎麽會呢,我就是覺得太晚了。”大半夜還勞煩人家,有點太不是人了。


    謝摘星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片刻,問:“蕭夕禾,一妻一妾的滋味如何?高興嗎?”


    “……別瞎說,我就隻有一個老婆,那就是你。”蕭夕禾立刻伸出三根手指表忠心。


    看她反應還算快,謝摘星總算放過她了。


    蕭夕禾歎了聲氣:“你啊,明知道什麽妻呀妾的會讓自己不高興,還總拿這個說事……我真怕你哪天把自己氣死。”


    謝摘星隻當沒聽見。


    蓬萊人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會兒路上空空蕩蕩,隻有他們兩個。蕭夕禾習慣性比謝摘星慢一半步,低頭往地上看時,發現兩人的影子不僅被拉得極長,還離得很近,仿佛黏在一起一樣。


    她往旁邊移了半步,影子的距離也拉開半步,變成了獨立的兩個。蕭夕禾無聲地揚了揚唇角,將手往謝摘星的方向挪了挪,兩人誰也沒碰到誰,手卻好像牽上了。


    她唇角笑意更深,正要再玩點別的,謝摘星的手突然往後一挪,直接將她的手攥住了。


    蕭夕禾下意識抬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了然的眼睛,她瞬間臉頰一紅。


    接下來一路,她都十分老實,隻有快走到客棧時才突然說了句:“我們剛才有點像約會。”


    “約會?”謝摘星看向她。


    蕭夕禾笑著點了點頭:“普通人的約會。”她以前在現實世界,每一天都疲於奔命,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但如果有機會談一場的話,應該會像這樣軋馬路約會吧。


    省錢又溫馨。


    謝摘星扯了一下唇角:“無聊。”


    “……是挺無聊的。”人家是一界之主,不理解普通人的愛好也正常,蕭夕禾笑笑,在客棧門前停下腳步,“你等一下,我上去拿行李。”


    雖然兩人沒有溝通過,但都默認既然見麵了,就肯定要住一起的。


    “我很快的,你要是累了就跟老板娘要個凳子歇歇。”蕭夕禾說完,謝摘星便先她一步進去了。


    蕭夕禾嘴角抽了抽,隻好趕緊跟進去。


    兩人一路上了二樓,來到一間客房門前。還未進門,謝摘星便道:“看來蓬萊島主也不怎麽在意你,否則怎麽會叫你住這般簡陋的客棧。”


    “他要是在意我,你不得哭啊?”蕭夕禾反問。


    謝摘星斜了她一眼便要推門進去。


    “等一下!”蕭夕禾趕緊攔住,“先說好,不準嘲笑我。”


    謝摘星:“?”


    蕭夕禾咳了一聲,默默推開門。


    謝摘星抬眸看去,當看到屋裏的場景後,頓時無語凝噎。


    “……不能用靈力,能收拾成這樣已經不錯了。”蕭夕禾無奈。這些年太依賴靈力,收拾家務的能力急速下降,如今看著亂糟糟的情況,已經是她收拾之後的了。


    “不準嘲笑我啊。”蕭夕禾不放心地接了一句。


    謝摘星沉默片刻:“你去收拾,我就不進去了。”


    蕭夕禾:“……”聽起來沒有嘲笑的意思,可每一個字仿佛都透著嫌棄。


    她自己也心虛得厲害,聞言當即衝進房間,以最短的時間收拾好東西。


    “走吧。”她氣喘籲籲,下意識地扶著腰。


    謝摘星眼眸微動,伸手便要去扶她。


    “別動!”蕭夕禾嚇一跳,趕緊往後退一步,“我自己來就好。”


    謝摘星掃了眼亂糟糟的包袱,默默將掉出來的一截衣帶塞進去。


    一刻鍾後,兩人出現在謝摘星的房間。


    窗明幾淨,幹淨整潔。


    謝摘星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看著她。


    “……有人幫你收拾,自然要幹淨些。”蕭夕禾心虛地為自己辯駁。


    謝摘星扯了一下唇角:“嗯。”


    蕭夕禾:“……”就差把敷衍寫在臉上了吧。


    兩人相對無言,靜了片刻後謝摘星先去外間洗漱了。


    蕭夕禾脫掉外衣直接倒在床上,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累,太累了,腰也酸,本以為沒了靈力加持,自己和謝摘星的體力應該是差不多的,結果今天才知道,是她天真了。


    床上某人不住長籲短歎,謝摘星唇角微微浮起,連洗漱的動作都快了些。


    片刻之後,謝摘星迴到裏間,一進門便看到蕭夕禾隻著寢衣坐在床上,寢褲被拉到了大腿上,露出破皮泛紅的膝蓋和光潔修長的小腿。她眉頭蹙著,正輕輕往膝蓋上塗藥,每塗一下便唿一下氣,似乎這樣便能減輕疼痛。


    明明是普通的場景,謝摘星卻看得眼眸暗了下來。


    “你迴來啦,”蕭夕禾看他一眼,又專注於自己的膝蓋,“時候不早了,快休息吧。”


    謝摘星走到床邊坐下,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纖細的小腿,垂著眼眸去看她的膝蓋。


    有些腫了,還磕破了幾處,但不算什麽嚴重的傷。


    “若明日還不好,就去海岸邊的船上,用靈力恢複了再迴來。”謝摘星叮囑。


    “知道了。”蕭夕禾訕訕後退,試圖將被他握住的腿解救出來。


    謝摘星察覺到她的意圖,眉頭頓時揚了起來:“怕什麽?”


    “……怕你獸性大發。”蕭夕禾說完,直接推開了他的手,一個翻滾躲進被窩裏,結果因為用力過猛,又不小心扯到了操勞過度的腰,頓時疼得眼淚汪汪。


    “活該。”魔尊大人沒有半點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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