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劉姑姑又找上了她,她一時著實湊不齊那麽多銀子,劉姑姑卻不依不饒,非得立即便見到東西,她迫於無奈,不得不把手上的鐲子忍痛了那貪心的劉姑姑。


    丟了那鐲子,她心裏本來就難受的很,聽紀芙茵這麽一問,心裏更是心疼萬分。


    “二小姐看的倒是仔細,這陣子天冷了,帶在手上有些涼便摘下來了。怎麽,二小姐若是喜歡那對鐲子的話,趕明兒我就找出來讓珠兒送了你去。”


    劉姨娘溫厚地笑,心裏卻早已經將紀芙茵給唾罵了千百遍。


    本就是客套話,原以為她會拒絕,誰料紀芙茵竟一口應承下來,笑嘻嘻道:“好啊,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可就先謝謝劉姨娘啦。”


    劉姨娘登時懵了,那鐲子已經讓劉姑姑拿了去,她要拿什麽給紀芙茵?


    隻是,說完之後,紀芙茵又自己笑了起來,“我同姨娘開玩笑呢,那鐲子是姨娘最喜歡的,若是丟了的話,姨娘心裏一定會難受的不得了,我怎麽可能同姨娘橫刀奪愛呢。”


    劉姨娘也笑了起來,又說了些客套的場麵話,胸口裏麵,心髒已經徹底跳亂了方寸。


    怎的偏偏在那鐲子丟了之後,紀芙茵就偏偏又提起了呢?而且看她的樣子,竟像是知道自己的鐲子已經沒了,難不成,周祥兩夫妻同自己勒索銀子,也是她紀芙茵唆使的?!


    越想,劉姨娘的心裏就越是不安,整頓飯都吃的食不知味,迴到房裏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見到劉姨娘這幅樣子,紀妃茵思忖再三,眼底浮起一抹寒意,“娘,我們不能再讓周祥同劉姑姑繼續下去了。”


    “你說要怎麽辦?”不過短短幾日的光景,劉姨娘的神態間竟像是老了許多似的。


    “我自有辦法,雖說危險了些,卻也總比我們分文不剩之後坐以待斃的好!”紀妃茵狠狠道。


    雪下到傍晚時分便停住了,紀府的仆從們將所有道路上的積雪都清掃的幹幹淨淨,即使踩在上麵也不會打滑。


    夜,漸漸的深了,就在時辰即將從一更天變成二更天的時候,一聲尖叫從劉姨娘的院子裏劃破了夜空。


    “出什麽事了?”被那尖叫聲吵醒的紀芙茵坐了起來。


    守在外麵的落玉也連忙出去打探,不過一會便迴來說道:“小姐,是劉姨娘的院子,剛才像是大小姐在尖叫,不知道出什麽事情了。索性不管咱們的事,小姐躺下吧。”


    “給我取過衣服,咱們也去看看。”紀芙茵下了床,在還沒有親眼證實之前,她可不能那麽輕而易舉地就肯定,那聲尖叫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等她趕到的時候,府裏頭的人除了老夫人和其他兩位小姐,其他的人似乎都在這裏了,紀妃茵正披散著頭發,縮在椅子上,身上裹著毯子,一副驚恐瑟瑟的嬌怯模樣,看起來像是被什麽給嚇壞了,娘同爹爹,以及劉姨娘都圍在她的身邊,各自安撫著。


    紀芙茵則同大哥站在一處,等著紀妃茵開口。


    半晌,紀妃茵的神情看起來才鎮定了許多,顫抖著聲音道:“父親,母親,劉姑姑同周祥……定是瘋了!”


    “妃兒莫怕,有爹爹在這裏,發生了什麽你且慢慢說。”紀雲豪輕聲安撫著這個雖已降為庶出,自己卻仍然疼愛的女兒。


    紀妃茵神色驚惶,“就是方才,女兒都已經躺下了,又聽到劉姑姑來了,又聽她說是有急事,女兒便讓她進來了。”


    “不料來的人除了劉姑姑,還有周祥,他們二人開口便是同女兒索要銀錢,女兒不明所以,一時迴答的遲了,那兩人竟像是瘋了一樣上來扯走了女兒的玉鐲!”


    說著,紀妃茵抬起了手臂,手腕處幾道淋漓的血痕觸目驚心。


    “豈有此理!”紀雲豪絲毫不懷疑庶女是否在撒謊,頓時怒發衝冠。


    “那兩個狗奴才現在在哪裏?!竟敢在紀府裏麵搶主子的東西,還敢打傷了人,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來人,去給我搜!直到把那兩個人給搜出來為止!”


    說罷,紀雲豪又低聲安慰女兒,“妃茵莫要驚惶,爹爹這便將那兩人抓迴來!”


    隻是他話音剛落,外麵有一侍衛模樣的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麵色焦灼,“迴稟老爺,在靠近西北角的荷花池裏頭,小人發現了兩具浮屍!”


    “浮屍?!是什麽人?屍體打撈上來沒有?!”紀雲豪驚道。


    “迴老爺,池水太寒,小人的弟兄們正在打撈,這會兒估摸著已經撈上來了。”


    “帶我去看看。”


    聽到自家池子裏出現了死人,紀雲豪也顧不得安撫被搶了鐲子的紀妃茵了,同那侍衛一起,匆匆走了出去。


    “芙兒。”見她也要跟過去,紀雲天無奈地皺皺眉,攔住了嫡妹,“你剛才沒聽見麽,池子裏頭有屍體,你還跟去做什麽?”


    “索性也已經起來了,總是睡不著的。更何況,現在若是讓我一個人迴去,我更怕的,一起去池子那邊,還有大哥陪我,我就不怕啦。”紀芙茵撒嬌道。


    “真是,對你一點辦法都沒有,走吧,大哥陪著你。”紀雲天疼愛地看了一眼嫡妹,也跟著那些人向池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落玉卻怕了,輕輕扯了扯紀芙茵的衣袖,悄聲道:“小姐,我們當真要過去?那裏可是有死人的……”


    “你若是怕了就先迴去,我是要去看一看的。”紀芙茵已經隱隱猜到了那池子裏浮屍的身份,隻想親眼去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


    況且,死人也沒什麽好怕的,她自己不也是死過一迴的人麽?


    “那,那奴婢還是跟著小姐一起過去吧。”


    跟著侍衛的火把,一行人走到紀府的西北角,地上躺著兩具直挺挺的屍體,周圍一灘水漬,這應該就是侍衛方才所說的浮屍了。


    落玉見了屍體,嚇得唿吸都急促了起來,遠遠地同幾個侍衛站在一處,再也不肯靠前一步了。紀芙茵卻神態自若,同紀雲天一起走了過去。待到看到地上那兩人的時候,紀芙茵一怔。


    果然,躺在地上的那兩具屍體,正是周祥同劉姑姑。


    天氣太過寒冷,屍體的臉上都結了一層冰,周祥的手裏還死死地握著一隻鐲子,細看之下,正是紀妃茵今天戴在手上的那隻。


    “就是那隻鐲子,就是今晚他們從我手上搶走的那隻鐲子!”


    聽到這一聲低唿,紀芙茵順著聲音過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本應該蜷縮在椅子裏麵瑟瑟發抖的紀妃茵,不知什麽時候也跟了過來。


    紀妃茵神情驚恐,指著地上那兩具屍體,一雙美豔的明眸當中,有淚水正在隱隱打轉。


    “怎麽,他們怎麽會變成這樣了?方才闖進我房裏的時候,他們兩個還是好端端的呀,怎的搶走我的鐲子就投了荷花池?”


    接著火把的光亮向那荷花池掃了兩眼,紀雲天道:“這兩個人應該不是自己投水自盡的。”


    “大少爺,若不是他們兩個自己投了湖,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劉姨娘有些緊張道,“難不成,是咱們府裏頭有人殺了他們?”


    “這倒未必,但依我的猜測,這二人應當是不小心掉進去,池水太涼,身子一瞬間便凍僵了,唿救不成又遊不上來,於是便淹死了。”紀雲天解釋道。


    紀夫人卻仍是狐疑,“可是,好端端的,這兩個人怎麽會來到這裏呢?”


    “我猜,他們兩個應當是不忿被打發去了廚房做苦力,想要在府裏弄到些值錢的東西便逃走,若是從這邊的浮橋走過去,再踩到池中的假山,就有可能翻牆從府裏逃出去。”


    “可今天偏偏卻下了雪,假山上麵應當結了冰,這二人大概就是在逃走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掉了下去。”


    “阿彌陀佛,如此說來,這二人也算罪有應得了。”劉姨娘忿忿道,“先是做了欺瞞主子克扣小姐份例之事,後來又闖進主子的房間,搶了主子的東西,更是傷了大小姐,真是罪該萬死。”


    事實怕不是這樣的吧,紀芙茵在心底冷笑一聲,紀妃茵手腕上的傷痕她可看的清清楚楚,每一道抓痕都鮮血淋漓,一看便是又長又尖利的指甲所抓出來的,指甲裏麵也必定會殘留血肉的痕跡。


    可她方才趁人不注意自己看過了,不管是周祥還是劉姑姑,兩個人的指甲都是短短的,緊貼著肉,若說這種指甲都抓出紀妃茵手上的傷痕,她是斷斷不會相信的。


    再者,這二人的指甲裏麵都幹淨的很,一丁點的血肉碎屑都沒有。


    “用張草席一包,丟去亂葬崗!”對這兩個已經死了的奴才,紀雲天連一絲同情的心念都沒有,所剩下的隻有惱怒,說罷,又去好好安撫了一番紀妃茵。


    紀芙茵冷笑,對落玉淡淡道:“來,我們迴去吧。”


    一路上,落玉都心驚膽戰,直到迴到了自己房裏頭,反身鎖上了房門,落玉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驚魂未定道:“小姐,原來屍體是那麽可怕的,奴婢今兒怕是要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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