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這裏,秦帝的神情緩和了許多。安妃看到了這一變化,心下一喜,卻也趕緊壓了迴去。


    “也好,等到名日清晨朕到母後那裏請安的時候,就把這件事情說了。由母後出麵的話,皇後一定會盡心盡力教你的。”


    這頓午膳終於是落了幕,安妃按捺住狂喜的心思把秦帝送出去之後,臉上卻是怎麽也繃不住了。


    記得曾經對人的一生有這樣的比喻,把人的一生比作是一條江流。如果這條江流一直順順暢暢的話,那麽它大概一直都能這樣歡快地朝著遠方進發。


    可是若是有人在河道的中遊建造了堤壩,那麽,這條江流的前半部分一直到堤壩的部分都是被壓製著的,若是有朝一日,堤壩被衝毀,接下來的必然便是決口,而這樣的波濤洶湧,任誰都是一下子無法承擔的。


    而安妃,此時心中的堤壩已經被衝毀。


    她先前受了那麽久的默默無聞和踐踏,眼下陡然跨進一個大的台階。這樣的大起大落,若不是極有文化底蘊的人,恐怕很是難以承受。


    “菊香,去,把所有在漣漪殿侍候的近身的宮人,全部堵了嘴。”


    所謂堵嘴,無非的板子杖責拷問。


    既然一時間不能查找出到底誰才是被各路人馬指派過來的,而接下來的行為與冒險無異。所以安妃隻能是不得不秉持了“寧可殺錯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原則。


    短短的幾天,漣漪殿的後院都有濃濃的血腥的味道。為了掩蓋過去,菊香隻好帶領著幾個新進來的丫頭,日夜輪流潑灑泡過花瓣的水。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七日之後,身邊人沒個結果,安妃心中焦慮,恰逢皇後幹脆設了宴席,邀了後宮諸嬪妃。


    宴會的主場地擺在了禦花園的一角,因為是後妃們自己安排的,所以簡單雅致了許多。


    此次參加宴會的都是後妃和公主們,大片的女眷們掩映在這粉色的桃林中,實在是一副難得的美景。


    花解語的位置設在了離皇後位置大約十幾步的位置,平日裏若是走動的話大概就是眨眼之間,可是坐在凳子上的話,便顯得愈發地遠了。


    安妃因為是這次宴會的操持者之一,加上她最近很得秦帝的榮寵,因此她的位置越過了其他的妃嬪直接坐到了水貴妃的下首。


    “安妃姐姐當真是玲瓏的心思,聽說把咱們這家宴設在這桃林中,是姐姐的主意。”


    這位妃子的座位設在安妃的不遠處,正是以子傍身的琬嬪。


    自從安嬪封妃之後,她們就一向走得很近。茶會之類的活動總是一同出入的。


    身在這後宮裏麵,誰又不是這趨炎附勢之人,因此沒有人膽敢對琬嬪的做法提出什麽異議。大家對此都是一副司空見慣了的樣子,各自做著手中的事情。隻有從皇後那邊的座位,刺來了一道憤恨的光芒。


    就在前幾日,很久未曾見過麵的陛下突然就到了未央宮裏陪她看書冊,她在那一時間心底升起的,是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但是很快的,時間慢慢過去,等到書冊都翻了大半,陛下才表明了來意。


    居然是讓自己這個做皇後的,要教安嬪那個賤人處理事務的能力。尋常人家的婦人尚且忍受不了這樣的屈辱,何況她是執掌鳳儀的皇後。


    忍,一定要忍。否則隻能是自亂陣腳被歹人抓住自己的權柄,皇後暗暗地掐了掐手掌心中的細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琬嬪妹妹說的真是不錯呢,這宴會的布局大都是安妃的主意。她從前一向是小心翼翼的,反倒是差點讓明珠蒙塵。”


    說著話的同時,皇後已經端起了酒盞。


    “這果子酒是幾年的陳釀,香甜卻不乏膩,反倒是有一股的清冽,眾位妹妹快嚐嚐吧,若是喜歡的話,大可去未央宮的酒窖裏搬幾桶迴去。


    皇後這樣的做法,委實已經給了諸多的讓步。琬嬪心下一熱,趕緊第一個把酒盞裏麵的酒水給喝幹了。


    十幾杯果酒已然下肚,宴會上的氣氛難得的一片平和。


    可是……


    在這一片的和樂聲中,突然有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出現,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花解語桌子的周邊已經亂成了一片。


    花解語的身邊是月妃,她看見女兒毫無預兆地吐出了大口的鮮血,隨後便直挺挺地暈倒在那裏。


    月妃下意識地便驚叫出聲。


    “來人,叫太醫。”


    花解語就那樣躺在那裏,鮮紅的血液濺在了旁邊桃花瓣上,顯得那桃花瓣更加地豔麗了幾分,甚至是有些妖冶的味道。


    她的身子大半靠在桌子上,肩膀被月妃摟著。因為方才衝擊的力道實在是有些大,因此桌子上麵的果品已經散落了滿地,就連青花瓷做的酒盞,也掉到了青石板上,裂成了幾瓣。


    方才還是好好的一個人,此時卻遭遇了這樣大的變故,在座的女眷們無一不感覺到真正的害怕,月妃跪坐在女兒的身邊,臉上一片哀呦的神色。


    花解語在昏迷中還有下意識地淺咳,嘴角溢出來的鮮血依舊那麽豔麗。眾人七手八腳地圍過來,拉住了從太醫院趕過來的太醫。


    秦帝聞訊趕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番的場景。


    已經對這個女兒有了許多的改觀,雖然前幾天生出的鬱悶之氣還在,可是看到了眼前的這番景象,秦帝突然覺得自己的腳下有些不穩,就好像是一種無力的感覺。


    “陛下,太醫正在診治,七公主一定會無虞的,陛下您自己也一定要擔心身子啊。”


    皇後此時已經奔下了座位,正好與趕過來的秦帝撞了照麵,看他差點,簡直是心驚肉跳的,便下意識地將人扶穩了。


    “劉太醫,解語方才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你仔細診治,一會兒把事情說出來,陛下一定不會怪罪你的。”


    指使著身邊的宮人替老太醫擦淨了額際的汗水,皇後轉身到了秦帝的身邊。


    “陛下,眼下太醫正在診治,您還是先等等吧。”


    秦帝的眼睛雖然透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可還是依言做到了旁邊的位置上,隨形的宮人太監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想必秦帝在來的路上,已經發過好一通的火氣了。


    花解語的四周,此時已經鋪滿了太醫院臨時拿過來的軟墊,頭部的位置,也被有意識地墊高。劉太醫的手還扣在花解語的手腕上,思考了許久,才換了花解語的另一隻手腕。


    借著,便是長短不一參差不齊的銀針連續不斷地紮在了幾處的穴的位置,或許是刺激到了的緣故,嘴角處又有些紅色的液體溢出來,不過和方才那嘔血的情形來看,已經是好了大半。


    安妃就站在琬嬪的旁邊,混在這人群中。看著奄奄一息躺在那裏的花解語,她的心裏生出了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快感。


    水貴妃把月妃扶起來,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簡單地急救已經處理完畢,老太醫站起身來,旁邊的妃嬪借此便紛紛繞道,劉太醫才得以暢通無阻地站在了秦帝的麵前。


    “七公主所中的毒乃是異常兇險的香寒毒,類屬蠱毒,若是處理不當或者是沒有解藥的話,大約……大約僅僅有半月有餘的時日了。”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老太醫猛地膝蓋發軟便跪了下去。身後跟著的太醫院的一幫人烏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


    月妃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在第一時間暈倒當場,後妃的那幾張桌子處,又是一片的手忙腳亂。


    眼下她們母女倆都躺在了那裏,而自己這個正值芳華的女兒,卻莫名被宣稱命不久矣。


    秦帝壓抑了許久的狠厲之色一下子就給浮了上來,太醫院的人脖子皆是感覺到一緊。


    在這個時候,還不如像是月妃那樣暈倒在地爽快得多,安妃幫忙把月妃抬上了轎子,覺得自己手腳都變得冰涼。


    “若是花解語有什麽閃失,朕讓整個太醫院都承擔責任。”


    皇後桌子上的酒盞被扔了下來,砸在青石板上,褐色的果酒居然也有了像血一樣的顏色,秦帝隻覺得有一陣的眼暈。


    眾人談話之際,花解語和月妃都被抬了迴去。而所有在場的妃嬪,都被留在了宴會的當場。


    本來好好的一場家宴,此時卻是變成了審訊的場所,安妃心裏安慰自己已經做的滴水不漏,便勉強穩住了心神站在了琬嬪的身邊。


    “方才劉太醫說花解語所中的是蠱毒,你們在場的人全部都聽見了吧。朕當真是沒有想到,在大秦的後宮中,還有如此陰損歹毒的東西存在。今日若是沒有問出下落,誰也不能離開這裏。”


    秦帝的話音剛落,便有一隊的侍衛齊齊地站了出來,轉眼之間便把這桃花林的一角圍得如同鐵桶一般。


    一片肅殺之氣,除了皇後和水貴妃還能勉強穩住之外,其他的眾人皆是一片的皇後之色,有幾個膽小的,已經隱隱間有了啜泣之聲。


    “解語是月妃的女兒,我也是做母後的。解語此時出了這樣的事情,臣妾也是心急如焚。可是陛下眼下這般已經亂了方寸,隻能是讓好人蒙冤,歹人得意啊。”


    皇後大著膽子進言,卻被對方一下子就揮開了老遠。


    “來的路上我已經問過大致的情況了,解語正是因為喝了未央宮自己釀出來的果酒,才會突然中毒倒地。這是所有人都看見的事情,難道你還要抵賴不成?”


    此時的秦帝就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皇後沒有想到會被這麽毫不留情的一推,腿腳一軟便跪坐在地上。


    “解語在往日的時候,確實是和臣妾有些許的嫌隙,可是後來她和花攏蕊的感情慢慢好了起來,便和臣妾的矛盾也緩和了許多。前幾日花解語還在未央宮裏和花攏蕊喝茶,氣氛甚是融洽,臣妾是打心底為他們高興,怎麽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起了毒害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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