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臣妾即便是再蠢笨,也不會在自己舉行自己籌措的家宴上動手,此時正是眾目睽睽,若是臣妾做了什麽事情的話,豈不是會被當場揭發。”


    因為是尋常的家宴,皇後為了顯示自己的親和,特意穿的素淡了些,往日裏繁瑣的頭飾也下去了大半。她此時跪坐在秦帝的手邊,頭上的金色步搖也因為動作的猛烈而掉了下去。


    一邊花攏蕊見狀,登時忍不住上前:“父皇明鑒,母後從未央宮那裏帶出來的果酒,和宴會上的每一樣入口的東西都已經被太醫院的人帶迴去驗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大約隻有等待。父皇,您現在還沒有調查清楚此事,卻對母後表現出了如此的不信任,這簡直是對她萬般的折辱。”


    從花解語中毒倒地開始,花攏蕊就選擇了閉嘴,目的就是害怕因為多餘的話語而招來別人的猜忌。


    可是她看到一貫驕傲的、高高在上的母後居然也會落到今日的地步。花攏蕊的心裏麵生出的屈辱大於惶恐,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站在了秦帝的麵前,轉而把身邊的皇後給扶起來。


    “再者,此次的家宴也並非母後一人操辦,安妃娘娘近幾日對家宴實在上心的很,也不知道用心都用在了何處。那日兒臣去給皇祖母請安,從那處得知是安妃娘娘自請來幫忙操持家宴的。這後宮中的事務,一向都是由母後做主,由貴妃娘娘輔之。而安妃娘娘這樣的舉動,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懷疑。”


    不同於剛才的惶恐,花攏蕊在覺得自己拿到了把柄之後情緒也穩定了許多。她吩咐宮人把自己帶過來的茶水抵到了母後的掌心,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樣的變故任誰也是無法承受的,母後你先用這茶水壓一壓,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兒臣代母後去七妹那裏看看狀況。”


    不管自己從前的時候對這個女兒會有些許的苛責,但是關鍵的時刻,她們還是血肉相連的母子。皇後穩了穩心神,扶著女兒的腰身站了起來,重新坐迴到自己的位置上。


    另一處的矛盾爆發了,此前的矛盾才能被暫時轉移開。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方才聚焦在皇後那裏的目光此時一下子轉移到自己的身上,安妃的腿腳一軟,此時輪到她跪坐在當場。


    “臣妾求了陛下有了這次幫忙操持家宴的機會,本來就是存著將功補過的本心,這是陛下從一開始就很清楚的。此次七公主中毒一事,臣妾卻是全然不知。還望長公主不要這樣隨意地汙蔑本宮。”


    秦帝在這個時候終於是領略到了清官難斷家務事的無奈。記得年初的時候,有個一品的要員因為包庇犯了重罪的兒子遂循了私情,結果那位官員的一家都因此受到了懲處。


    眼下,女兒中毒昏迷,月妃也暈倒在了當場。而眼下,卻被告知,皇後和安妃都有可能是此事的罪魁禍首。


    秦帝在此時,簡直是到了心亂如麻的地步。


    他整整的一日都在處理繁雜的朝堂事務,本來已經是到了疲乏的地步,沒想到現在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父皇,還請您三思啊,兒臣擔保母後與此事絕對是沒有絲毫幹係的,即便是有,母後她也僅僅是治宮不嚴,因此才讓歹人抓了空子。可是她絕對不是主因。


    留在原地的花攏蕊基本上還是不依不饒的狀態,眾人幾乎是到了眼花繚亂的地步。在方才僵持的時間裏麵,也有一些妃子陸續站出來求情,秦帝簡單地掃了一眼,便對後宮如今的分化有了大致的印象了。


    “此事暫且還沒有頭緒,在案子還沒有告破之前,安妃禁足在漣漪殿,沒有朕的允許不許出門。皇後你,也在未央宮盡心反省吧。”


    和方才相比,秦帝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花解語中毒事件也算是再初步得到了解決,皇後和安妃混混沌沌地領了命,一行人各自迴宮了。


    簡單地把皇後安頓好,花攏蕊來到了花解語的院內。


    此時正值正午,如果是平時的話,幾乎後宮內所有的女眷們都在午睡,但是此時花解語這裏卻全然一副忙碌的景象。


    花攏蕊就站在那裏,看著沾了血水的毛巾和銅盆被送出來,還有快步跑起來的太醫院諸人,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她居然心下一緊。


    原本她和花解語已經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麵,在自己的夢裏,已經早已給花解語預備了無數種的死法。


    可是看到她真的成了如此的局麵,花攏蕊又覺得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升起。


    是因為擔心母後被冤枉嗎?


    還是說遺憾花解語沒有死在自己的手中?


    花攏蕊下意識地推開了門口的宮人,健步衝進了花解語的臥房。


    花解語的四肢插滿了長短不一的銀針,沒有咳血,但是人還會昏昏沉沉地躺在那裏。


    太醫院的人把一顆墨色的藥丸強迫其眼下,轉身出去寫藥方了。


    “劉太醫,七妹這身上中的,當真是蠱毒嗎?現在您的救治是不是隻能暫且抑製住毒性的蔓延。”


    花攏蕊眼疾手快地把對方拉住,對上的是對方誠惶誠恐的神色。


    “據微臣及其他幾位太醫的集體判斷,種在七公主身上的蠱蟲是子蠱,而母蠱被另一個人掌握,眼下所有的施救都是起到了延緩的作用而已,至於七公主的性命,全然是掌握在那個握有母蠱的人手上,臣等惶恐。”


    伴隨著昏迷的還有連綿不斷的高燒,眼下用藥已經無用,花解語宮裏的所有宮人不得不去井中打水,浸了冷巾為其擦拭。


    如此反複,但是幾乎到了天黑時分,花解語的病症依然沒有得到緩解。


    其間月妃倒是醒來幾次,每一次都死死地抱住女兒哭訴,花攏蕊難得的安慰了幾句,便也匆匆迴宮了。


    “我早年便聽太醫說過,這高燒不退是會致命的,劉太醫,求求你救救花解語吧,本宮隻有這麽一個女兒。”


    說話的同時,月妃居然撲通跪了下去。她這樣的舉動,實在是讓眾人都手足無措了起來。除了劉太醫堅持要扶她,其餘所有的人係數跪在了原地。


    “高燒不退是和蠱毒有關係,所以想要治好病症,除非是找到持有母蠱的人,才能解除這個難題。”


    使盡了大半的氣力把月妃拉起來,劉太醫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方才長公主在殿內,所以微臣有些話沒有說出來,還請月妃娘娘能找一個僻靜之處。”


    月妃愣了愣,旋即將太醫請往偏殿。


    “您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依臣等的診斷,七公主在此前就中過蠱毒,她之前有了這樣的經曆,就相當於在身體內有了反抗的本能。”


    “這話何意?”


    “娘娘放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太醫,您不必安慰我,解語現在的狀況,您就言明吧……”


    那太醫無奈一歎:“這類蠱毒我國罕有,但依微臣之見,公主外表的症狀都是正常的,等修養幾天,應該會沒事。不過還是請月妃娘娘能夠保持沉默。”


    月妃喜極而泣,幾乎要站不穩當了。


    “我方才在昏迷中混混沌沌的,隻怨自己無能,又怨恨自己在平日裏沒有好好地燒香拜服,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麵。現在聽劉太醫這樣說,才得以放下心來。”


    劉太醫下意識地避開,指了指對麵的牆。


    “在這深宮裏,七公主宿敵頗多。所以不管是誰來探病,月妃娘娘您隻要往嚴重裏說就好了。”


    老頭的眼睛裏麵有從來都沒有過的凝重,月妃下意識地強迫自己站穩了腳跟。


    花解語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母妃、花攏蕊、輕悅、太後、秦帝,這些人的臉夾雜著宮裏的紅牆綠瓦,一個個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們有時猙獰,有時和藹,有時候笑眯眯地走進,卻在她措手不及的時候給了她措不及防的一刀。


    花解語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被人狠狠地壓住,身下是往下墜的力道。


    最後的情景,是在一處懸崖的邊上,花解語站在離懸崖不足三尺的地方,身前是花攏蕊帶過來的追兵。


    他們高舉著長槍和火把,一下又一下地朝著自己的方向捅過來。


    花解語想唿救,但是她喊不出來。喉嚨處壓抑的味道實在是太過於濃重。


    一記長槍捅過來的時候,花解語下意識地朝著身後退了一步,腳下一空,花解語的身子便掉了下去。


    忽然,右手臂處傳來了上升的力道,這力道很大,就好像是已經下定了要把她拉上去的決心。


    花解語在絕望中抬起頭來向上看,看到的是傅顏的眼睛。


    “解語,抓緊我,別放手。”


    腳下是懸崖,傅顏雖然拉著自己,但是崖頂還有無盡的追兵。


    花解語撐著手臂的脹痛感,看著傅顏已經稍稍扭曲的臉龐。


    她覺得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便會覺得自己往上的力道更加的大一些。


    身後的追兵也已經到了懸崖的位置,其中一個人踩上了傅顏的腰身。


    “傅顏……”


    “傅顏!!”


    花解語猛地坐起身來,枕邊的濕潤顯示了她夢中的驚魂未定。


    有宮人應聲跑進來,花解語端著水喝了,才明白剛才的險境隻是一場夢而已。


    但是這夢境又不免太過於真實,花解語想到夢中傅顏在懸崖上的那張臉,心房的位置傳來大片的疼痛。


    “公主,你幸好已經醒來了,月妃娘娘和宮裏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快擔心死了。”


    鶯兒本來在小廚房煎藥,聽到這邊的消息已經跑了過來。花解語看著她驚喜的神色,才確定自己終於醒了過來。


    “我怎麽了?”


    “您中了毒。”


    “現在距離毒發已經幾天了?咳……”


    方才從夢中驚醒脫口而出時還帶著驚魂未定,此時冷靜下來花解語才發覺自己的嗓子有異常的疼痛,多半是睡夢中強行灌藥所致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微臣要失禮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梵並收藏公主,微臣要失禮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