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位小師傅多有不便,不如在下替他抱姑娘進屋,可好?”


    傅顏溫潤如玉般的笑著,在轎前輕輕伸出一手,一襲幹淨的白衣在燈紅酒綠的花街柳巷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一旁逐雲聞聲看向傅顏一眼,微微頷首,而後依然誦著佛號,似萬事萬物都入不了他的世界。


    “嗯?你說什麽?”


    願桃似乎沒想到還有這一處,用手輕挑起轎窗小簾,看了一看轎旁的傅顏。


    瞧著傅顏驚為天人的容顏,莞爾一笑:“好吧,看見公子長得如此俊俏的分上,我就讓公子替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和尚。”


    說完,願桃就伸出一手搭在傅顏已伸之手上。


    傅顏輕道一聲“得罪”輕輕一拉,就將願桃從轎中拉出,而後神色自然,當真抱著嬌嬌弱弱的願桃進了會仙居。


    花解語在一旁看呆,眼見那襲白衣和願桃依偎一處,宛若眷侶。


    心裏突然就有了一種道不明的感覺。


    這種感覺似乎比知道宋尚設計趕走她時,還來的強烈,像是薄怒,但又不知怒意從何而來。


    另一邊會仙居內,願桃因為傅顏在身邊的原因,可謂賺足了羨慕的眼神,但凡路過她身邊的姑娘,無不詫異傅顏的美貌,願桃的好運氣。


    願桃依偎在傅顏懷中正洋洋得意時,二樓和願桃一直針鋒相對的花魁含笑走了下來。


    “哎喲,願桃妹妹。”


    娉婷身影來到傅顏麵前,嘴裏念著願桃,眼神卻直勾勾落在傅顏身上。


    “妹妹這是去哪裏了?這麽長時間不會來,真讓人擔心呢。”


    “是嗎?”願桃示意傅顏繞過花魁,不料對方就伸手扶住自己額頭,佯裝暈眩直接依靠向傅顏:“哎喲,奴家有些頭暈,可有嚇到公子?”


    傅顏微微勾起唇角:“無妨,姑娘需要我幫你找人嗎,願桃姑娘現在也是腳上有傷,在下分身乏術,隻好……”


    “不必了,我隻要休息片刻便好,倒是公子心善,不過麵相有些陌生,不知……”


    願桃早已看穿花魁過來的目的,見狀幹脆讓傅顏將自己放下:“算了,你走吧。”


    傅顏含笑打量兩人一眼,微微頷首,竟然當真轉身離去。


    身後明明立著兩位絕世美人,他卻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願桃望著傅顏離去的背影,不禁眯了眯眼,而那花魁見自己沒有什麽希望,跟著轉身離去。


    會仙居外,花解語躲在牆壁拐角處,愣愣的站在原地,連什麽時候傅顏從會仙居出來,什麽時候又來到她的麵前,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眼前被一隻手晃了晃,那手骨節分明,幹爽溫暖,看著眼熟。


    花解語腦中煩亂異常,見狀下意識伸手將其拍打下去,不料對方反應靈活,竟躲避過去,並反手一握,成功將進攻的花解語控製。


    花解語不甘,見自己落了下風,頓時薄怒,同樣反手去握對方。


    等花解語迴過神來時,她發現正抓著傅顏一支手,攥在掌心。


    麵前站著傅顏與逐雲都麵帶疑惑的看著她,花解語凝神一瞧,嚇得趕忙看傅顏的扔了出去,頓時覺得臉頰發燙。


    氣氛頓時尷尬異常,隻見花解語急急說道:“是你把手往我臉上晃的,我……”


    “在下明白。”傅顏眼中帶笑,很有禮的迴應。


    花解語一看傅顏此番模樣,一時氣極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傅顏到也不管她如何糾結,含笑看著她道:“走吧。”


    “走,去哪?”


    “難道你想進去逛一逛?”傅顏半為玩笑指了指會仙居牌匾,跟著側臉看向逐雲,打趣:“你我倒是可以進去的,但這位小和尚怕是……”


    “阿彌陀佛,小僧是萬萬不能踏進的。”


    花解語見自己的意思被傅顏無聲歪曲,端紅了耳根:“誰,誰說我要進去了!我隻是紋路而已。”


    說著一把推開傅顏,大步朝前走去,半晌後發現身後沒有人跟來,隻得扭頭迴望。


    “愣著幹什麽?走呀。”


    傅顏伸手指了指花解語身後方向:“反了,這邊。”


    花解語:“……”


    若是在旁人麵前,活了兩世的花解語怎麽說都是人精一般,但到了傅顏麵前,她卻覺得自己瞬間變成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被對方不知不覺掌控,慢慢習慣,並且喜歡上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切都仰仗著對方,交出全部,甚至沒有反抗的意思。


    花解語知道自己這樣下去很危險,但又無可奈何。


    麵前人影白衣如霜,身在萬丈紅塵之中,倒也不拒絕任何芳菲桃花,卻偏偏還是一副清冷如仙的模樣。


    花解語當真看不透他。


    花解語跟著傅顏、逐雲走了很久,一邊走一邊聽他二人聊著天,原本想偷聽些關於朝廷是事,結果發現兩人言語都是玄機禪關,什麽飛鳥遊魚,什麽風動雲動,自己一句都聽不懂。


    倒是後來傅顏發現她神色愁苦,不動聲色和逐雲換了話題。


    逐雲一直生活在山上,心思幹淨簡單,沒有察覺出任何不妥。


    這時候,花解語才驚歎傅顏是個成精的狐狸,和宋裴不同,前者將心思內斂,看似風輕雲淡,實際萬事都在算計之中,後者卻是擺明了油腔滑調,告訴你自己的心思來曆,你卻沒有餘力拒絕。


    傅顏含笑與逐雲且行且談,花解語順便聽了兩句,才知道這逐雲是下山來曆練的,而且馬上就到佛祖壽誕,逐雲才提前下山,一邊曆練,一邊準備佛祖壽誕之上的辨禪大會。


    傅顏早將她與逐雲重新介紹了一番,隻稱花解語為易染,因而逐雲不知她的真實身份,隻覺得有些眼熟,卻以為的男子,並未多問。


    花解語這一天下來大約是經曆之事太多,被逐雲仔細瞧了兩眼,盡量不讓對反看正麵,為了防止露出馬腳,她一般很少說話。


    傅顏與逐雲兩人隻當她被今日願桃的放浪形骸給嚇住了,也就沒再特意找話題引她說。


    花解語一路恍恍惚惚跟著兩人,直至走到一處朱紅大門前,這才恍然迴神發現,她居然隨著傅顏他們迴了他的府邸。


    傅顏的府邸清貴內斂,乍然看來簡單,實際別致異常,假山環抱,拱橋流水,清晨薄霧彌漫時,說是仙境也不為過。


    這出世的住所,和傅顏一般處處不沾人氣,唯獨府門邊一對紅色春聯,與灰色石牆相互較映,無聲證明這府邸主人也是世事中人。


    花解語駐足在門口,抬眸看向府邸前那副對聯,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心緒複雜起來。


    傅顏底邸前的那幅對聯,其對聯本身意義與文才並不出眾,隻是那是秦帝在任傅顏為太傅之時所書。而傅顏府邸牌匾之上,竟是也是秦帝所書。


    在那匾上還印有秦帝私印,以此足見秦帝對傅顏的寵幸。


    之前這些細節花解語都沒有注意,直到最近她發現傅顏有些奇怪,這才稍稍留心。


    花解語看著門前秦帝所書對聯與牌匾,再瞧瞧白衣如雪的傅顏,腦中閃過朝堂之事,眼神就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垂於兩側之手,在袖中握了握,半晌後她出聲道:“傅兄,出來時日已久,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去貴府叨擾了。”


    傅顏與逐雲在前麵,聽花解語如斯說到,自是轉頭看向她。


    正見花解語作了揖就準備轉身離開。


    被宋閣老那邊驅逐出來,她現在居無定所,竟然拒絕跟自己迴到府上……


    傅顏眸底一凜,閃過意味不明的深邃之意。


    “易兄,稍等。”


    說著,傅顏不急不緩來到花解語麵前,到是一旁的逐雲看此間情景,道了一聲佛號,就在侍從引導之下,先行進府。


    傅顏來了花解語麵前,由於身高差距,他低頭微微俯視看向花解語。


    “天色已晚,你要去哪裏?”


    “我現居宋府,自然迴宋府。”花解語迴到,盡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傅顏眼中閃過暗光,隨即又笑道:“宋宰輔最近為國事憂心煩忙,以我所見,還是不去叨擾他為好。”


    花解語不想糾纏,突然一揖:“天色已晚,就不耽誤傅兄。”說著,竟轉身就走。


    傅顏薄唇微啟,眼見花解語轉身,終究沒有多加挽留。


    身後再沒有傳來任何聲響,花解語低頭走在路上,眼睛酸澀不已。


    聽到剛才傅顏之語,想來他是知道宋宰輔使計之事。


    她被人言語設計驅逐,現在還要厚著臉皮迴去,之前她以為複仇之路艱辛,這些事或許惹惹就會過去。


    從開始到現在,經曆種種,花解語從不覺委屈。


    可為何,剛剛被傅顏一說,竟然現下覺得不值得起來。


    花解語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隻是感覺臉上突然潤潤的,伸手將這無用的液體從臉頰上拭去,花解語有點唾棄自己。


    重生以來多少艱難險阻都過去了,怎麽現在會為如斯小事掉淚。


    心中隻委屈異常,明明想要控製自己挺胸抬頭,一直驕傲勢如破竹走下去,誰料眼睛卻不聽話。


    仔細想想自己經曆一切,努力這麽久,還是被皇後一計送出宮來,到現在大半年過去,自己計劃穩穩當當,但實際卻並沒有什麽成效。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急於求成,但看不到一點希望甜頭,有時候莫名便會覺得迷茫。


    發泄的情緒一旦找到端口,淚水便會決堤。


    她一直以來背負壓力太大,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情緒失控,因不想有人看見自己絲毫狼狽,剛想抬手拭一下,卻忽見眼前出現白色衣袂,跟著一方白色絲帕就遞了過來。


    花解語微詫,但很快便反應過來。


    她不想抬頭,不想被傅顏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一麵。


    “你可是公主,如此對我低頭,可是在行禮嗎?”


    傅顏難得玩笑一次,花解語卻沒有破涕為笑的意思。


    後者悠悠一聲歎息,暗惱自己連太子都駕馭輕鬆,怎麽到了花解語這裏,忽然覺得棘手。


    正為難自己該不該繼續陪在她身邊時,花解語想想之前自己比這尷尬的場麵,都讓傅顏看見過,尷尬之感也無。


    抬頭巴巴看傅顏一眼,神色委屈。


    “你跟來幹什麽?”


    “這可是我府邸的範圍。”


    花解語別扭重新低著頭,既不說話也不接那絲帕。


    “唉……”傅顏忍不住就歎了一口氣,看著花解語此種模樣,心中就生出一絲不忍,幹脆伸手將絲帕放於花解語手中,溫潤道:“我說過,我府上你想住多久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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