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何時助你?”傅顏快速又落一子。


    “如若沒有太傅授意,想來宋公子也不會為花解語作保。”花解語對著棋盤,執子看棋似在思索。


    “噢,為什麽不是宋裴自己願意呢?”


    “宋裴看似隨和,其實做事自成一派,凡事都瘋到恰到好處。否則,以宋宰相之高位,宋裴如此行事,怎會沒人非議。”


    “也許他也發現你的身份。”


    “嗒”花解語將棋子投入一旁棋罐之中,示意認輸。


    抬頭看向傅顏,突然抿唇一笑:“若是如此……他肯定不會拉我去會仙居……”


    傅顏一愣,也笑了起來,仿佛冰雪初融。


    一時間,馬車內竟傳出兩人笑聲,讓坐在車前的趕車人不敢相信。


    “你住在客棧,到底不安全。”傅顏拍了拍手:“我在宮外有一處府邸,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暫時借與公主。”


    “那你呢?”


    “我因為太子的緣故,並不長出宮來,一般都會在鎖心殿,這宮外的府邸閑著也是閑著。”


    花解語也是豪爽之人,加之她清楚知道眼前局勢利弊,略一思忖便知了選擇。


    “如此,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在客棧小住一日後,花解語便帶著鶯兒到了傅顏太傅府,以易染之名在他府邸住了下來。


    本來,花解語也不想留下傅顏府邸內。可她身上沒有太多的銀子,之前得的魁首如意太具象征性,不能輕易典當,帶在身上也是禍害,那日之後,直接讓花解語扔給了琴操,再未提起。


    一則無銀錢難行路,另一則傅顏助她多次,可他身份神秘之極,這點也讓花解語心中十分好奇。


    花解語此番順水推舟,也是也算為了查清傅顏身份。


    花解語自搬到傅府上之後,大有長住打算,毫不把自己當客人,閑著沒事就在傅顏府邸四處亂走。大約是傅顏早有交代,府中之人竟也不攔她,隨她四處閑逛。


    這樣的日子大約了十日,正是花解語覺得日子有著發黴之時,宋裴卻突然遞了拜貼到傅顏府上找她,想約她明日,一起桃花林賞花。


    花解語看著手中拜貼,這才想起,竟是到了這百花大會最後一日“桃花會”,跟著挑唇一笑,神色怡然。


    片刻後,察覺周圍氣氛不對,捏著帖子迴眸,正見傅顏不知何時歸來,站在不遠處杏樹下看她。


    一襲白衣隨風而舞,肩頭有兩片墜落的杏花尚未拂去。


    “傅顏?”


    因為詫異,她第一反應喊了他的名字,旋即意識到錯處,連忙恭謹重喊一聲太傅。


    樹下人影神色怡然,沒有絲毫變化,最後視線落在她手中拜貼上,問道:“你想去?”


    花解語未答隻是嘴角笑意未散,傅顏倒也不在意:“你出來已久,想迴宮嗎?”


    花解語手一緊,拜貼一皺,片刻後她的臉上又恢複到了一片清冷之色:“太傅忘了?我現在是易染,堂堂男兒,又怎想迴宮?”


    傅顏淺笑來到花解語麵前,她正坐在石凳上,故而傅顏高出大半個身子,花解語正要站起身來時,卻見他緩緩伸手向她頭頂。跟著捏下來一片花瓣。


    細嫩的花瓣被彈飛,他則垂眸俯視她:“生氣了?”


    語氣竟然溫和的似要滴出水來,加之那眼底難得一見蓄著笑意,一時間令花解語有些愣神。


    “太傅嫌我在你這礙事?”


    “不過擔心你想念你母妃。”


    花解語神色複雜錯開視線,轉為凝視不遠處剛剛處綻的薔薇:“我現在還不能迴去。”一旦迴宮,那她之前在花會上堆積的名聲,將隨著時間推移而消散。


    那這些付出,都將功虧一簣。


    “也罷。”


    傅顏好似看穿了什麽一般,最終歎息一聲:“等你想迴去的時候,告訴我一聲便是。”


    “謝太傅美意。”


    花解語起身,最後凝視傅顏一眼。


    縱然條件誘人,但他站的太高,讓人捉摸不透,不敢輕易相信。


    “忽然有些困倦,我先迴去休息了。”說完也不等他反應,竟丟下傅顏一個人離開……


    傅顏到也不在意,看著遠去的背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自顧斟了一杯茶,飲了一會。才似自言自語般說道:“找兩個人先去祺蓮峰打點一下吧。”


    一道黑影從空中閃過,似乎要從灌木林中踏出,奈何恰逢一丫鬟路過,那黑影又重新縮迴了暗處。


    傅顏繼續斟茶、飲茶,動作行雲流水,神色悠然,好似仿似今日之茶,極合他的口味一般。


    另一邊,花解語迴到屋中仍有些氣惱,這是重生以為不曾有過之事。


    重生之後的花解語,會恨,也伶俐夠狠,但絕對不會氣。


    但一切所有的建設,到了傅顏這裏統統不管用,他說什麽,平淡的語氣三言兩語便能攪亂她的計劃,他想要她做什麽,她不論如何反抗最後都要乖乖的遵計行事。


    現在仔細迴想起來,花解語覺得自己被圈養了一般,如今他放自己離開,自己竟然主動留在這牢籠。


    所有的慍怒抑鬱在心,側眼正好瞧見桌上的茶具,揮手,想要將其全部掃到地上。


    但眼見手臂就要碰到茶杯時,動作卻猛然收住。


    上世之事就以教會花解語,生氣於事無易,隻剩傷己而已。


    纖細的手指慢慢收攏,花解語深深唿吸,站直了身子。


    其實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氣,她隻心中惱怒傅顏居然會問是否想要迴宮?


    花解語心中覺得傅顏應是最為清楚才是,他……


    想到此處,花解語卻覺得心驚,為何傅顏一定知道她心中所想?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理所應當的認為傅顏,應該知她、懂她。花解語想到此時,臉色刹白,嚇得從外迴來的鶯兒以為她突發急病,伸手就向她額上一覆。


    鶯兒這一覆到讓花解語清醒過來,想到剛才之思,竟覺得自己有些魔障了。


    既然已經決定報仇,就應一心一意往下走去便是,其他旁騖,都該鏟除。


    她現今最要緊的應是尋找屬於自己一方的勢力,如是可以自然最好能攏絡一些權貴之士,以便以後在朝中能說上話。


    最近因為市場在街上遊走,她已經停了不少關於百裏離的消息,皇後自打將自己送出宮外之後,似乎又要舉薦他。


    之前因為花攏蕊的關係,皇後一直看不上百裏離,最近卻不知是什麽眯了心眼,一副拉攏。


    如此下去,百裏離要比自己發展更快,自己一介深宮女子,有太多身不由己,到時候他想要碾死自己,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心中情緒雜亂,花解語歎息一聲坐到椅子上。


    宮中母妃還在等她迴去,為了她們母女日後之路,她應是加緊時間將計劃一一落實才好。


    花解語將心中思緒,忙忙理了一遍。才發現自己此次雖得了才名,卻也無法再進一步。除非,她可入國子監。


    隻是,如是不到最後,花解語畢竟還是不想進入國子監就讀。國子監讀書同吃同住,無論是何身份入讀,必按監中規矩:歇在監中、吃在監中,待十日一休沐方可離開。至此,花解語身份進入到底不便。


    是夜,月上柳梢,寒星滿天。


    廂房內,花解語倒在榻上翻來覆去,到底沒想出可行之策。


    大概一日中情緒起伏,睡前又不停反動,直到後半夜耗得體力全無,這才勉強睡去,但夢中依然不安穩,隱隱約約,竟似乎看到曾經的寢宮。


    那寢宮模樣似是與母妃同住的朝霞宮,又好似前世嫁給百裏離的將軍府。


    此刻雕花木窗半開,她正依在窗邊,低頭繡著一張荷包,荷包之上是一雙成對的鴛鴦,花解語站在窗口眉心一皺,這是她出嫁前為百裏離所繡。當時,她心心念念要與那百裏離做一對長久恩愛,白頭偕老的夫妻。為此,她貴為公主之尊,卻念著以普通妻子身份,為他繡一對定情繡包。


    隻是世事無常,沒想到她的一片癡情,最終得此下場。


    花解語看著前世的她笑得甜蜜,一針一線密密縫著那繡包線腳。花解語衝了上前去,她想搖醒傻子似的自己,剛衝一步,就見母妃從外而入,步履無比匆忙,一進門竟從花解語身體處穿了過去。


    花解語看見母妃衝進門後,就一把摟過前世的自己,似乎有何事讓母妃感到無比的驚慌、甚至害怕,以至母妃來此時,身後竟然沒跟一人侍候。花解語記憶中的母妃,雖不得父皇之寵,卻能淡然處之,何事盡會讓母妃都失了淡定。


    前世自己似乎也覺得母妃情緒不對。拉過母妃想問何事。隻是母妃已經重新變迴那個淡然如菊的月妃娘娘,清冷如月光的她,似乎剛才慌亂都是她們的錯覺。


    母妃拿起還在繡的那對鴛鴦荷包,細細看了起來,不時還打趣幾句。又待一會兒,母妃看看天色,囑咐了幾句,就向外走去了。隻是行到門口,母妃突然停下道:“這幾日,穿素些吧,你七皇兄走了,好歹為他盡一盡心。”


    七皇兄?


    花解語看向前世那懵懂的表情,看著母妃漸行漸遠的身影,她的腦裏、心裏全部都是七皇兄在三個字。花解語突然覺得頭疼欲裂,抱頭蹲下,卻見前世自己看著窗外那棵桃花樹,自言自語道:“五皇兄走了……他不是去參加百花大會嗎?”


    百花大會,桃花?


    五皇兄……


    這三個詞開始不停的在花解語腦中轉換,花解語此時隻覺得頭是越來越疼。


    鼻前似乎飄來一陣若有似無的香氣,花解語抬頭,卻發現窗外那棵桃花樹上的桃花紛紛掉落,卻不落在地上,隻是擰成一股花流,就是向她迎麵襲來。


    “啊——”


    花解語一聲尖叫,捂頭想躲,卻感覺身體一陣晃動,耳邊傳來了鶯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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