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小照四處張望。我知道他是怕有人會追過來。

    車跑的飛快。出了縣城就是山區盤山公路,車速稍微慢了點。小照長籲了口氣,順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

    “你怕什麽?看把你嚇的。”我瞅著他笑了。

    “李子,我怎麽覺得你今天不怎麽正常啊!隨便一個人家你就敢進去呀。你就不怕人家把你怎麽了?幸虧今天遇見一個脾氣好的,要不,非出事不可……”小照拿眼角看了我幾下,有點不相信似的說。

    “那是……不就是一個富足人家嗎?值得那麽害怕?”我欲言又止的說。

    “沒見你這麽勇敢過呀,真是……”

    車蜿蜒在半山腰,偶爾一輛車駛過,刺眼的燈光照的我們隻好把車停靠一下。車過後,是死一般的沉靜。望望遠方,層巒疊翠,黑幽幽的山影迎麵而來。幾顆小星星,在山尖眨著眼,一閃一閃的好象在取笑我們似的。我忽然一個冷戰,後背覺得涼絲絲的,用手一摸,後座背上都是汗。

    “他媽的,這開車的怎麽這麽沒水平,連近遠燈都不懂。”我壯著膽子說。

    “咱不也是這樣?這山溝背嶼的,誰敢開小燈啊?”小照邊開車邊解釋說,“前麵有個小飯店,你要是不著急,咱就在那歇一下。”

    車在一個小飯店前停下來。說是飯店,其實也就是四間石頭房,門口亮著一盞等,一個昏昏欲睡的中年人見我們停下來,忙揉著眼站起來。這種地方,平時肯定沒幾個客人的。再說了,沒準人家以為是間黑店。

    “有酒沒有?北京二鍋頭,度數大的。”小照下了車,衝店主嚷道。

    “貴的賤的,那種都有,裏麵坐吧。”那人笑道。

    “不是黑店吧?”我笑著問他。

    “再黑你也不怕呀,這十裏八鄉的誰不認識誰呀?”店主也笑。

    也是,我們都是山裏人,口音一樣,隱隱約約的還有點麵熟哩。

    要了個花生米,又盛了盤涼拌菜,我倆還真要了瓶二鍋頭。一人一半,都倒在水杯裏,就開始喝了。

    “小照,你是開車的,你少來點。”我說。

    “那,也是。”他端起杯給我倒了一半。

    陣陣涼風襲來,偶爾幾聲鳥鳴,在空蕩蕩的山澗迴旋。我們誰也不說話,對著藍天山峰,默默對飲。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迴到學校的。隻隱隱記得,小照把我扶進屋裏,還給我倒了杯熱水才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這個星期天值班的校長就來了。原來昨晚他迴家了。還沒說幾句話,小照的車也來了。

    “走吧,咱到保定再吃早飯。”小照說。

    “去,什麽事?”我疑惑的問。

    “健忘了?你不是說今天去保定嗎?”小照說。

    “是嗎,那,就走。”我摸摸頭發說。

    “去吧,高興點。”校長也笑了。

    車走的很快,不大一會就到了保定。我們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吃了點早點,就急匆匆朝醫院走去。

    文娟爸先看見了我,像是很意外似的,站在門口愣了一下:“你,來了。”

    我不好意思的站定,見他拿著飯盆,忙說:“你們,剛吃過吧,我去洗吧。”

    我上去拿過他手裏的飯盆,朝水池那邊走去。

    等我迴到病房,見文娟臉衝著窗外,一個女的,我想大概就是她的後媽吧,正站在她的身後替她梳頭。聽見我進來了,文娟稍稍迴了一下頭又迅速轉過去,我看見一絲紅暈在她的臉上飛過。

    “快坐快坐,你們來的正好,文娟剛才還念叨你呢。”那女的放下梳子熱情的招唿說。

    “媽,看你說的。”文娟嗔怪道。

    “這孩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李子這小夥子我看就是不錯。”文娟媽衝我笑著說。

    “我……”我不好意思起來。

    小照進來了,見我們正說笑著,忙縮迴頭去:“你們聊著,我還有點事,等下午我再來接你吧。”

    “這孩子,快進來坐一下,一會我們也得去轉轉哩。”文娟媽招唿道。

    小照進來,坐了一會,屋裏一時無語,我也不知該說點什麽了。

    “得,我出去吧。”小照又站起來。

    文娟媽趕緊附和著:“我們也的出去了,你們先說一會話。”說著,幾個人一起往外走。

    屋裏就剩下我和文娟兩個人了。

    我靠在門口牆角上,雙手抱在胸前,看著窗外的人群。文娟忽然朝我撲過來,一下緊緊抱住了我,頭紮在我的胸前。我下意識的伸開雙手,想推開她。

    “你,怎麽才來呀?”文娟抬起頭,雙手摧打著我說:“你,不想我了?”

    “我,我……”我一時無措。

    她忽然哭了。滾燙的淚珠一直浸透進我的衣服裏。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了我的心頭,我抱住她,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像是撫摩著一個溫純的嬰兒。

    “別哭了,我這不是來了嗎?”我小聲說。

    “我要你,天天在這兒,不許離開。”

    她抬起頭,喃喃著說。淚水把她長長的睫毛濕潤了,一簇一簇的,像個可愛的大娃娃。她忽閃著眼睛,臉紅紅的,見我也看著她,就微微閉上眼,抬起頭迎上去。

    我們緊緊擁在一起,像是飄在雲端,飄呀飄呀…。。

    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女的探頭進來,我驚了一下,睜開了眼。呀,是小萌。她怎麽來了。

    “李子,你,你,唉——”小萌轉身就跑。

    我忙推開文娟,朝門口奔去:“小萌,你——”

    哪裏還有小萌的影子,我在門口四處張望,心裏暗暗叫苦。小萌,她是怎麽找到這裏來了?這,這叫我……

    “李子,她是誰呀?怪怪的,你這是怎麽了?”文娟走過來望了一下,沒看見什麽。

    “是,一個熟人,同學。”我吞吞吐吐的說。

    “看你,急什麽呀?進來吧。”她拉了我一下說。

    我擦了擦滿臉的汗水,猶豫著走進來:“我,有點事,我出去一下。”說完,我轉身朝門外跑去。文娟愣在那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氣喘籲籲的跑到大院裏,四處尋找,哪裏有小萌的影子?我又轉動身子努力尋找,小萌,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我跑到大門口,馬路上,除了川流不息的車子,哪裏有什麽小萌?我筋疲力盡的蹲在門口,把頭埋在手掌裏。

    一個人來到我的身邊,輕輕撫摩著我的頭發。我知道,不是小萌,她是不會迴來了。

    “迴去吧,你這是怎麽了?”文娟站在我身邊小聲說,“你哭了?為什麽?是我不好吧?怪我剛才……”

    “不是,沒什麽。我哭,我為什麽哭呀?”我站起來,假裝笑著說。

    “別裝了,迴去吧,讓人見了,還以為我們怎麽了呢!”文娟拽著我說。

    “那 是,走吧。”我扶著她慢慢朝迴走去。

    到了拐角處,我猛一迴頭,好象看見一個像是小萌的人在大門口一閃而過。我趕緊站定,揉了揉眼睛,哪裏有什麽人影?我輕輕籲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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