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搭檔牽著馬,帶著兒子上來了。我這時才認真的跟他交往起來。幾個小時說了比兩個月相處還多得多的話。原來他叫橋生,是因為他小時候母親怕帶不大他,認了村口小小的石板橋做寄娘的緣故。看來他老婆非常關心我們,給楚楚帶了被單,毛巾,最難得的是一隻木桶。而我們中午就吃上了他說的第一餐野味,小溪裏的蝌蚪,每隻都有雞蛋那麽大。煮了湯,鮮,甜!楚楚胃口大開,直吃得鼻尖上沁出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橋生說,這蝌蚪要長三年才能變成“螞拐”。變成的“山螞拐”一上岸就有二兩那麽大。晚上可以捉到,很好吃。城裏賣30塊錢一斤!他伸出兩個指頭,說:“就兩個!”

    我則跟他說起想建一座小木樓的事。他非常不理解的笑了,但很誠懇的說:“樹在這裏麵不值錢,我有幾個山頭哩。你要多少去砍就好了。”我當然表示錢還是要給的。說到人工的事,他說:“你就管有酒喝,我有3個弟弟,半個月給你蓋好了!”吃完了飯,他給我們表演了一個魔術:解開一個捆紮好的編織袋裏拿出三件東西,組成了一支獵槍。一根無縫管子,一個木托柄。撞針。當然還有板機和一些鑼釘。我非常感興趣,仔細看過他做的子彈,很大一顆的彈殼,銅黃色。彈口是平的,封了蠟,估計裏麵是鐵砂和硝而已。用來撞擊的彈片(他叫‘底火’)很顯然是自己卡上去的。說實話,我有些懷疑它的“能力。”但沒說什麽,他邀我去林子打鳥。我沒去,一是怕楚楚不安。二是我知道鳥特精靈。我去是壞事的多。結果他帶著兒子去了。那個小男孩叫鐵生。我們管他叫小鐵。

    沒想到他的槍非常實用。幾個小時之內我們聽到槍響了5聲,他們迴來就帶迴五隻鳥。那不是一般的鳥。梅花雞和白雞就有三斤一隻。竹雞有七兩一隻。我想這些鳥之所以被稱為“雞”,就是因為它們的個子大。而這山林裏究竟有多少種“雞”呢?聽他說的時候我大概的記了一下,有:野雞,岩雞,鬆子雞,斑雞,錦雞……“就象鳳凰牌單車上畫的那樣漂亮。”他這樣來形容錦雞的漂亮。那就是傳說中的鳳凰了?

    我之所以如此關心,並且想買下他的獵槍,卻是因為我想讓楚楚吃到它們。她需要營養。

    但君子不奪人所愛。那槍很顯然是他的寶貝了。我委婉的問他做這樣一支槍要多少錢。他迴答的是要到很遠的地方才有人鋸這個管子。不過最後還是答應去幫我買了。楚楚則非常感興趣的聽小鐵說起他爸爸能把錦雞的皮剝下來,裏麵充滿穀殼。“就跟活的一樣,太漂亮了!”我知道那拿到城裏去,可不得了。問了一下,他們不懂消毒。通常一年後就長蟲子,毛也脫落了。不過我沒告訴他們該買凡士林消毒。做成的標本可以賣很高的價錢。因為那有可能使他身受牢獄或被高額罰款。

    晚上吃過飯,夜空繁星密布。銀河以最清晰的狀態呈現出明顯的立體感。我和楚楚坐在水潭邊的石頭上。我們計劃著一切。說到要買的東西,她說考我的記憶力。最後由我投降。我的記憶力已經減退了呢?隻好請她寫一個清單了。

    迴到黑黑的草屋裏,楚楚羞羞地躲在角落裏,抹了身子。然後又要穿上內衣,非常高興的把床單疊好。小心的鑽進去。我笑了:“這不是成一蛋卷了嗎?”她得意的笑,取下胸衣拿出來讓我放在一邊。我一邊慨歎女孩子的麻煩,一邊說:“我喜歡你穿這樣的內衣,不是拳擊手套。”她正在調整睡姿,幹草在身下挲挲的響。“你說什麽?”

    “沒。沒說什麽。”我笑著去抱她。她叫起來:“行啦。別弄散了寶寶的蛋卷。”

    第二天我就跟橋生下山去購物。計算了一下時間,我必須要在山腳下住一晚上。楚楚帶著小鐵在山上。我是非常的不放心,楚楚倒沒有依依不舍的,吩咐我打電話給媽媽,臉上有一絲得意的笑。我正疑惑呢?她跟我揮揮手拉著小鐵玩去了。

    結果是我一個人牽了兩匹馬到鄉鎮上,按楚楚給我的號碼撥通廣西南寧的一個固定電話。接電話的正是媽媽。我說:“阿姨,您好!是我,小趙。”

    “天啦。楚楚找到你啦!”看來她一直在等這個電話。

    “是啊。她前天來這裏了。”“前天?為什麽今天才給我電話。”

    “我們一直在沒有電話沒有信號的山區。”如果她能看到我就知道我說謊了。因為我和楚楚在貴陽市住了一晚哩。我開始感到楚楚有話沒跟我說明白。

    “那你們趕緊迴來啊!楚楚已經離開醫院一個月了!”她很激動。

    “可是,她現在還在山裏,我一個人來到了鎮上。她說,她想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什麽?你迴去叫她來跟我說,看來我對她是太慈祥了!”

    “我……來一趟這裏都非常不容易,離她約有一百裏山路哩。”這我就沒說謊了。

    “天啦。你們究竟在哪裏?”其實這次電話一接通,我就覺得電話那邊並不是一向優雅溫柔的媽媽。是一個激動甚至急躁的女人。

    “我們在貴州省,六盤水市……”

    “嗯。”

    “水城縣,野鍾鄉……”

    “嗯”

    “西盤江峽穀山區地段。”

    我小心的說完,還好那邊沒有椅子倒地的聲音。但媽媽很顯然用沉默消化了好一陣子。然後有些氣又有些幽默的說:“你們是在那修煉成仙,還是想迴到樹上做猴子呢?”

    這實在是讓我鬆了一大口氣,但我忍著笑,說:“不是啦。我們是在考察黑葉猴!”

    “很好,很好!”媽媽想了一會。“小趙我跟你說,你先別考察黑葉候,要注意考察你的老婆,她要是瘦下去了,全身虛弱乏力了,刷牙時牙齦出血了。你就馬上把她帶迴來,她現在怎麽樣了?”

    “她很好啊。每天都很快樂,吃很多飯,睡覺也香。說實話我真不相信她是一個病人。”

    “是嗎?”媽媽有些奇怪。然後說:“你們吃什麽?”

    “各種野味。山裏麵的蛙,魚,鳥,野兔子,很多。飯一般是玉米拌著大米的飯。”

    “你們這是在考察野生動物?”媽媽得知楚楚的情況很好,顯然輕鬆了很多。“記住我說的話,一有情況就打電話給我,或馬上帶她迴來。聽到了嗎?你比她大6歲,不用我多說了吧?”

    “知道了。阿姨。我會照顧好她的。”

    放下電話,我這兩天心頭一直隱隱存在的不安才釋然了。看來我對我的天使,楚楚,老婆,寶寶了解得不是很夠啊。她是很有些心計的。我想我是完成了她交給我的最重要的任務了。接下來我有些猶豫了,我們在這裏還能住多久?一應物品還要不要買?還是建一座小木樓吧。以後有時間再來玩也很好啊。

    於是我開始買鐵釘,鐵絲,等用來建木樓的東西另外就是包括被子,洗澡盆,木桶這樣大件的家夥在內的生活用品。

    等到兩匹馬背上都或馱或掛的堆滿了東西,都到了下午5點了。好在東西雖多,但不沉重。兩匹馬都表示愉快的接受。但迴到橋生家裏時,竟快到了晚上八點了。他們都等著我還沒吃飯。

    橋生照例拿出酒杯,斟出他自己煮的紅薯酒。據說裏麵還泡了金環蛇,五步蛇,吹風筆(眼鏡蛇),祛風濕非常好哩。我一邊喝酒一邊跟橋生說起弄一個小小的發電機的事,他非常激動,拍胸脯說一定做好兩件事。一是為我搭好木樓,二事建好“小電站”!因為他們村很小,十來戶人。勞工又不用付錢,“小電站”估計五千塊錢就夠用了。然後他很自然就關心我的事情,我把我和楚楚的故事及家裏的變故說了,當說到母親去世時來不及說一句話,隻牽掛很擔心的叫我兩聲“寶寶”時。他禁不住低頭,揮手抹下一把眼淚。我卻已能做到不哭了。隻抬頭飲大口的酒。我們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也告訴我他一個故事,原來他現在的老婆不是小鐵的親生媽。他前妻在生第二胎的時候雙雙慘死在床上。後來家裏逼著他再娶一個,但他娶後就總是借故在外遊蕩,就是迴家了也一般不跟現在的妻子同床。

    當晚就是我們睡在一起,借著酒勁,他一著床就唿唿大睡。我卻看著小木窗外,月朗星稀,想著我心愛的楚楚是否已安然入睡,輾轉再三,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山前橋生給我一壺“三蛇酒”,說在山區不喝這酒,時間長了就得風濕病。並說過兩天就召集三個弟弟上來為我建木樓。我則告訴他對現在的老婆該好一點,給了他一些錢,叮囑他一定幫我養一群雞。並希望他幫我物色一匹好馬,和去某個鄉做一杆好的獵槍,但要小心。他都高興的點頭答應了。

    然後我一個人牽著兩匹馬,山路崎嶇,滾滾白雲之下慢慢移動在層層翠綠山巒之間,依稀要踏上雲端。

    其實我為天使做的遠不僅這些,今後許多個日子我都一個人,往返於山上山下,到野鍾鄉,水城縣。甚至六盤水市,貴陽市為了添置一些物品和為天使買一些藥。此時我已有一個非常明確的目的,努力做好一天,天使就能跟我多在一起一天,我們就有一天的幸福時光!如果說我曾因一時的疏忽失去了母親。此時我則是在用最大的認真細致和勤勞艱苦來挽救另一個我最心愛的人。是否有一種彌補甚至是贖罪的心理,我沒有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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