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真的很疼。在朦朧中,頭腦裏隻有這麽一根神經在起著作用。並且,放映強烈,也是在迷糊中,我被什麽東西強製性的命令醒來。慢慢的,睜開雙眼。疼痛也漸漸減輕。

    “終於醒了,睡美人!”一個溫文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定眼一看,他!原來是連城!他怎麽會在這兒。小若呢?見我用一臉的迷茫看著。他解釋道:“二師伯有急事被人請走了,小若幫你煎藥。”

    為什麽一眼,他就看出了我心裏想的呢?

    “經脈混亂,唿吸始終不暢,胸口早有淤積,形容憔悴,夜有噩夢,常有虛汗,頭昏,心痛,”他繼續說道,“這些都是你的病症,為什麽不及時醫治,為什麽不關心自己,不照顧好自己。”

    我望著那滿臉的關心,始終無言。的確,這些都是兩年我常有的。我不奇怪他會知道,隻是奇怪自己為什麽不拒絕他的關心,卻覺得十二分享受和理所當然。就這麽看著他淚開始湧出眼眶,並泛濫著。

    他歎了口氣,用衣袖緩緩的擦著我的眼淚,也無言。空氣卻無由的變的溫暖,此時的沉默也變的不孤單。

    腳步聲傳來,我停止哭泣,努力迴到現時。

    是師父和小若迴來了,小若端著一大碗藥,冒著熱氣,頓時,藥香充滿了房間。師父稍稍叮囑了幾句,便與連城出去了。

    “奇怪自己還有師叔、師姑吧。不是師父什麽都瞞著你,師父知道你的個性,沒有鬥誌,沒有野心,喜歡安靜,甚至巴不得縮在一個套子裏。可是人活著有的就是責任。”我邊喝著藥,邊想著昨晚師父說的話,“像保護明天來的那個人就是我們蘭竺樓的責任,也就是我們北異派的責任。”

    為什麽會有半個武林的勢力來保護他一個人呢?第一次我感覺到好奇。對了,師父還讓我教他劍法的。

    恩,想想兩個人終是尷尬,不由得打量起小若來,隻見她有一雙烏黑的眼睛,一頭微黃的長發,皮膚有點黑,卻顯出健康,並不精致的五官,卻組成了一張得體水靈的臉。整體顯得活潑、跳躍而且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給了我無數的關心。想著,她還曾羨慕我的劍法。

    不由道:“小若,我收你為徒吧,那你就不用稱我為姑娘了,該叫我師父啊,怎麽樣?”小若楞了楞。

    我又問:“不願意麽?”

    “願意。”我語音未落,一個雀躍的聲音,馬上響起。

    接著她又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的給我磕了三個響頭,嚇得我抓緊了被角,她卻抬著頭,望著我,欣喜之情不言而喻。

    第二天,師父入關修煉,說是研究一套新劍法。卻把許多的事情交給了情報壇壇主兵傑,司政壇的白赫及大堂主潤黑。無形中大大削弱了師兄雲奇的權力。師父入關,我一直覺得他像在躲避什麽或是不屑關心什麽?

    今天,就要開始練劍了。我把他們帶到了萬葉林。萬葉林在天虹閣的旁邊,裏麵種著許多種樹,在春、夏、秋、冬各有不同的分韻。特別是秋天,一走十裏從地上撿到的樹葉不止千種。因此就有萬葉林的稱號。

    而且,去萬葉林的人並不多,可以說是沒有,一直很安靜。也就成了我練武的好場所。

    第一天開練,並沒有什麽,隻是講一些關於劍的基本道理。師父說過連城主要學的是兵法,劍法隻是了解了解。倒是連城,像是刻意讓我讓我多說話,明明知道,卻問這問那。我和他並排走著,講著。一個不經意的迴頭,發現小若、夕陽、光照他們並沒有跟著。我詫異。聽見連城悠悠的道:“你怕我麽,獨自和我相處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原來,他是知道我的想法的。然而,並不是他所說的這樣。其實我很想靠近他,接近他,尋找那分我所熟悉的安全感。可我卻不想讓自己陷進去,我知道自己如果沉迷了,最終受傷的依舊會是自己。在這之前,我對任何人都有把握,可以不受影響,可是他的那份溫暖……

    “為什麽這麽沉默,你的同門都說你是一個高傲的人。我卻不這麽認為,因為你的眼神這麽茫然、彷徨,甚至無助怯懦。”他說道。

    嗬,什麽時候,我那厚厚的偽裝竟被他識破。無言以對,隻是默默的走著,拾級進入涼亭,遙遙望著那鬱鬱蔥蔥的枝葉,腦中卻晃出深秋的落葉。

    “我們來比試一番吧。看,我帶了刀。”像要打破這沉默,他又朗聲提意。

    “好啊!”他這句話說得我跳跳欲試,師伯、師姑的得意弟子值得一試。

    聽出我的興奮,他微笑又甚,道:“不過,我們隻是切磋,點到為止,所以我們互不用內力,保證不上到任何一人,知道不。”

    我點頭,抽劍。

    他用的是刀,而我用的是劍。他的刀法淩厲,但刻意省略了那份恨勁,出刀以快,準為旨。而我所學的北竺劍法,卻以快打慢,以慢製快,師父說劍法要使用的像劍,要充分利用劍的長,以刺為主式。

    “隔空取物”,“霧裏看花”,“萬裏傳音”等招式一一掃出。

    在平時,與師父切磋劍術,就怕師父深厚的內力,開揮在劍上,以至將我的劍分成兩段。而現在,兩人都沒有任何內力做基礎。隻有在招式上和靈活程度上取勝,把握很大,北竺劍法在江湖上可是領先的。

    可是,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我便漸漸覺得難以應付自如了。而連城也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了。我的氣喘聲越來越大。劍法漸漸淩亂。

    “霧裏看花”,再次使出,連城出刀抵擋。而刀劍在相碰之時,齊斷。

    我不知哪裏來的本能反映。不顧左手被震得發麻、疼痛。卻仍下劍柄,在斷的劍尖還未落地之前,抓住了它。力道過猛,劍割破了手,血立如泉湧。忍著疼痛,呆立在原地,看著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而不知所措。

    這時,另一雙手抓住了我,把我虛握成拳頭的手掰開,輕輕的拿開尚在手中的斷劍,拉著我往一邊的亭子走去。我沒有任何的反抗,傻傻的隨著他的腳步。在習武的二年中,我是有輕微的骨折或扭傷,甚至被打,但也隻是淤血,。即使也經常聽師父講江湖的打打殺殺及血流成河的場麵。但是第一次麵對血從一個人的身上流出來,而且那個人就是自己。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帶金創藥了麽?”

    “沒有。”我迴答。

    “那你身上有裹傷的布麽?”

    “恩?沒有。”

    “那,”聲音變了一點,“你知道受傷流血了,要怎麽止血麽?”

    雖然,有點不情願,但我還是老實迴答:“不知道。”

    我很怕他不耐煩了。

    抬了抬頭,看著他。隻見他眼中滿是焦慮和關心,又有幾分無奈。從懷中取出兩樣東西。“看好了,這是金創藥,這是紗布。習武之人,難免有跌打損傷,流血的。金創藥、布、藥酒是必備之物。流血不嚴重時,敷上金創藥,裹上布就行了。就像你現在。”說話間,他早已為我包紮好了傷口。

    “如果,流血過多不止,”他又繼續道,“先按住周圍的穴道,進行止血,再敷金創藥,裹上布,你知道麽?”

    我點了點頭,看了看被包紮好的傷口。忽然意識到我的左手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被他握著,我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起來。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手很溫暖。抽迴來後,又恢複了受傷後的毫無血色與冰冷。使我不由得有了留戀。

    而連城卻明顯沒有察覺到這些,問道:“你知道師伯為什麽讓你教我劍法麽?”

    “不知道。”

    “你知道我來到北異派,獻上了什麽厚禮麽?”

    “不知道。”

    “那你知道師迫為何偏在此時入關麽?”

    我依然隻是搖頭。

    他臉上的無奈又增加了幾分,開玩笑似的道:“你又知不知道你為什麽一問三不知?”

    雖然我有點惱火,但還是隻能搖頭。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活過19年的?”

    “你怎麽知道我今年19歲?”我不由得產生了警惕之心。

    “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你肯定要先清楚你的處境,以及你身邊人的喜好,怪癖等。況且,你是北異絕的關門弟子,江湖上應該沒人不知道這些。你,北異小采,芳齡19,劍法取之於藍,而勝於藍,隻茶火候。可是……身份不明。”

    “身份不明。”我重複了這四個字。搖頭,苦笑。他可知這四個字帶給我的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迷茫。或許他是明白的。也應該就他可能明白我。在我身旁坐下,重新溫暖了我的手。

    他認真的注視著我的眼睛道:“其實忘記了許多也好,知道的多了,需要的是更多的付出。但是即使忘記了過去,也應該更好的把握現在,計劃未來。世界不會因為我們某個人而改變,隻有我們努力的去適應。上天既然讓你繼續活著了,你就應該活得精彩。幹嘛,如此,封閉自己,不關心自己。”

    沒有茅塞頓開的感覺,隻是感到茫然。

    兩年了,隻有成天的習武,隻有噩夢的折磨,師父的教導,小若的服從。我從來未曾想過將來,是繼續練武,還是會被派出去殺人,甚至……可是我連自己的過去都無從所知。能說自己不在意從前嗎?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比任何人都想感受那份關切。但也從未有人告訴我什麽。更不會有人告訴我要活的精彩。

    “你不知道這些麽?”感覺到我的迷茫,他問道。

    我老實的點頭。

    四周頓時靜了不少,隻是被握著的手又緊了幾分。他望著遠方,又似對著我,幽幽的道:“那也沒有人告訴過你,其實你穿很多顏色的衣物都不比白色的難看,比如粉紅色。”

    我聽了,又望了望自己身上,原來今天我又穿迴了白衣裙。

    “還有,”他又繼續道,“你的無助,茫然,不知所措會使人非常擔心,心痛。”

    我疑惑:“真得有人會擔心嗎?”擔心一個來曆不明之人。

    “是的,至少這些都讓我感到心痛。”他緩緩的道,又那麽的堅定。

    我並不知道這是真是假,唯一能迴應的是隻是,笑一笑,道聲:“謝謝。”

    相互無言,沉默著。又似無聲勝有聲,無數的信息在沉默中交換。

    轉眼響午已至。小若、夕陽、光照,尋至。

    “師父,你手怎麽了?”小若急急的問道。

    “沒事了。”我淡淡的笑笑道。眼卻不由的向斷刀劍看去,又看了看連城,他知道我在想什麽,也是一臉不解。

    這天的練習,就此結束,雖然短短的幾個時辰,而許多東西卻在兩年中,首次湧進我的腦海。如“人生”,如“將來”。以前我很少,敢去想,這些事情,即使是“過去”都不敢多加猜測。現在卻被告之了更多更深層次的“名詞”,一下子,又不知所措了。

    連城,告訴我“人要為自己活著,要活的精彩,瀟灑,要活出自己”可是師父告訴我“我是為了北異派,為了師父而活,我要服從。”這些不是相互矛盾嗎?我要聽誰的,我以前是怎麽樣,我將來會怎麽樣,而我現在又要變化嗎?一個個問題不斷纏繞,頭似乎越來越重,越來越大。

    未迴到非塵館,腳便已軟弱無力,萬物不斷的在旋轉。不覺中,昏了過去。隻聽,一聲“師父”,一對手臂已經把我抱住。這個懷抱好溫暖,應該是陌生的,卻有很多的熟悉。我也無法分清,到底是熟悉還是陌生。隻知道,他讓我留戀,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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