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紫禁城,南有內鄉衙。


    內鄉縣令姓陳,名梅字雪人,趙州人。他本是一介秀才,按理說是不能成為七品縣令的。


    隻不過這人會鑽營,滿清一入關,他就跑上去獻殷勤,大清奪下南陽後,他得到了內鄉縣令的寶座。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陳梅得到了縣令的位置之後,自該欣喜的才是。


    然而,他最近有點煩!


    ……


    張家幫著第三代長子張士禮捐了一個縣尉的頂子,又花費了一萬雪花銀,在李家的幫助下,被任命到了內鄉。


    這內鄉,乃是山區邊緣,窮鄉僻壤的地方,捐官的人,才不會來這裏呢!


    當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送到了南陽府之後,那位從四品知府老爺,直接越過了鄧州知州,將張士禮給安排妥帖了。


    當然,這是知府老爺的私底下承諾,具體的任命還要等幾天呢!


    但是,這官府啊,向來都是漏風的。


    內鄉縣要有一個空降縣尉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陳梅耳邊。


    因此,這幾天他吃喝不香。


    內鄉縣原本就隻有他一個縣令!


    因為清朝初定,地方官吏奇缺,是以,這典史,就先有陳雪人先生一肩擔了……(縣尉就是典史的俗稱。)


    現在空降了一個典史過來,這不是在分他的權,抽他的血嘛!


    平白——地方的孝敬,要分出去了一半……


    雪人先生,隻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


    不過,朱慈炯前來,卻不是為了這件事!


    聽聞縣尊大人的小公子,得了奇病,他今兒是來看病的。


    朱慈炯站在內鄉縣衙門口,他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了過去。


    “這位小哥,這裏是縣衙重地,請問你找誰?”


    守在門口的衙役,見到朱慈炯徑直朝著側門而去,急忙舔著笑臉,上來詢問道。


    若是普通人,他早就水火棍抽了過去。


    但是,剛才他親眼見到朱慈炯是坐著四人抬的青呢小轎來的,甚至,那轎子還就在路邊茶棚等著他呢。


    衙役瞬間就明白,這一位——怕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若不然的話,就算再有錢,也不敢乘坐這種小轎,一旦被官府逮到,最低都是一個流放的下場。


    “聽聞小公子有疾,某特來獻策。”朱慈炯微微揚了揚下巴,態度雖然謙遜,傲氣卻十足。


    就像是一個長居高位的貴公子,對平凡人雖然一臉含笑,但是骨子裏卻是高傲的。


    “你?”


    衙役上下打量了朱慈炯一眼,見到他身上的錦袍針腳細密,用料講究,腰間的墜子,更是溫潤剔透,顯然價值不菲。


    這是一個非富即貴之人啊!


    這衙役能夠把門,自然也是一人人精,麵對這樣的人物,他不敢開罪,隻得詢問道:“敢問公子名諱?”


    朱慈炯笑了笑:“你告訴雪人先生,就言是宛城來客。”


    雪人先生?


    衙役撓撓頭,這是誰呀?


    但是,一聽到是宛城來客,衙役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衙門裏早就有了傳言,聽說南陽那邊會空降一個縣尉過來。


    難道,就是此人?


    他不敢怠慢,急忙請朱慈炯在門口稍待,他告罪一聲,趨步朝著院內走去。


    這等衙役,別看在百姓麵前囂張,但是,麵對貴人的時候,卻是夾著尾巴做人的。


    甚至,他連朱慈炯的好處都不敢索要。


    ……


    衙役進了二堂,縣太爺他不敢去打攪,隻得找到了周師爺。


    自古師爺出紹興,然而這內鄉縣的師爺,卻是山東人。


    生的人高馬大、臂長腰圓的周長青周師爺,像土匪反倒更似師爺。


    “何事?”周師爺從公文堆裏抬起頭來。


    衙役點頭哈腰:“周老爺,門口有一個貴公子,自稱是南陽來的,他要尋找雪人先生……”


    見到這小兔崽子竟然敢直唿縣尊老爺的名號,周師爺頓時大怒。


    “啪!”


    他一巴掌將衙役抽翻在地,厲聲嗬斥道:


    “壯了你的狗膽,連大老爺的字號,也敢直唿。”


    “周老爺饒命啊,都是小的糊塗,小的不知是縣太爺的名號……”衙役無故被打,卻也不敢分辯,隻是蜷縮在地上,苦苦求饒。


    縣衙的屬吏們平時談論縣太爺,都稱唿為大老爺,或者是陳趙州,誰敢稱唿了縣太爺的字號啊!


    衙役又沒有權力翻看往來公文,自然不知道雪人是陳梅的字。


    見到衙役求饒,周長青猶自怒氣不減,他又踹了這衙役兩腳之後,才是冷哼了一聲:“自個去掌十個嘴巴子!”


    “謝周老爺,謝周老爺!”


    衙役乖乖的退到了一邊,抬起右手,使勁抽了下去!


    “啪!啪!”


    他左右開弓,一下又一下的打起自己的臉,沒幾下,雙頰就通紅一片……


    周長青聽到是南陽來人,匆匆罰了衙役之後,卻也不敢耽誤,他彈了彈身上的衣衫,趨步朝著大門走去。


    等到了門口,師爺這才放緩了腳步。


    深吸幾口氣,平複一下心情,周長青出的偏門,隻見一個年輕的公子,正站在照壁旁邊,饒有興趣的觀看上麵的浮雕呢!


    “內鄉衙啊,唯有這照壁還算是出彩了。”


    周長青剛要開口,就聽到朱慈炯說了這麽一句,他雙眼驀地瞪圓了。


    這是大家子弟!


    照壁乃是一個建築的門臉,一座建築的精華,全部都體現在照壁上,甚至,有些院落的價值,還沒有門前照壁的價值高呢!


    內鄉衙的這個照壁,是周長青見過最為奢華的照壁,它采用大青石精心雕刻、層疊修建而成,磚縫整齊、浮雕形象,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但是,聽此人的口氣,這等妙物,竟然還隻是一般?


    周長青止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又肅穆了幾分:


    “公子請了,鄙人周長青,字浩然,忝為縣尊西席,敢問公子是?”


    周長青拱手作揖,拱手的那一刹,才堆滿了笑容。


    “牛八炯,自號起點。”


    朱慈炯轉過身,笑著還禮。


    “原來是起點先生,久仰、久仰!”周長青急忙拱手作揖,他試探道:“聽說公子剛從宛城來,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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