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娘之,這群雜種究竟在城下放了多少弓手啊!”


    王磊啐了一口吐沫,惡狠狠的咒罵一聲,城下射來的箭矢,連綿不絕……


    “營正,要不給他們一個狠的?”


    有兵卒拿出了一個手榴彈。


    “滾!”


    王磊踹了那廝一腳:“先吸引他們過來在說!”


    ……


    眼見明軍被壓製的抬不起頭來,胡大發大喜。


    看來這營寨裏麵的明軍,還真的因為白天的勝利,而大意了啊!


    他一揮手,將自己本部的一百多個兵丁,全都喚了上來。


    “乒乒乓乓!”


    “咻咻咻咻!”


    一排排火槍手,抵達城下不遠處,不停地開槍射擊……


    一排排弓箭手,抵達城下不遠處,不停地開弓放箭……


    整整五六百清軍,擁擠在牆角十來丈處,火槍聲伴隨著弓箭聲,壓製的城頭守軍抬不起頭來……


    處在百丈之外的卓布泰,眼見城頭守軍已經被壓製住,對著開封營的廣殳元道:“你部先上!”


    “喳!”


    廣殳元單膝跪下,接了令,轉身對著自己身邊的兩個遊擊道:“杜明輝、傅得功你們上!”


    杜明輝和傅得功皺了皺眉頭,最先上去攻城的,必然損失最為慘重啊!


    但是,見到廣殳元的親兵,已經扛著鬼頭刀,隱隱前出了一步,他們隻得一揮手,又將自己麾下的幾個守備營派了出來。


    一個守備所也就是兩三百人而已,廣殳元東平西湊之下,倒也拚湊了一千兵卒。


    這些綠營士兵喊著噪雜的口號,抬著雲梯,推著衝車,朝丙四號營寨撲去……


    ……


    就在營寨的二層,崔耿透過一個隻有拳頭大的瞭望孔,快速瞄了了一眼外麵,嘴角頓時帶上了笑意。


    “排正,可要開始了嗎?”


    崔耿搖搖頭:“急什麽,若是發動的太早,嚇跑了清兵怎麽辦?”


    清兵先鋒隊已經超過了火槍手,眼見一具具雲梯,搭在了城頭,清兵排著隊,順著雲梯開始攀爬……


    崔耿招來自己的手下,開口道:“打開射擊孔,采用三段擊,給我專打清兵的弓手!”


    作為從老虎溝新兵訓練營結業的軍卒,崔耿自然明白,相對於速成的火槍手,清兵的弓手和炮手才是最值錢的!


    此時,清兵的火炮還在後方,視線所及也就隻有那些弓手,算是值錢一些了。


    聽到崔耿的話語之後,二層的士卒立刻分成了三隊,他們打開用原木堵塞著的射擊口,將火槍伸了出去。


    “啪!”


    “啪!”


    ……


    一輪射擊,正不停地開弓放箭,手臂都有些酸軟的清兵弓手,當即倒下了五六人。


    “有夾層!刀盾手,掩護!”


    胡大發大急。


    他萬萬沒有想到,明軍的這些營寨,竟然設計了機關,能夠將兵卒藏在牆體內!


    城頭上的明軍雖然反擊連連,但是,自從開戰以來,清兵還沒有傷亡呢,正因為這樣,刀盾手就疏忽了。


    實際上,若是刀盾手舉盾遮住了弓手,弓手什麽都看不到了,隻能采取盲目的拋射,那命中率可就低的離譜了。


    聽到胡大發的吼叫,刀盾手紛紛舉起盾牌,想要將弓手和火槍手遮掩住。


    哪知道幾乎就在明軍的第一輪槍聲之後,剛剛才沉寂下去的射擊口,竟然再次噴出了火焰!


    “啪啪啪啪啪啪!”


    不過是幾個唿吸的事情,清兵的弓手,就再次倒下了一小半……


    胡大發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這些人,可是他坐穩千總的關鍵啊!


    “劉禿子,帶著你的人,給老子端掉那些狗娘養的!”


    胡大發大怒,對自己麾下的一個外委千總開口道。


    外委實際上就是臨時工的意思,清軍出戰,會在戰前臨時提拔一批人,賜予外委千總、外委把總的職務。


    這就是讓他們去打死仗的!


    當然,在外委之下還有額外外委,這個就是在戰場上臨時提拔的了。


    劉禿子平素是一個刺頭,偏生此人的軍事能力過硬,胡大發拿他沒辦法。於是在出戰之前,胡大發就推薦劉禿子做了外委千總。


    聽到自家千總的聲音,劉禿子卻是搓了搓手:“胡軍爺,皇帝佬打仗還不差餓死鬼呢,你看看人家躲在寨子裏麵,就露出一個碗口大的洞,這麽危險的事情,您總不能白使喚俺吧!”


    劉禿子生的一副混不吝的性子,生性好賭的他,平素的軍餉,都是暖不熱的。


    胡大發皺了皺眉頭:“劉禿子,你要耍橫賣潑也該看看形勢,你看看身後,這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嗎?”


    劉禿子將長弓朝地上一扔,伸手從旁邊一個士兵手上奪過一把鋼刀:


    “胡軍爺,那俺去攻城總成吧!”


    他冷笑一聲,還真的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迴來,迴來!”


    胡大發無奈,就說話的這點光景,他麾下好手,再次折了三人。


    胡大發在身上摸了摸,隻找到一把散碎銀子:“隻有這麽多了。”


    “軍爺啊,您這是在羞辱誰呢?這裏也就三兩銀子,這一點銀子就想讓俺賣命?”


    劉禿子冷笑一聲。


    真當禿子是好欺負的?


    胡大發無奈,開始在身上尋找起來……


    見狀,劉禿子止不住的感慨:


    還是新朝好啊!


    他年紀輕輕的時候,頭頂上有巴掌大的一片就隻剩下十來根毛了。


    那個時候,人們總是問他喚作禿子。


    若是那個時候的他,敢這樣直接硬頂,上司就要拿他禿頭說事了!


    你看看現在的新朝,人人頭上都刮得沒了毛,這禿子啊,就不禿了——


    作為兵丁,有專門的剃頭匠給他們刮頭發,如此一來,大家都留一個葫蘆頭,還帶著兩根葫蘆藤……


    大家都沒得兩樣了,除了少得可憐的老人敢還喊他禿子,新兵蛋子誰敢喊一聲試試!


    ……


    胡大發找了半天,卻再也沒有摸出了一枚銅板。


    他也是從明朝過來的老人了,生死經曆的多了,一切都給看得淡。


    每月的糧餉,除了糧食給妻兒生活之外,別的他都拿來吃喝嫖賭了!


    “劉禿子,老子將千總腰牌押你這,算我欠你十兩銀子,中不?”


    胡大發接下自己的腰牌,塞在劉禿子手裏。


    “二十兩!”


    劉禿子卻是直接翻了一倍。


    他拿的是賣命的錢,自然能夠漫天要價。


    再說了,這個活計,諾大一個千總營,兩三百口人,還有誰能幹?


    “成!”


    眼見自己的弓手躲在盾牌後麵不敢露頭,而明軍又將槍口瞄準了自己手下的尋常兵卒,胡大發心疼的隻吸涼氣。


    大清朝雖然搶奪了明朝的土地、人口,但是,這各項製度,卻都沒變的。


    比如當兵吃糧,依舊是父死子繼的軍戶製度。


    而偏生,因為明朝滅亡沒幾年,所以,現今的各處綠營軍戶,都是嚴重不足的。


    可以這麽說,他折損一個兵丁容易,但是補充起來卻很難的。


    劉禿子的本事,胡大發自然知道,若說自己手下還有誰能夠幹掉躲在營寨夾層裏的明軍,也就隻有麵前這個混不吝了!


    劉禿子收起了腰牌,仔細端詳營寨的射擊口一番:


    “有點不好辦啊!”


    他擰著眉頭。


    “劉禿子,你他娘收了銀子,可別不幹活,若不然老子一刀砍了你!”


    胡大發大怒。


    此時,衝上來攻城的綠營,早已將長梯搭在了城頭上,甚至,一串串兵卒,就像是不要命一般,頂著城頭拋下來的礌石、檑木,朝上撲去!


    一個檑木砸下,雲梯上攀爬的兵卒,就會全部被擊落在地。


    沉重的檑木,撞斷了兵卒的雙腿,牆根哀嚎一片。


    甚至,就算有身手敏捷的士兵跳下了雲梯,也會斷了腿、扭了腳……


    胡大發接到的命令,是要壓製城頭,好讓攀登的兵卒拿下城頭的。


    但是,因為營寨二層裏麵那些火槍手的存在,使得他的弓手、火槍手無法壓製城頭,致使綠營士兵死傷慘重!


    ……


    劉禿子不以為忤:“軍爺,你自己看看,明軍躲在夾層裏,射擊口隻有碗口大,若是我們站在城下射擊,不管是弓箭,還是火槍彈丸,都會擊打在射擊口上層牆壁……”


    胡大發一楞,仔細看了看,黑夜下,營寨牆壁半中腰有一閃而逝的火光,照亮了周圍的牆壁,伴隨著清脆的槍聲傳來,再次倒下了一個清兵……


    若是正常情況,這稍縱即逝的明亮,是能夠映出了明軍的臉頰的,但是,他仔細看了又看,卻隻能看到昏黃一片。


    顯然,劉禿子說的是真的。


    “趕緊給老子想辦法!”


    眼見頂不住壓力,蟻跗攻城的綠營要撤,劉禿子大急。


    此戰,將軍們已經交代下來了,若是打下來了誰的責任,誰承擔!


    他胡大發抽到了掩護的任務,若是因為自己沒能壓製了城頭,而導致攻城失敗的話,他的下場可會極慘!


    甚至,怕是想要成為攻城死士,都很難了!


    劉禿子四下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然後也不待胡大發催促,當即越過已經開始磨蹭,不願意上前的綠營兵卒,衝到了一架雲梯前。


    他一把扯開正在雲梯邊裝模作樣的士兵,迅捷的就像是一隻山貓,三兩下,就爬了一半!


    隻見他雙腳站在胳膊粗的梯子上,雙手卻是取下弓箭,直接拉了一個滿弓。


    這一幕,看得周圍的士兵佩服不已。


    要知道若是在平地上,能夠這麽快速就開弓之人,卻也是有的。


    但是,站在隻有胳膊粗的雲梯上,還要麵對別的士卒行進時引起的晃動,還能做的如此行雲流水之人,可真的很少了。


    也怪不得此人如此刺頭,胡大發還能容忍他。


    這一身的本事,若是換了一個陣營,早就成為了軍吏了啊!


    而他,在胡大發這邊,竟然隻是一個死戰的外委而已……


    ……


    城牆上。


    王磊不停地讓兵卒們悠著點,和清兵相持就可以了。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吸引盡可能多的清兵。


    “兔崽子,那麽大力幹什麽,嚇跑了他們,老子剝了你的皮!”王磊抬腳踹了一個兵卒。


    剛才這家夥舉起礌石,直接砸斷了一架雲梯,上麵的清兵全部跌落下去,哀嚎聲遍野……


    “嘿嘿,”那兵卒也不以為忤,躲在女牆後麵,探頭看了外麵一眼。


    就是這麽一探身的動作,就招來了幾枚箭矢。


    王磊附身,將嘴對準女牆邊的一根竹筒。


    這竹筒,直接連通二層,中間的竹節早已被打通。


    他趴在竹筒邊,大吼道:“崔耿,你怎麽搞的,我的人差點被清兵射死,你是怎麽壓製的!”


    聲音傳入了二樓,崔耿隻是撇撇嘴,懶得理會這廝。


    一千多韃子圍了上來,他這幾十號人,能夠顧得全嗎?


    身邊的射擊還在繼續。


    兵卒們采用三段擊的辦***流朝城下的清軍弓手、槍手射擊。


    “都給我瞄準了啊!沒看到王營正這家夥,又訓老子了!”


    王磊怒吼連連。


    李樹根裝好了子彈,站在射擊口的一邊,等到前一個士兵開槍走人之後,立刻將自己的火槍放在射擊口。


    他瞄了一眼,將準星對準了一個正在裝填子彈的清軍。


    “嘭!”


    火槍聲響起,槍口的火焰,倒映在李樹根的臉上,映紅了他的臉龐。


    火焰一閃即逝,李樹根定睛看去,隻見那火槍手已經捂著肚子委頓在地。


    “我打中……”


    李樹根拔槍歡唿,哪知道一句話都沒有說完,隻聽到“咻”的一聲,一枚箭矢刁鑽的從外麵射來,直挺挺刺在了李樹根麵門!


    “呃!”


    李樹根踉蹌一步,痛的大唿起來。


    “醫官,傳醫官!”


    崔耿大急,急忙讓軍卒將李樹根扶到一邊坐下,焦急的唿喚醫官過來。


    “排正,我看到了,那人在雲梯上,幹掉他……”


    李樹根捂著臉,箭矢顫抖。


    “我來!”


    謝天賜正好在李樹根後麵,他舉著裝好了子彈的火槍,架在了射擊孔內。


    他看到,那人正在拉開弓弦,距離他隻有一丈的距離。


    “嘭!”


    謝天賜連瞄準都不用,隻是憑借感覺,迅速扣動了扳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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