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前街 柳巷

    沿路各屋皆房門緊閉,小路前後並不有人經過的跡象。

    真是人倒黴起來連喝水都塞牙縫。剛剛才誇下海口不會有人來打自己的主意,結果現在卻……

    看著眼前一群,粗看過去大約一十二人的模樣,各自手裏握著手腕粗的棍棒的一大票膘肥體壯麵露猙獰的女人,李珞不由地往後縮了縮,早知道就不為了抄近路而走這偏僻的小道了。此刻,她的心裏的後悔之情可以說是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從小到大,她還未曾有過被搶劫的經曆,因此,頭一次遇到,自己又手無寸鐵的,難免有些害怕。

    她低聲問著右邊的雅致道:“我們可曾與人結仇過?”若是仇家,這個就畢竟麻煩了……

    雅致搖頭笑道:“小姐不必害怕。”

    李珞瞪他一眼,眼前的可是貨真價實的一看上去就非常有力量的棍棒啊,幸好不是銀光閃閃的刀劍……不然難保她會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她轉過頭問菲儀道:“我們可曾錢財外露?”

    菲儀揚揚手中的大袋小袋,無奈反問:“你說呢?”

    李珞吐吐舌頭,貌似是買得有些多了……可是,看上去大袋小袋東西很多,但其實並不怎麽貴重的呀!不過這麽說來,應該就是劫財了,那還好辦,好商量。正所謂錢財不過身外之物,當己方力量過於微小時,首要之事便是保全己方人馬的人身安全。

    似乎感到了她的緊張,雅致握緊了她的手,低聲安撫道:“小姐不必在意,我一人對付她們也已經綽綽有餘了。”

    看到雅致如此的有自信,李珞心中略微放寬了心,她大聲問道:“你們想要什麽?”

    “道上的規矩,不懂麽?”看起來似乎是那幫地痞流氓的老大的人揚揚手裏的棍子問道。此人正是京都一霸——封杉。封杉在京都一帶其實頗有惡名。被她劫過的人可以說是不勝枚舉,世人見到她莫不都是早早地繞道避了開來。因為封杉此人據說在朝中有強硬的後台,而這些事情,似乎也是被那人所默許的,這也直接地導致其行為處事更加的無法無天了。

    李珞略一拱手道:“不好意思,在下第一次路徑此地,並不知此地的規矩,還望閣下多加包涵。”

    這番話李珞說得一板一眼的,可惜,配上那副小身板,和嫩嫩的童音,總讓人覺得很不倫不類,看上去頗為滑稽可笑。菲儀倒還好,雅致卻是早已經忍不住笑了開來。

    李珞低聲斥道:“笑什麽笑?別滅了自己的士氣。”惹得雅致又是一聲低笑。

    封杉道:“既然不知,那也無妨。隻要你乖乖聽話將男子留下,錢財留下,我們便不追究了。”

    “若我不肯呢?”

    封杉舉起棍棒,做了個砍殺的動作,那一揮,隻覺得一陣狂風肆虐吹過,果然力道十足。李珞思忖著自己一沒力量而沒武功,若留下,恐怕隻會給菲儀雅致增添麻煩,萬一那些人抓住自己做人質的話,豈不是反幫了倒忙?

    若菲儀雅致的武功果真還是有些厲害的話,那麽自己離開必定能讓他們沒了顧慮大展拳腳。不過萬一雅致他們也隻是花拳繡腿呢?那不是將他們往虎口裏送?李珞心裏計較一翻後,卻也想不出什麽辦法。王府離此處還有些距離,搬救兵還需要一段距離。

    眼瞼微抬,看到了菲儀手裏那用紅繩捆綁著的一個小包裹,她心念一動,若有此物相助,菲儀雅致逃脫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

    罷了,賭一吧。

    她迴身對菲儀雅致無奈道:“我就知道,都是美色惹得禍,這下可如何是好?真是傷腦筋呐!”神情當真是苦惱無比。

    菲儀雅致皆強忍笑意道:“全聽小姐吩咐。”

    封杉在一旁不耐煩地道:“想清楚了沒?”

    李珞笑道:“錢財留下,他們留下,便放我走,這話可算數?”

    封杉道:“這是自然。”

    “那好。”李珞道,“我走便是。”說罷,便頭也不迴地離開,經過菲儀身邊的時候,飛快地吐出六個字:胡椒粉,嶽秋樓。

    嶽秋樓是李敏的產業,相對於王府,這裏近了許多。因而,李珞準備去那搬救兵。若菲儀雅致能夠順利脫身,也可以在那邊等待著。畢竟,若迴了王府,恐怕調人也沒那麽容易,事後估計還會為菲儀雅致惹來板子。

    聞言,菲儀先是一怔,隨後無奈地一笑,難道自己的武功,在她眼裏,竟然那麽不堪嗎?若此,那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原本,他們應該寸步不離的,不過棍棒無眼,萬一傷到了小姐他倒無法自處了,所以,雖然有著十足的把握,他依然不放心將李珞留在這危險的地方。

    想必,雅致也是這麽想的吧?他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雅致,見對方眼裏也是一臉的躍躍欲試。

    菲儀全身都緊繃著,萬一這封杉不遵守諾言讓小姐安全離開,那麽,莫怪他不客氣了。讓人意外的是,等李珞走得都看不見身影了,才見封杉施施然笑道:“兩位美人,跟姑娘我走吧。”

    雅致冷笑一聲道:“那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這本事。”

    封杉笑道:“美人果然是美人,縱使生氣時依然是我見尤憐呐。跟著那小女娃有什麽好的,不如從了姑娘我,包你們舒舒服服的過日子如何?……”話還未講完,一根鞭子便已然揮舞了下來,隻聽得雅致沉聲道:“羅嗦。”

    眼看鞭子就要落下,封杉連忙挪動步伐躲閃開來,道:“美人玩真得了?那可一點都不可愛。”

    雅致氣不打一處來,鞭子處處揮舞過去,卻次次都被封杉險險地避了開來。菲儀在旁驚訝,雅致平常並不是這麽不冷靜的人啊,怎麽這迴卻如此衝動?他歎了口氣道:“雅致,你別失了分寸。”

    雅致斂眉應了一聲。

    出乎意料的是,這幫地痞中居然還有一兩個好手,最後兩人連手,頗費了一翻功夫才將那些人給打趴下了。

    事後,雅致鬆了口氣道:“幸好小姐提前走了,不然我們還不一定護得了她。”

    菲儀默然不語。

    雅致不解地看向他,卻見他眼中光芒肆意,然最終卻都化成死水一般地平靜。

    過了一會後,菲儀靜靜地道:“莫讓小姐等及了。”

    雅致點點頭,兩人同時施展輕功往前方追了過去。

    李珞從未走得如此倉促過,直到她走出巷口後,背後那抹陰暗才漸漸地褪卻了開來。她剛鬆了口氣,整個人便籠罩在了巨大的陰影中。

    李珞抬起頭來道:“麻煩請讓讓。”見眼前的人動都不動,她隻好瞅準了另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男子不言不語,手利落的揮下,劈在了李珞柔嫩的脖頸處。李珞隻覺得眼前驟然一黑,隨後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春天的風,時暖時涼,讓人捉摸不透。

    春天的雨,常毫無預警地說來說來,淘氣得如同沒長大的孩子。

    此刻,離李珞離開還未多久,春雨便細細密密地落了下來,街上的行人紛紛都散了開來,各自急急忙忙地尋找避雨地去了。

    菲儀雅致確是一路沒有停頓地朝著嶽秋樓直直奔了過去

    冰涼的雨水,輕揚揚地灑落在了眼睛裏,雅致忽然覺得有些疼。他的心,忽然很不安很不安。握緊拳頭,修的整齊的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裏,新鮮的血液一湧而出,順著手指關節,細碎地往下低落著。

    鮮豔紅色被雨水暈染開來,漸漸地變淡變淡,徒留下一些泛紅的水暈,飄散著。

    那變得透明的紅色,看在眼裏,分外的刺眼。

    似乎,是在嘲笑著什麽……

    他咬緊牙關,不讓疼痛蔓延開來,腳下卻漸漸地落後了。

    一直並肩而走的菲儀察覺到了不對勁,停下腳步問道:“怎麽了?剛才可是受傷了?”

    雅致搖搖頭,嘴角抿出一個微笑道:“沒事。”

    菲儀雖然素來心細,然現在因為李珞是否已經安全到達嶽秋樓還未可知,因而雖知雅致的話語有著敷衍的成分於其中,卻也並不深究。隻略微道了一句‘別逞強,身體要緊’後,又大步向嶽秋樓奔去。

    雅致也健步如飛地跟了上去,仿佛剛才所有的一切情緒,就連那一層紅得刺眼的血,都是幻覺一般。

    兩人急步至嶽秋樓後,衣衫鞋襪皆已濕透。菲儀雅致雖並不常出門,然因伺候李珞的緣故,嶽秋樓裏的掌櫃也是認得他們的。

    乍一見到他們,掌櫃許凡很是吃驚,因為王府裏的規矩,小侍是不能獨自出門的,即使他們身份異於常人,也不該獨自離府的;而今進門的卻隻有他們兩人,沒有半點世女李珞的影子。想到這裏,她問道:“怎麽就隻有你們兩個人,世女呢?”

    菲儀雅致茫然相顧兩眼道:“世女未曾來過?”

    許凡不解:“世女怎麽會來這裏?”

    原來,真的出事了……

    所有的不安一刹那間累積起來,盤踞在心頭上,雅致的腳步都變得虛浮起來,整個人都仿佛是所有的精力都被抽幹一般。

    原來,無力的感覺是這般……他苦澀地一笑,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的地步。

    菲儀心下大亂,原本能說會道的他,竟然怔愣在原地,訥訥不能言語。

    許凡一見兩人神態都不大對勁,心下變知出事了。然他已經年紀約莫五十歲了,對於任何事情也都看得通透了許多,當下立即安撫道:“你們別急,慢慢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菲儀定定心緒,將事情寥寥幾筆解說清楚。

    許凡略一思索後道:“現在世女或許在哪個地方避雨也不定,我現在派樓裏人出去找找,或者,世女迴府裏了也不一定。”

    菲儀焦急道:“那就麻煩掌櫃了。若有消息,以哨聲為信。”

    許凡點頭應下,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眼前的藍衣男子已不見了蹤影,再低頭一看,綠衣男子卻是暈倒在了地上,臉上血色全無。

    白皙的左手微握,浸沒在豔麗的紅色中,遠遠看去,竟然象極了懸崖邊緣,盛開的曼陀……那樣濃烈,而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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