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紅樓不是座樓。


    雪暮著實沒有想到,飄紅樓不是樓,而是在鳳凰城中的另一座城。鳳凰城建立在古巫國都城的廢墟上,兩千年來曾經建立的國度不知有多少。鳳凰城麵積的浩大遠遠超出了北大陸除了龍都外的任何一座城,而飄紅樓的勢力則是在鳳凰城中自己圈了一塊地,建了城中城。曆代鳳凰王都知道飄紅樓是緒廊皇室的秘密勢力,也就任由其發展。


    這座城中城是整個鳳凰城最大的銷金窟,賭坊、妓院、茶館、酒館皆在於此處。但這裏也都是飄紅樓的勢力。


    雪暮和安瀾走入了城,以他們的機警瞬間就感覺到了很多眼睛盯上了自己。是的,雪暮也就罷了,安瀾可是一點都不懂得收斂自己的氣息,她的走路、她的眼神都在說,我是高手,我是來找茬打架的!


    陽光正好,今日格外的熱,正是殺人的時節。


    雪暮見安瀾無法收斂自己的氣息,於是自己也不再收斂。他身上冰冷的氣息一蕩,從他的腳底開始,青石地板在結冰,他每走出一步都在結冰!


    他對自身真氣的控製已經到達了如此的地步。他抬起頭,高聲長嘯,仿佛是雪雕唿嘯。安瀾同樣長嘯,仿佛是翠鳥淸啼,聲音雖不如雪暮雄渾,但嘹亮卻在雪暮之上。


    這是武林上的規矩,高手用真氣長嘯,示意方圓數裏內有江湖糾紛,無關者離開。此時聲源在鳳凰城的城中城內,時間也尚早,嫖客賭客煙客茶客也都沒有晨起嫖賭的習慣,於是這座城從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雪暮和安瀾的廝殺場。


    越來越多不善的眼神看向了雪暮和安瀾,雪暮對安瀾說:“怎麽樣?”


    “太弱。”


    雪暮當然明白安瀾說的是什麽意思。現在周圍並沒有什麽高手,都是些如雪原野狼般的家夥,他們想要殺掉雪暮和安瀾,但是他們不敢。雪暮和安瀾方才展示的內力絕非這些江湖走卒可以比擬。


    街道空曠,殺氣隱然。忽然有人走來,身後跟著黑壓壓的跟班。


    雪暮看著那人眼熟,仔細一想,忽然道:“我認識你,你是東境狂山派的顧命!”


    是,那人就是血書大會上東境五大門之一狂山派的代表,是狂山派的大弟子顧命。他怎麽會出現在鳳凰城?雪暮記得很清楚,那日他和景遷、龍難飛二人一同去救下了百來人,其中就有顧命。


    顧命微微一笑:“小兄弟,咱們數月不見,你的武功長的更快了,想來在《血紅書》上受益匪淺。”


    雪暮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迴顧四周,無數人在竊竊私語。


    “他就是雪暮?那日血書大會,就是他得到了《血紅書》吧?”


    “是啊,聽說那時雪暮不過是個築基固原的尋常江湖客,如今恐怕已經身外化形了,《血紅書》當真奇妙無比。”


    “天下第一奇書,武學聖典,嘖嘖嘖……”


    一束束貪婪的目光盯準了雪暮,好像雪暮是待宰的肥羊。但是雪暮已然不同於當日血書大會的時候,他已經是立於武林巔峰的絕頂高手,毫不客氣的說,現在的他可以打倒一百個血書大會時的自己!


    顧命忽然就出手了,這一劍如同奔雷!速度力度比起當日在血書大會不知道快了多少,已然是身外互相的境界。他是那日在隱藏實力?還是因為機緣巧合功力也大幅度提升?雪暮不得而知。雪暮揮起一刀,一刀淩厲的刀氣撞擊在顧命的劍上,顧命心中一驚,這一劍他已經用上了全部的實力,而雪暮看上去不過是揮舞了隨意的一刀,卻讓自己的劍幾乎脫了手!這《血紅書》到底何等神奇,居然讓那日武功隻比自己高出少許的雪暮強到了如此境地!


    “顧命,你被軟魂香控製了,是嗎?”雪暮問道,“軟魂香能夠洗幹淨人的意識,卻保留記憶。”


    顧命放聲大笑:“其實,即使沒有軟魂香,我也會投奔飄紅樓的。狂山派號稱是東境第二大門派,但是比起錦繡山莊簡直是星辰與泥沙。狂山派的宗主也不過隻是身外化形境界,可憐我多年來都以為自己在築基固原的境界就已經是高手了。隻有在飄紅樓,我才會有更廣闊的世界。”


    雪暮道:“顧命,你讓開。我們血書大會上相見一場也是有緣,我不想殺你。我今日隻想將飄紅樓搞個天翻地覆。”


    顧命搖頭道:“你為什麽要和飄紅樓作對?你知道不知道飄紅樓有多厲害?你是不是受了誰的蠱惑所以來飄紅樓鬧事?”


    “不是。”雪暮道。


    夏紅蓮對夏履霜,飄紅樓給出的信息,雪暮是有些懷疑的。但是即使沒有夏紅蓮的信息,雪暮也準備把飄紅樓搞個天翻地覆,因為那日蕭東方造反的事情,飄紅樓關係匪淺。他想找到飄紅樓的樓主,把蕭東方的真實身份弄清楚。他到底是什麽人?到底死了沒有?


    更何況,隨著事情越發明朗。隱藏在緒廊皇室下的陰暗也越來越多。雪暮雖然已經是憑虛禦風,但是他依舊感覺到自己的孱弱。他需要變得更強。


    人之幸福往往是因為滿足,人之所以容易滿足,是因為眼光太低。雪暮看到了楚闊海,更遇到過赤天離的殘魂,他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所以不會滿足。


    “顧命,我再說一遍,我不想殺你,你帶著你的人走吧。”雪暮淡淡道。他已經給足了顧命麵子,顧命隻是被洗腦了而已,但是自己的意識還是在的,他有自己的判斷力。


    “抱歉,你也知道,我現在為飄紅樓辦事。”顧命淡淡道,“現在,就請你把我們全部殺光,不然我們絕對不會讓開!”


    雪暮眼瞳一緊。


    他不喜歡殺人,但是擋住他路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的殺掉。


    雪暮將刀對準了顧命:“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這些經曆過血書大會的人,是否都被洗腦了?”


    “不知道。”顧命笑的倒是很灑脫,“我隻能告訴你不知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


    雪暮閉上了眼睛:“我明白了。安瀾,我們殺吧。”


    “好。”安瀾的語氣平淡。


    顧命已經無法挽救,他已經完全被軟魂香洗腦了。


    刀劍齊出,蒼白的映雪刀,墨色的墨紋劍,他們兩人同時以極快的速度殺入了人群。瞬間,斷頭、斷胳膊、鮮血混合著人的慘叫傳來。


    幾個眨眼的功夫,顧命帶的跟班被雪暮和素晴全部殺光,他們的身上甚至沒有沾上鮮血。雪暮把刀架在了顧命的脖子上:“你應該有自己的上峰,帶路吧。”


    顧命笑了:“我們隻是雜碎,你們走不了多遠的。”


    “帶路。”雪暮的刀在顧命的脖子上稍微逼了一點點,顧命的脖子被劃破,寒氣從他脖子的傷口處想身體內亂竄,顧命渾身哆嗦,臉色迅速變得青紫。他咬咬牙,不再多言。


    江湖險惡,天下險惡,人心險惡。顧命本來在東境狂山派也是一代人傑,可是如今居然活的像是條狗了,還是條可憐的癩皮狗。


    顧命一路帶著雪暮和安瀾前進,走到了一座輝煌的青樓底下。青樓上的牌匾是“紅粉天香閣”。


    紅粉天香閣是鳳凰城最大的青樓。別處青樓不過兩三層,可是這“紅粉天香閣”足足有七層,輝煌如高塔,立於鳳凰城中城的地段。樓裏頭皆是紅粉佳人,一層豔過一層,每年死在紅粉天香閣**肚皮上的嫖客不知有多少。


    雪暮和安瀾走到這“紅粉天香閣”下,胭脂的香氣甜膩酥骨,一直飄到了天上。琴聲、瑟聲悠揚,其中隱約有著內力。雪暮和安瀾的長嘯絲毫沒有影響到這座青樓內的熱鬧,想來這紅粉天香閣裏的嫖客們是在徹夜徹日的狂歡。


    這座青樓詭異異常。


    顧命突然詭異一笑,迎向了雪暮的刀。


    他自盡了,他死了。他居然就這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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