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輕裾覺得自己有些不明白眼前這個情況,這個時代對女子雖不似前朝那般嚴苛,但是曲約素一個剛及笄的女子,就這麽隨已經有了嫡妻的王爺走在大街上,是不是不那麽妥當?

    看了眼對方戴著的紗帽,隱隱約約看不清容貌,卻更加引人遐想。她懶得管昌德公府這檔子事,最終還是沒有多說話。

    “是妹妹我,”曲約素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甚至還多了一絲柔和,她對曲輕裾微微一個屈膝,“不曾想會在此處遇到姐姐。”

    原本還叫自己端王妃,自己一句三妹出口,對方便跟著改了稱唿,言語間半分不見對曲輕裾與昌德公府之間的齷蹉有什麽不滿,仿佛曲輕裾隻是她姐姐般。

    “如此佳節,便出來走走,”曲輕裾沒有心思當著兩位王爺與一個不熟的女人多言,淡淡開了這麽口,便不再說話。

    曲約素看出她不想多言,隨意應了一句,便也不再開口了,顯然是個極知進退的女子,這番舉動倒是讓曲輕裾覺得,梁氏能養出這麽個女兒,倒也算是個奇跡。

    四人間頓時安靜下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突然,天際炸開一朵絢爛的焰火。曲輕裾抬頭看去,隻看到焰火散開時的奪目,耳邊還能聽到不少人的歡唿聲。

    曲約素也跟著抬頭,卻隻看到煙花消失的黯淡,她無心在看,低下頭看向身邊的瑞王,對方俊美的容貌讓她微微紅了臉頰。

    “弟弟有艘畫舫在河畔,不如二哥與二嫂一起到畫舫上賞河燈,”賀淵平靜道,“聽聞今晚會燃放大半個時辰的焰火,在畫舫上看也不會太過吵鬧,二哥可不要嫌棄弟弟畫舫簡陋。”說完,麵上露出一絲帶著傲氣的笑意。

    聽到對方提及畫舫,賀珩知道這艘畫舫是父皇特命工部的人給老三做的,他雖沒有上去過,但是也聽別人說過,這艘畫雕欄畫棟,極為精美。既然對方有意顯擺,他也不好直接拒絕。

    “如此甚好,二哥可還沒有機會去觀賞弟弟的畫舫,難得今晚巧遇上,可要叨擾一番了,”說完,轉身牽住曲輕裾的手,淺笑道:“河上賞燈,倒也別有風味。”

    曲輕裾食指撓了撓他的掌心,輕輕點了點頭。

    賀淵瞧著兩人一副恩愛的模樣,有些膩歪的把手背在身後,移開了視線。

    旁邊的曲約素卻有些感慨,大姐這般木訥性子的人,竟也得了端王的情誼,甚至連性子也比往日強勢了不少,可見端王對她的影響有多大。心裏升起一股豔羨

    之情,有些酸又有些苦。

    昌德公府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才想讓她進瑞王府,即便現在做不了正妃,但是待瑞王登基後,她至少可以做皇妃,若生下兒子,也許有更大的福氣在後頭。

    明明自己早已經接受走這樣的路,可是看到大姐能與端王相攜走在一起,她心裏仍是難受。

    天下哪個女子不想出嫁之時著鳳冠霞帔,何必穿那綠腰裙成為別的男人的妾侍,而那個男人自己還不能稱唿他為夫君。

    兩邊的侍衛很快擠開周圍的人群,給主子留下足夠行走的空間,曲輕裾與賀珩走在前麵,頗有點大人物出行,閑雜人等迴避的感覺。

    道路兩旁有人販賣小吃,什麽元宵、麻丸、麻糖之類,吸引了不少人去買,她甚至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小孩端著一碗熱乎乎的芝麻糊,吃的津津有味。

    這樣鮮活的場麵,讓她露出笑意,指著一個賣糍糕的小攤,對賀珩道:“王爺,那糍粑上麵沾著芝麻花生碎,瞧著挺有意思。”

    賀珩看了眼那不起眼的攤子,賣東西的是一對普通的夫婦,兩人已經年過六旬,但是瞧著十分精神。

    “外麵的東西不大幹淨,你不能多吃,”說完,示意錢常信去買。

    錢常信忙走到小攤前,給了一把銅子給攤主,連碗勺都買了下來,他小心端著糍糕走到賀珩麵前,“王爺,奴才讓他們多加了些花生碎。”

    賀珩點了點頭,接過碗先嚐了一口,味道雖是一般,但確實要多幾分趣味,他把碗遞向曲輕裾,“喏,晚上鬧肚子可不要怨我。”

    “才沒那麽嬌氣,”曲輕裾不去接碗,反而伸出左手拿起勺子吃糍糕,右手微微掀起紗帽前沿的麵紗,儼然把賀珩當作了伺候她的人。

    錢常信見兩位主子越走越慢,默默的低下頭,他可沒有看到王爺樂在其中的樣子。

    幾塊糍糕下肚,曲輕裾放下勺子,掏出手絹擦著嘴角道:“味道還不錯,我方才見到有人賣豆腐腦,可惜走在路上吃實在不雅。”

    “讓府裏的廚子給你做便是,”賀珩把碗扔給錢常信,擦著手道,“這些小玩意兒雖隻是嚐個鮮,但還是該做精細些。”

    曲輕裾乖乖點頭,一副王爺您說得對,我都聽你的模樣。

    跟在二人身後的賀淵一路沉默,方才看到賀珩給曲氏端碗時,他倒是有些意外,他們這些皇子龍孫,何曾伺候過人。這曲氏倒是有本事,能讓二哥連伺候

    人的事情也做得這般樂意。

    難怪母妃會說她狐媚,能把老二勾得五迷三道的,可見手段不凡。

    人說娶妻娶賢,老二娶了這麽個嫡妻,隻怕不能太省心了。想到這,他抬頭看了眼兩人的背影,這樣的女人做一個美妾倒是很好。

    他們走了不到一刻鍾,就走到了畫舫邊,這個碼頭隻停留了賀淵一艘畫舫,甚至有侍衛看護,其他的畫舫都停得遠遠的,顯然是不敢有半點衝撞。

    賀淵無視了一幹給他行禮的侍衛,引著賀珩夫婦上船,他一邊帶著人往裏走,一邊道:“這畫舫有兩層,我們去上麵。”

    曲輕裾發現連樓梯的扶手上也雕刻著一幅幅山水畫,腳下踩的樓梯是由上好紅木製成,踩上去就像是踩在平地上般平穩。

    賀珩走在前麵,小心拉著曲輕裾的手往上走,待到了樓上,才鬆開她的手。

    畫舫裏的窗戶開著,臨窗擺了一套桌椅,賀淵引著二人坐下,自己也在一邊坐了,才對還站著的曲約素道:“曲三小姐也請坐。”他知道昌德侯府打的主意,他對這個三小姐並沒有多少興趣,隻是他若是納了端王妃的妹妹為妾,不知老二的臉色如何?

    他的好二哥不是對王妃深情一片麽,想來定不會因此事遷怒於她。

    曲輕裾臨窗而坐,看著河麵幾乎被兩岸的元宵燈映紅,便用手托著下巴賞景,不時還有蓮花燈飄過來,花蕊上的蠟燭明明暗暗,倒是在夜色中有種另類的美。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賀淵端起茶杯,“二哥二嫂,不如嚐一嚐這船上的茶?”

    曲輕裾聽到這話,就覺得瑞王這對夫妻,都有讓人品嚐茶葉的愛好,像她這種對茶道沒什麽研究的人,最不耐煩的就是聽這種問題了。掀起麵紗,露出白皙的下巴,曲輕裾笑著輕啜一口,然後放下麵紗,姿態優雅的把杯子放迴桌麵。

    “清幽淡雅,唇齒留香,”賀珩放下茶杯,笑著道,“三弟的日子好生悠哉,二哥我可尋不了這般好東西。”

    “近來不用上朝,自然在這些東西上多費了些心思,”賀淵似笑非笑道,“二哥事務繁忙,哪裏有心思放在這些俗物上。”

    見對方提到朝堂之時,賀珩偏頭看了眼窗外,迴頭看著賀淵道,“三弟說笑了,父皇不過是一時在氣頭上,待四弟查明真相後,三弟隻怕也要忙於朝堂之事了。”

    “希望四弟能早些迴京,洗刷弟弟我的冤屈,”賀淵

    狀似無奈的歎息一身,轉而對旁邊沉默的曲約素道,“聽聞三小姐琴藝非常,不知小王可有榮幸一品?”

    曲約素麵紗下的臉色一僵,微微頓了一下,放下手裏的茶杯,語帶笑意道:“拙曲一首,還望諸位不要笑話。”說完,便起身走到琴前坐下,一撥琴弦便發出叮咚聲。

    賀珩麵上的笑意不變,心頭對昌德公府上的人更加看不上,如今輕裾是端王妃,曲約素作為她的妹妹,竟是甘為瑞王獻曲,一個公爺府上的嫡女,竟是要上趕著去做妾侍,真不知丟的是輕裾顏麵,還是昌德公府的門麵。

    曲約素的琴藝確實很不錯,曲輕裾側耳聆聽,心裏對賀淵的狂妄有了更深的認識,他能當著自己這個二嫂的麵,讓曲約素為他彈琴,就說明他沒有把賀珩與他這個二嫂看在眼裏。

    狂妄的人往往死得早,曲輕裾冷笑,就這手段還想做皇帝,真是做夢。還有這昌德公府,真是有夠不要臉麵,幸而全京城上下都知道自己這個端王妃與昌德公府不親近,不然他們丟得起人,她也丟不起。

    曲約素彈奏的是《瀟湘水雲》,是首很出名的曲子,有人認為這是首懷古傷今的曲子,但是亦有人覺得這隻是一首描繪山水的曲子,不管如何,此曲對琴藝要求十分嚴格,若是有半點不妥,便不能彈出其中的內涵。

    對於古琴曲輕裾不是行家,但是曾經作為舞者的她,對曲子是有些敏感的,至少她能聽出,曲約素彈奏此曲時,心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三小姐的琴藝果真非凡,”賀淵聽了一會兒,便繼續喝茶,突然道,“想必二嫂琴藝定也不凡。”

    這話便逾越了,曲輕裾不怒反笑,她放下茶杯的動作比之前重了些,她冷冷道:“三叔果真很有閑情逸致,不然怎麽會關心這等些微小事。”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甚至沒有給賀淵留半分顏麵,坐在她旁邊的賀珩沒有出聲,顯然不覺得曲輕裾這話有什麽不好。

    賀淵麵上露出一絲愕然的情緒,其實當話出口他便已經察覺不妥,隻是他向來囂張慣了,沒有料到這位二嫂會說得這般不客氣。

    心頭壓下一口氣,他看了眼賀珩,見對方神色不太好,隻好舉起茶杯,“是弟弟逾越了,請二嫂見諒。”

    曲輕裾懶散的端了端茶杯,“三叔客氣。”不過,這茶倒是沒有喝下去。

    賀珩臉上露出一絲笑,抬起茶杯對賀淵道:“三弟,這茶不是酒,可別酒不醉人人自醉。”他賀

    珩的女人,就該有這般氣性。若是這種事也要忍著,要他做丈夫的情何以堪?

    賀淵勉強擠出一個笑,喝了一口,卻覺得嘴裏的茶澀口難耐,心頭火氣怎麽也壓不下去。作者有話要說:午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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