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的大門與王府大門在一條線上,這也表明能在正院居住的人,必須是府裏的主人。其他的側室通房們,通通分散居住在二門與三門之間隔著月亮門的兩側院子裏,其他侍衛小廝粗等仆婦皆住在二門外。

    王府規矩甚嚴,哪些人能在何處活動,都分得清清楚楚。下人中,能進二門伺候的,比一般下人更有臉麵,這些下人便被稱為內院伺候的,即使是個掃撒工作,也有不少人削尖腦袋搶差事。

    由此可見在這個王府裏,居住正院又掌管後院大權的曲輕裾,在這些下人心中,是多麽不可違逆的存在。

    “王妃,江側妃、羅姨娘、韓姨娘到了,”玉簪進門道。

    曲輕裾坐在鋪著裘毯的貴妃椅上,半靠在椅背上,手裏還捧著一個嵌珠手爐,聽到玉簪的話,眉梢一抬:“外麵殿裏冷,請他們到這邊來。”

    玉簪福了福身,無言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三個各色美人走進了屋子,待三人乖乖給曲輕裾行禮後,曲輕裾讓三人坐了下來,慵懶開口道:“方才我讓人理了下私庫,發現有些不錯的料子,叫你們來也是讓你們挑一挑,拿些迴去做些新衣服。”說完,偏頭看了木槿一眼。

    木槿便示意下麵的丫鬟們把布料捧了出來,這些布料的確是些不錯的東西,雖不及雲錦蜀錦,但也算價格昂貴。

    在座三人裏江詠絮的身份最高,她看了眼擺在桌上的大堆料子,不由的起身道:“王妃,這怎麽使得,府裏早分了料子給我們,怎麽還能拿您的?”

    “這麽多東西我也穿不完,放得久了色便難看了,”曲輕裾看著這些布料,這些東西是昌德公府當初為了麵子塞了好幾抬的陪嫁,看著數量多,但是十匹也比不上一匹蜀錦的價格,“穿在你們身上,好歹也能賞心悅目,若是留在箱底,不是浪費了?”

    江詠絮聞言,便笑著對曲輕裾福了福,“奴便謝過王妃好意了。”說完,轉身指著兩匹黛色錦緞道,“這兩匹奴便先挑了。”

    曲輕裾看了眼那兩匹錦緞,淺笑道:“這兩匹倒是不錯,木槿,把那兩匹寶藍的也給江側妃,江側妃皮膚白皙,這寶藍色就她最能穿出味道了。”

    江詠絮聞言隻說王妃取笑,倒也沒有拒絕,其他兩個侍妾也各自挑了一匹,曲輕裾又給兩人各自挑了一匹,一時間屋子裏變得熱鬧起來。

    三人有心捧著王妃,好話不斷偏又句句含蓄,讓人不覺得她們諂媚,又能察覺到她們的

    尊敬。

    “原想著做件束腰襦裙,隻是顏色不合適,王妃給奴挑的這匹藕色錦緞,竟是圓了奴的念想了,”韓清荷麵帶喜色的摸著一匹藕色錦緞,“這顏色做荷包也是極合適的。”

    “瞧瞧這話,說得竟是她的最好了似的,”江詠絮輕笑,轉而看向坐在上首的曲輕裾,“可見是王妃把你們給寵得沒了樣子。”

    “江側妃這話可是取笑奴等,奴可瞧見您方才挑料子時,也是滿臉喜色來著,”韓清荷嗔笑道,“偏偏這會兒取笑起奴來。”

    “就說是什麽事情這麽熱鬧,原來大家在選好東西呢。”馮子矜在門外便聽到這些女人在討好曲輕裾,待進了門,見這幾個侍妾身後丫鬟捧著幾匹錦緞,桌上還放著好些,便上前給曲輕裾福了福,“奴來得晚了,不知是否還有好東西剩下?”

    曲輕裾把手爐放到一邊,接過木槿呈上的茶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馮子矜:“我還以為馮側妃不來了,喜歡什麽就自己挑著看吧。”

    馮子矜隨意看了眼那堆錦緞,“奴喜歡這匹,不知王妃是否割愛。”

    諸人一看,發現馮子矜指著的是一匹石榴紅緞子,頓時麵色各異,石榴紅雖不是大紅色,但是也是極其豔麗的紅了,馮氏不過是一個不能穿紅的側室,此舉是在挑釁王妃?

    曲輕裾麵上笑意更加溫和一些:“我覺得以馮側妃風采,水色更適合你,不過既然你喜歡,便拿去吧,我那裏紅色的錦緞太多了,瞧著眼睛疼。”說完,對木槿道,“木槿,把這些剩下的都送到馮側妃院子裏。”

    “王妃放心,奴婢定讓人好好送到,”木槿福了福身,指揮著人把桌上所有的錦緞收起來,給馮側妃院子裏送了過去。

    江詠絮嘴角含著笑,埋首喝著上好的碧潭飄雪茶,纖細的手指在聽到王妃的話後微微一彎,隨即放下茶杯,試著嘴角對馮子矜道,“妹妹真是個急性子,那石榴紅你雖喜歡,我瞧著倒與你不配。”

    韓清荷聽到江詠絮明明白白的表明立場,斜眸瞥了眼江詠絮,隨即道:“奴瞧著,馮側妃與石榴色也不大配呢。”一個側室還想穿紅,做什麽白日夢?當王爺是那不知規矩的渾人?

    馮子矜麵色極其難堪,本來江詠絮開口,她已經心生不悅,這會兒見到韓清荷一個侍妾也敢這麽說她,當下斥道:“你一個侍妾,這裏有你開口的地兒嗎?”

    “馮側妃這話言重了,奴等能不能在此處開口是王妃說了算,可不是你

    說了算,”韓清荷譏笑道,“難不成馮側妃以為自己能做王妃的主了?”

    “住嘴,你胡說什麽?”馮子矜家室不錯,本不稀罕幾匹錦緞,被曲輕裾這般輕慢已經覺得難堪,如今見韓清荷一個破落戶出生的侍妾也敢嘲諷自己,頓時怒道,“我的事也是你說得的?”

    在盛怒下,馮子矜已經忘記曲輕裾已不是當初的性子,她這番動作,已經算得上是目無尊上,不遵禮儀了。

    韓清荷聽到馮子矜話裏話外嘲諷自己的出身,心裏怒極,麵上卻越發的謙卑,笑容越發溫婉,:“馮側妃請勿動怒,奴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你!”馮子矜氣得往前走了一步,也不知怎的就踩到了裙擺,在一陣尖叫聲中,倒了下去。在她倒在地上的瞬間,似乎聽到了某個物件摔碎後的清脆聲,還沒來得及看清撞倒了何物,就聽到一陣吸氣聲,然後便是滿室的寂靜。

    她艱難的扶著丫鬟的手站起身,就看到一座琉璃燈摔在了地上,原本嵌在上麵的一顆小小夜明珠滾在了一邊,各個角上垂著的寶石珠子也亂七八糟的散落著,至於燈璧摔裂了沒有,就不得而知了。

    “天啊,這可是王爺專門找匠人給王妃做的八寶琉璃燈!”韓清荷輕唿,隨即掩住嘴,滿臉慌張。

    這會兒馮子矜就算再沒腦子,也知道大事不妙了,全身一涼,噗通一身跪下了,“王妃,奴不是有意的,求王妃明鑒。”

    眾人小心打量王妃的臉色,發現她神色怔忪,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諸人心裏也開始七上八下。府裏人都知道王妃極喜愛這盞燈,連帶著王爺也高興,如今燈壞了,不知王妃會氣成何等模樣。王妃不高興,王爺自然也會動怒了。

    “王妃……”馮子矜手心開始冒汗,她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這般沉不住氣,怎麽就摔到這盞燈上了?

    “都迴去吧,”曲輕裾站起身,疲倦的看了眼馮子矜,“我早知道你處處對我不滿,往日隻當你性子驕縱但心性不壞,不曾想你竟是抱著這種心思。”

    是啊,哪有那麽巧的事,別的沒撞上,偏偏撞上王爺送給王妃的心愛之物?無非是嫉妒罷了,一個小小側妃處處驕橫便罷了,偏偏還不把王妃放在眼裏,這般作為實在是太過放肆,不就是仗著王妃不曾責罰她麽?

    屋裏的人眼瞧著王妃怔怔的迴了內屋,一時間都愣住了,半晌才小心收起八寶琉璃燈,發現燈璧已經壞掉了。

    “這般精致的物什,

    可惜了,”江詠絮歎息一聲,“我們先迴吧,王妃這會兒隻怕心情不好,我們不要吵鬧著她。”說完,帶著兩個侍妾走了。

    馮子矜怔怔的站起身,暈乎乎的扶著丫鬟的手迴了自己院子,心裏的恐慌卻越來越大,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有人看著她撞在了燈上,她連解釋的餘地也沒有。

    另一個院子裏,江詠絮聽到馮子矜已經迴了自己院子,頓時冷笑道:“果真是個蠢貨!”有腦子的,這會兒就該好好跪在正院裏請罪,這樣至少能讓王爺知曉此事後減輕怒意。如今她偏偏縮迴自己院子裏,不是惹得王爺更加動怒麽?

    坐在她對麵的韓清荷聞言笑道,“她往日仗著在後院出身最高,又得幾分王爺寵愛,處處刁難苛待人,就連身份與她相同的您也不放在眼裏,沒腦子並不稀奇。”

    “你今日倒對她不客氣,”江詠絮看了眼韓清荷,“韓侍妾如此氣魄,我往日竟是看走眼了。”

    “江側妃機敏聰慧,什麽時候看走眼過?”韓清荷淺笑著起身對江詠絮福了福,“奴不過是識時務罷了,這還是跟側妃您學得,奴可要好好謝謝您呢。”

    江詠絮勾了勾嘴角,不鹹不淡道:“韓侍妾不必這麽客氣,我不過想好好過日子罷了,你我不過是井水與河水之誼,還是免了這些客套吧。”

    韓清荷嗤笑一聲,再度福了福,“既然如此,奴便告辭了。”

    “不送,”江詠絮微微頷首,看著韓清荷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半晌後,艾綠才開口道:“主子,韓侍妾這是什麽意思?”

    “她這是向王妃表忠心打探我心思呢,”江詠絮嗤笑一聲,“等著吧,明日就有那位馮側妃好瞧的。”

    “天要欲其亡,必先使其狂,”江詠絮站起身,“她狂得太久,忘了自個兒身份,被王妃收拾也不冤枉。”

    艾綠想問明明是馮側妃處處挑釁,才釀成災禍,怎麽會是王妃收拾馮側妃。但是見主子不再開口,便老實的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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