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輕裾走出書房時,已經是大半個時辰後的事了,她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發釵,站在門口眯眼看著西落的太陽,笑著迴首,隻看到賀珩立在書案前挺直的身影。

    陰暗中的人光明處的人,總是覺得對方格外耀眼,賀珩抬頭時,正好看到這個笑容,眼睛一花,驀地生出幾分驚豔之感,他似乎明白何為美人一笑百媚生了。

    “王妃,”玉簪上前,給曲輕裾加了一件薄薄的披風,彎腰邊係披風邊道,天色涼了,王妃要顧惜身子。“

    微微抬起下巴,讓玉簪係得更順手,曲輕裾笑道:“你們幾個丫頭,真把我當成那易碎的瓷人了?”

    “王妃前些日子病了,奴婢們可是擔心了好一陣,如今總算大安了,可不得多小心。”玉簪係好披風,笑著屈了屈膝走到曲輕裾身旁,扶住了她的手。

    曲輕裾笑著搖了搖頭,抬腳下了石階,“我想起有個荷包隻繡了一半,迴去吧。”

    明和看著王妃帶著幾個丫頭離開,躬身帶著其他下人道:“王妃慢走。”

    曲輕裾停下腳步迴頭對他點了點頭,才又繼續往前走。

    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讓明和對王妃親近不少,王妃什麽身份,離開時能對他點頭,那可算是大大抬舉了。他迴頭看了眼書房裏麵,走到門口道:“王爺,今日殿中省送來些北疆敬上的羊羔肉,主子可要嚐嚐。”

    “讓人備好各色肉食蔬菜送到正院,本王與王妃一道用暖鍋,”賀珩走到門口,看了眼明和道,“前兒東郡的官員不是送了泡仔肉、鹿肉,叫下麵人好好準備,王妃前幾日還提到想吃暖鍋,如今這氣候,正是吃暖鍋的好時日。”

    “奴才這就吩咐下去,”明和躬身退下,出了院子便加快了步子,順便讓人把這事告訴正院的一聲,免得讓王妃弄得措手不及。

    冬天坐在屋裏吃暖鍋確實是一件幸福的事,尤其這些菜全部都很新鮮,完全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有化學劑,又或者經過急凍處理失了口感。

    挑了一筷子純正的野生菇放進碗裏,涮了涮配好的頂級調味碟,一口下去,香辣美味,說不出的舒爽。

    曲輕裾並不愛羊肉,但是這次的羊肉處理得很好,她隻嚐到屬於羊肉的細膩爽滑,完全沒有腥膻味道,山雞肉鮮香,蝦仁可口,還有那前世不常吃的麅子肉,鹿肉等物,曲輕裾一時沒忍住,吃了不少下去。

    賀珩有些震驚的看著那一碟碟消失的食材,這是他第一

    次見到女人這麽能吃的畫麵,他自詡見過的女人不少,但是如曲輕裾這般筷子精準,手腕有力,下手迅速的女人,還真沒見過。

    最後再涮了一筷子香菇咽下,曲輕裾才擱下筷子,漱完口邊洗手邊道:“好久不曾吃得這般肆意了,妾嚇著王爺了?”

    賀珩此時正擦著手,聞言便道:“見到王妃胃口這麽好,本王就放心了,既然你喜愛暖鍋,以後讓廚房常做。”

    “對於妾來說,暖鍋這種東西,常吃不覺得美味,可若是久而不食,便是嗅而生津了。前些日子身子還未大安,不敢用這些東西,這會兒總算圓了個念頭。”接過玉簪呈上的帕子擦完手,曲輕裾站起身,對賀珩道,“王爺可願陪妾走一走。”

    “用了這麽多東西,是該走一走,”賀珩跟著起身,對曲輕裾伸出手,“輕裾隨我來。”

    曲輕裾笑著把手遞給對方,對方溫熱的手掌恰到好處的包裹住自己的手,她動了動,讓兩人的手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笑看著賀珩道,“有人說,十指相扣,白頭到老。”

    賀珩溫柔一笑,牽著她的手緊了緊,兩人相攜走出正院,後麵跟著嘩啦啦一串下人,把夜裏的路照得透亮。

    曲輕裾有些遺憾的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還是夏日的夜裏好看,即使見不著月亮,也能瞧見不少星星。”不是把人當傻白甜少女麽,那姐就跟你來玩文藝風,談星星談月亮,聊詩詞歌賦。

    “今天初二,自然見不著月亮,不過冬日的月亮也很漂亮,”賀珩隨著曲輕裾的動作抬了抬頭,隨即看著曲輕裾道,“隻是冬日夜裏冷,大多人忽略了它。”

    曲輕裾眉梢微動,看向賀珩時卻笑容滿麵:“大多人都喜歡花團錦簇的東西,比如夏秋時的星月,春日裏的花,還有冬日裏各色梅花。妾與這些人沒有不同,習慣了喜歡那些大家都欣賞的東西。”

    賀珩瞧著曲輕裾嘴角的笑,心頭微動,隨即移開自己的視線,才覺得喉嚨裏有些癢,他牽著人慢慢往前走,青石板路上,傳出輕輕的腳步聲。

    “世間多俗人,我亦不能免俗。”他偏頭對曲輕裾笑了笑,這個笑溫文爾雅,說不出的好看。

    有人說,男人與女人攜手一起走,若男人總是快步在前,便說明這男人根本不知道何為愛。曲輕裾看著一直與自己並肩前行的男人,心裏想,可是即便一個男人永遠照顧著女人的步伐,也不代表著他愛這個女人,也可能代表著這個男人是情聖,對女人的心思了然

    於心。

    兩人在府裏走了小半時辰,正準備迴走時,卻在半路上遇到了披著淺色披風的馮子矜。

    馮子矜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唇,行禮道:“奴見過王爺,王妃。”

    “這麽晚了,你不在屋子裏休息,在這裏做什麽?”賀珩說完這話,轉身伸手從木槿手中取過披風,替曲輕裾披上。

    曲輕裾卻借著這個機會打量了馮子矜一眼,對方手裏提著一盞繪著嫦娥奔月的宮燈,身後還跟著兩個小丫頭,這兩個丫頭提著兩個小小的籃子。

    “迴王爺,冬日夜長,奴夜裏睡得晚,就想著在園子裏走一走,”馮子矜垂下眼瞼,“不曾想能遇到王爺與王妃。”

    修剪得幹淨圓潤的手指快速的係好披風,賀珩看向馮子矜身後兩個小丫頭,看到那籃子裏的紙船與蠟燭,淡淡開口道,“既然冬日裏冷,就好好待在院子裏,快到年節,病了可不好。”

    “奴謝過王爺關心,”馮子矜莞爾一笑,“隻是憶起以前與王爺一起放過的紙船,夜裏又睡不著,便想去荷花池裏放幾個玩,奴穿得厚實,不過一會兒便迴去了。”

    這是打聽到她和賀珩在逛園子,便特意帶來道具來跟賀珩憶往昔?曲輕裾勾唇一笑,“這些船疊得很漂亮,隻是今晚泡一晚上,明早起來就難看了。依我看,王爺不如讓人給馮側妃打造一艘金船,怎麽弄都不會壞。”

    “不過是個小玩意兒,你倒想得正經,”賀珩看了眼身後提著宮燈的下人,這麽多人提著燈籠,這馮氏還能巧遇,真是不容易。他逗女人是興趣,但是不想看女人拿著過去的東西邀寵,這個馮氏是越來越不知所謂了。

    “消食得差不多,迴吧,等會就要下霧了,”賀珩再度握住曲輕裾的手,看了眼退到一邊的馮子矜,毫不猶豫的帶著人走開。

    馮子矜不敢置信的看著賀珩與曲輕裾的背影,她不相信王爺就這麽走開了,難道自己做的這些不足以勾起他以往的迴憶嗎?

    就在這時,她看到曲輕裾迴過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清淺的笑,她驀地一怔,後背升起一股莫名寒意。

    男人與女人最大的差別就在於,男人總是善於忘記女人的好,而女人總是善於記得男人的好。所以女人對待男人時,不要一味的好,太好他會認為理所當然,也就忘記了女人的付出。要想男人時時記著你,你首先要時時的記著你自己,連自己都丟失了自己,又豈能盼著別人記著你?

    幾日

    後,曲輕裾收到了一件禮物,一盞八寶琉璃燈,這盞燈隻要在夜裏點上,就能看到月亮與星星般的光點投在屋子四處,說不出的漂亮。

    聽著四周下人們的驚歎,曲輕裾淺笑著那掛在鎏金嵌珠燈架上的八寶琉璃燈,眉眼的喜悅恰到好處。

    閉了閉眼,曲輕裾指了指一個方向:“把燈就放在那吧。”

    下人們小心翼翼的把燈放好,眼中的驚歎還未消下去。

    “王妃,這裏雖好,隻是平日總是有人進出,若是磕著碰著就不好了,”木槿猶豫道,“不如收進庫裏,王妃想看時,奴婢們再拿出來也使得。”

    “燈不就是拿來用的嗎?”曲輕裾笑著看了眼四周晃動的光點,“我很喜歡這盞燈,不放在此處日日看多可惜。”

    “奴婢明白了,”木槿不再多言,溫順的站在曲輕裾身後,態度恭謹卻不讓人覺得諂媚。

    王爺送了王妃一盞珍貴的八寶琉璃燈的事情,很快傳遍整個王府,見過此燈的下人說起這盞燈來,就跟燈是自個兒似的,那叫一個眉眼橫飛,津津有味。

    馮子矜在自己的屋子裏砸了不少東西,恨不得衝到正院,砸了那盞燈,曲輕裾那個賤人,不就一個破燈,至於讓下麵的人傳得滿府皆知,就跟誰稀罕似的。

    又砸了一件瓷器,馮子矜氣喘籲籲的看著門口的丫鬟,厲聲道:“什麽事?!”

    小丫鬟瑟縮一下,小心翼翼道:“主子,王妃邀你到正院去。”

    馮子矜麵色一沉,隨即捋了捋臉頰旁的碎發,“讓人進來伺候。”

    她就要看看,那個賤人又耍什麽手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何為賢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下蝶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下蝶影並收藏何為賢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