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賢弟不必再言”,一點眉異常堅決。

    “眉兄果然豪氣,不過小弟上有一個不情之請,此次進入胡府意在探查,順利當然好,若是不順,不管是眉兄還是小弟,皆不可相顧戀戰,能走則走。若眉兄出來,一定想法將靈兒和士英帶迴丐幫分舵”。

    “好”!

    說話間,二人已到背街胡府後,胡府內業已亮燈。

    “眉兄,胡府東臨湘王府,想必東跨院戒備鬆懈,入院後,我們走東麵,先進入東跨院,再做道理”。

    “然也”。

    算準守值巡夜人迴到前院的時機,公孫長和一點眉躍入胡府後花園,借著斑駁的樹影和廊柱的掩護,隻幾下,就來到通往前院的東廊道。

    廊道內燈光昏暗,二人正好藏身。

    後麵兩進院落的樓上樓下屋內均未亮燈,顯然沒有住人。前麵就不同了,幾乎每個屋內都有亮光,透過窗紗,可見人影綽約。

    穿過兩條廊道,已來到東跨院的月亮門前,公孫長正想向前觀察中院的情況,就見前院廊道口燈光閃動,走進兩個值夜更夫,朝後麵走過來,二人不敢怠慢,閃身進入東跨院。

    東跨院果然和西跨院不同,出了門口有兩盞燈籠,別處幾乎看不到亮光。

    但是從門口內外的地麵可以看出,東跨院必然經常有人出入,因為地麵異常幹淨,沒有半棵雜草。

    跨院內並不複雜,天井,影牆,還有幾株桂樹。公孫長和一點眉一直向南走,拐過幾道影牆,前麵燈光透出來。

    公孫長和一點眉隱身影牆之後,向裏邊觀看。

    那是一排南屋,一共三間,中間開門,門口掛著氣死風燈,東西窗子裏皆亮著燈。

    屋門開著,門口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素衣紅裙,腰挎長劍,颯爽英姿,但麵無表情,乃是一個身懷絕技的高手。

    兩個窗戶的窗格支起,西間窗上掛粉紅窗紗,雖然亮著燈,卻看不到人影。

    東間窗上掛白紗,窗台上放著一盆海棠和其他幾盆花草。燈光照處,一副女子的嬌小身影映在窗紗之上,一動不動。

    屋內顯然燃著驅趕蚊蟲的熏香,大老遠就能聞到香氣。隻是不似一種香料,仔細品味,西間燃的當是沉水,而東間的不過是普通的艾葉而已。

    二人相顧一笑,公孫長輕聲道:“眉兄,看來是閨房,且走吧”。

    “

    莫非正是肖兄所見之人”?一點眉懷疑。

    “不錯,一屋之內,兩個窗子,兩種窗紗,兩種熏香,顯然是兩種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人。這沉水之名貴,亦非一般人家可能用的起了”,公孫長猛然一驚,遂站住身形。

    “隻是按肖兄所言,兩個丫頭,紅綠裝束,門口這個著紅裝,另一個呢”?

    “眉兄果然心細如發,記憶超人”,另一個可能在西間。

    “小姐定在東間了”,一點眉道,“隻是她們究竟何種身份,一時無法確定,這門口的女子,身手不凡”。

    “要弄明白,看來還要費些思量”,公孫長沉思起來。

    驀地,“曾玲玲”,傳來撥弦之聲,東間窗上人影一動,一聲歎息唱道:

    “水浴清蟾,葉喧涼吹,巷陌馬聲初斷。閑依露井,笑撲流螢,惹破羅輕扇。人靜夜久憑闌,愁不歸眠,立殘更箭。歎年華一瞬,人今千裏。夢沉書遠。空見說、鬢怯瓊梳,容銷金鏡,漸懶趁時勻染。梅風地溽,虹雨苔滋,一架舞紅都變。誰信無聊,為伊才減江淹,情傷荀情。但明河影下,還看稀星數點……”

    一曲周美成的《過秦樓》,隻聽得一點眉和公孫長麵色大變。

    “賢弟”,一點眉難以自持,就要衝過去。

    “眉兄,莫急”,公孫長雖然激動,仍安慰一點眉,“稍後,情勢明朗,一定能見到阮姑娘”。

    那東間裏的女子正是萬花羞阮玉。一點眉和公孫長對她的歌聲印象深刻,特別是一點眉更是刻骨銘心。

    殺手一點眉,稱銀索命,冷酷無情。

    不料秦淮河上邂逅萬花羞阮玉,二人頓生傾慕之情。一點眉一擔生意落入紫薇宮圈套,半路擊殺白衣書生公孫長失手,折服於公孫長的武功武德,遂改變人生,迴歸正義,卻與伊人天各一方,斷卻音訊。

    一點眉雖為殺手,卻性格豪爽,為誅滅紫薇宮匪人不遺餘力,卻把對心上人的思念壓製在心底。

    世上之苦,相思最苦,苦的牽腸掛肚。人間之悲,別情最悲,悲的人神泣血。最不幸者,相思之苦不能言,別離之悲無法說。

    一點眉之苦,恰在心裏,無法言說。明明伊人在世,卻不知身在何方。苦覓無路,傳音無途,怎一個“苦”字了得!

    古者孟薑女,苦思範氏,亦知其葬身長牆之下,尚有發泄之日,淚傾長城。天怒牛女,棒打鴛鴦,也準其七夕相會鵲橋之

    上,還能圓夢一日,闔家團圓。

    然則一點眉呢?伊人所在,唯存心間,徒增長長的思念和無盡的愁苦而已。

    今朝突然間聞聽伊人心聲,怎不叫他心神迷亂,血脈奔湧?

    “弦聲聲,歌聲聲。畫舫日日醉仙境。兩情比山重。月朦朧,夜朦朧。思君隻盼早入夢。枉招愁千層。”

    又是一曲《長相思》,確係萬花羞阮玉無疑。

    “公孫賢弟”?一點眉熱切地看著公孫長。

    公孫長握住一點眉顫抖的雙手稍一用力,再一點頭,表示自己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眉兄”,一點眉情緒略一穩定,公孫長說道,“依肖兄所言,應該有兩個丫頭,小弟猜想,另一個必在西間休息,當務之急,須把她引出來,才好一舉拿下”。

    “賢弟所言甚是,隻是尚不知何種身份,不好下手”,一點眉有所顧慮。

    “之前,阮姑娘和夏三娘在一起,那丫頭會不會是紫薇宮屬下”?公孫長看著一點眉。

    “可能性極大”。

    “如此,我們不必顧慮,一舉而擊殺之,以免驚動他人”。

    一點眉點頭。

    “這樣,廂房上有一暗處,小弟上去,引門口的丫頭上去,眉兄疾速進入房內。若西間的丫頭出來,眉兄不要理會,隻管救出阮姑娘,仍從後院掠出,在大柳樹下等候。若那丫頭沒有跟出來,眉兄可在屋內擊殺,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放心”。

    公孫長閃身而出,隨即躍上廂房。

    門口的丫頭正為阮玉的歌聲撩得眉頭緊鎖,似不勝煩惱之狀,突見影牆處人影一晃,竄上房頂。

    “什麽人”!一聲嬌喝,她已掣劍在手,躍上房頂。

    一點眉同時發動,閃身搶入屋內。

    外麵丫頭的喝問早驚動了西間的丫頭,窗紗一動,一條人影彈射而出,略一愣神,腳尖用力,即提起縱身,向上躍起。

    這是一個全身綠衣的丫頭,正是肖飛看見的兩個丫頭中的另一個。

    這兩個丫頭的確不是什麽丫環,而是上官子婉八個貼身侍女中的玉竹和翠柳。她們兩個自從萬花羞阮玉從秦淮河迴來後,就一直負責看守她,一直就在劉太監府。

    門外的就是玉竹,西間的就是翠柳。

    翠柳仗劍躍上,突然“嘭”的一聲,前麵一物直撞過來。

    因為從亮處猛然間到暗處,她未及看清,長劍直指,“撲”的一下,隻覺得長劍直貫而入,沒至手柄。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道撞來,不及躲閃,整個人倒跌下去。

    此時方看清劍上穿的正是玉竹。翠柳大驚之下,落地趕緊調整身姿。驀地後心一涼,兀自不動,稍傾即倒在地上。

    翠柳後心所中正是一點眉的裸錐劍。

    原來,公孫長閃出影牆,故意稍頓,讓玉竹看見,而後猱身上房,同時左掌蓄力,猛然擊出。

    玉竹忽然從明處來到暗處,看不清對麵情況,有感覺時,掌風已到麵門,身影尚在半空之中,無法閃躲,吃了一掌,昏厥過去。而後整個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疾馳而下,又撞上彈身而上的翠柳。翠柳慌亂之間出劍,正刺中下落的玉竹。玉竹身子的重力和公孫長左掌的餘力,足以讓翠柳的長劍,貫穿玉竹的整個身體,而翠柳也被大力撞迴地麵。

    一點眉並沒有像公孫長說的那樣,直奔東間就出萬花羞阮玉。當他閃身入室時,翠柳出窗的聲音讓他迴頭,正看見翠柳欲飛身上房,,即刻彈身來到屋外,正欲追上,咋見翠柳被撞下來。裸錐劍隻一點,已中翠柳後心,登時斃命。

    公孫長本來已做好後手,見一點眉出來,隻好收住,飄身下來。

    “眉兄快去”,公孫長催促一點眉,一點眉轉身走進屋內,公孫長自己則在外麵戒備。

    南屋東西兩間各有夾山隔著,開一個小門,東間小門上著銅鎖。

    “阮姑娘,是你嗎?這就救你出來”,一點眉輕聲說著,右手用力,“啪”的一聲,扭斷銅鎖。

    “你,你是哪一個”?裏麵傳出阮玉怯怯而激動的聲音。

    “阮姑娘,在下一點眉”,一點眉急道。

    “啊”?房間裏再無聲音。

    “阮姑娘,阮姑娘”?一點眉連喚數聲。

    “你,你真的是眉君嗎”?阮玉似是不信。

    “隻是在下,趕快開門吧”。

    阮玉打開房門,二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但見阮玉雙眼含淚,滿臉憂愁傷感。

    “阮姑娘,你受苦了,在下來遲了”。

    一句話,阮玉淚如泉湧,雙手掩麵,嚶嚶啜啜抽泣起來。

    “阮姑娘,這”?一點眉搔頭搓手,竟不知所措。

    “阮姑娘不要太神傷,眉兄為尋姑娘,幾經生死,無半句怨言,終

    見阮姑娘。此處非久留之地,趕快收拾一下,脫離樊籠吧”,公孫長見二人如斯,隻得進來催促。

    “公子是”?阮玉止住哭聲,抬頭看著公孫長問。

    “這是公孫長公孫賢弟”,一點眉這才說道。

    “在下有幸在畫舫之中聽阮姑娘妙歌一曲,如聞仙聲,至今難忘”,公孫長笑道,“阮姑娘對眉兄有所怨恨嗎”?

    “奴家豈敢,隻是,隻是……”,阮玉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阮姑娘,在下縱有萬千不是,也不急於此時,出去之後,但憑姑娘處置,絕無二話”,一點眉身為懇切。

    “她們呢”?阮玉抬頭問。

    “她們全被,全被趕跑了”,公孫長說道,“趕快吧,遲則有變”。

    阮玉遲疑一下,盈盈轉身收拾衣物。

    “眉兄”,公孫長示意一點眉在屋內等候,自己複到屋外。

    一刻之後,,阮玉方收拾停當,和一點眉走出來。

    三人正欲起身,卻見阮玉快步返迴屋內,直奔西間。

    一點眉疾步跟過去,卻見阮玉正在四處搜尋。

    在梳妝台的抽屜裏,她拿出一個絲綢包,打開細看是一隻玉鐲,重新包起,塞入包裹,轉身來到屋外。

    “眉兄,且照顧好阮姑娘,無論什麽情況,一定要把阮姑娘平安帶出胡府,其他事情都交給小弟”,公孫長看著二人。

    “胡府”?阮玉有些驚訝。

    “如此謝過賢弟”。

    於是,公孫長在前,阮玉和一點眉在後,三人出了東跨院,向後花園疾走。

    從東跨院月亮門向北,穿過兩條廊道,越過後花園,也不過數十丈距離,若單單公孫長和一點眉,展開身形,不消幾個彈縱,即可越牆而出。

    然而,阮玉姑娘即使在性命攸關的時刻,亦不願隨便拋卻少女儀態,稍露張慌不雅之舉止。

    是以數十丈的距離要走過去,亦需一些時間,而時間,對於夜行在高手林立,戒備森嚴的胡府裏的三個人來說,更是彌足珍貴。

    總算順利,三人走出廊道,來到胡府後花園。然而,就在距離後牆十丈的地方,卻出了狀況:從軒廊下走出兩個人來,正是胡府的值夜更夫。後花園中燈火通明,雙方看得十分清楚,自然都是一驚。

    特別是阮玉更是往後縮,一點眉咳嗽一聲,算是為他壯膽。

    這兩個人,一個身材高大,要跨寶刀,另一個身材瘦小,右手拿著一把雨傘。公孫長和阮玉當然不認得他們,一點眉卻識得拿傘之人,正是飛賊金自來。

    二人就是梁方和金自來。

    其實在廊道口,公孫長業已仔細看過後花園中情況,並未發現人影,卻怎地冒出兩個人來?

    原來,梁方和金自來搭伴巡夜,走到後花園軒廊下,發現這裏幹淨涼爽,索性坐下來偷懶歇息,不久,卻聽到有人過來,趕緊起身出來,正見二男一女疾走至麵前。

    一怔之下,梁方問:“什麽人?夤夜到後院何事”?

    “哦”,公孫長咋見二人迎麵過來,照麵之時,心念電轉,已有了主意,隧道:“奉上峰之命,送這位姑娘出府”。

    “哪裏來的姑娘,這麽晚了,送往哪裏”?金自來轉著狡猾的眼珠追問。

    “金兄何不問一問上峰去”?一點眉陳著臉反問。

    “這”?梁方又是一怔,不再言語,公孫長,阮玉和一點眉繼續前行。

    公孫長和一點眉如此答話,正是鑽了紫薇宮內部下屬互不通訊互不相熟識的空子,希望蒙混過關。

    然而,正是一點眉的這句話,反倒泄露了機關。

    三人到牆邊數步之外,公孫長不坐勢舉步淩空而起,飄身到牆頭之上,突聞身後飛賊金自來一聲大喝“站住”!遂腳尖一點牆頭,身形倒飛落在一點眉身後,輕聲說道;“眉兄和阮姑娘先走一步”,隨後才轉身麵對追過來的梁方和金自來。

    一點眉會意,站在牆下略一遲疑道:“得罪了”,右手一探,攔腰將阮玉夾在腋下。

    “你,我,快把……”,阮玉輕聲急唿。

    她的下半句話“……我放下來”尚未出口,整個人已被巨大的力量托起,閉眼不及,已到牆外。阮玉芳心狂跳不已,似一頭小鹿在懷裏亂撞,麵頰緋紅,若是在白天,必羞得無地自容了。

    到了牆外,一點眉還夾著阮玉兀立原地他何嚐不是激動萬分,心馳神往?伊人蠻腰赫然在抱,溫熱體香侵入腦髓……。

    殺手一點眉早已意醉神迷。

    “你……”,阮玉輕語,仿佛悠悠怨語,卻把無限甜蜜從心底攪起。

    “該死!在下竟然唐突姑娘……”,一點眉這才意識到懷中抱的是一個黃花大姑娘,趕緊放下賠罪,然四目相對卻又無語。

    正所謂情在無聲是醞釀發酵,怒於爭吵時噴湧宣泄。

    一牆之隔,牆內情綿綿意切切悱惻纏綿,牆內怒衝衝氣洶洶殺機四伏。

    那飛賊金自來原本狡詐陰險,一點眉的一句話令他警覺起來,他盯住三人的背影,心念電轉。

    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漠鷹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河西牧雲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河西牧雲叟並收藏大漠鷹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