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裏克與格雷循著清晰的腳步向北行進了大半天,走出了這篇寒冷的鬆林,來到了更為凜冽的冰原地帶。


    “不行,腳步在這裏消失了...”


    這裏的狂風沒有了樹林的阻擋,肆虐地吹過大地,抹除了一切活物的蹤跡,那串本來清晰的腳印在這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格雷,你比我更熟悉這裏,這雪原往北還有多遠能到冬日女士的神殿。”


    “在保持行進速度的情況下,大概要走四到五天。”


    格雷想了想當初部族首領的遠行時間,掰著指頭算了算。


    埃裏克注意到了一些不對勁的細節。


    “難道接近一周的行程裏,晚上都要在這冰天雪地沒有半點遮攔的地方紮營?”


    “這倒沒有,因為勇敢先祖的開拓,冰原零零散散地分布著幾座用作補給休息的冰屋。”格雷解釋道。


    這些冰屋都是諾登最先幾代參與試煉的勇士給後人的寶藏,不然,任誰都會在這如同白色煉獄般的地方活活凍死。


    “我們隻要趕路速度加快,今晚日落後應該能到達不遠的一座冰屋,在那裏休整。”


    格雷抬起腳步踏入了深可及膝的雪地中,催促埃裏克行進。


    “那個怪物呢?”埃裏克朝格雷提醒道,“它可能還沒離開南邊那片鬆林。”


    這個選擇可把格雷難到了。


    他緩下腳步,停在了雪原許久,像一尊肅穆的雕像立在冷風中絲毫不動,抽動的嘴唇欲言又止,口中霧氣結成的冰掛在他嘴邊的胡子上。


    如果真如埃裏克推測,怪物並沒有北上,仍留在鬆林之中,那麽可能因為嗜血的欲望再次襲擊村莊。


    那時候造成的死傷絕對是部族無法承受之重。


    “我能相信奎恩嗎...”


    此時正是奎恩他們在負責部族防務,格雷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希望這群人能抵擋住怪物對部族的再次襲擊。


    與其說是僥幸,不如說是自己的自私。


    他希望自己的哥哥在雪原中活下來,就像埃裏克希望那時的緹娜活下來一樣。


    埃裏克也無法給出答案。


    因為與部族毫無情感紐帶的他隻能給出最具功利主義而不是道德主義的建議,那就是繼續北上拿到那塊水晶。


    格雷轉過身來,腳步往迴挪了一小步,但很快又停住了。


    “你決定好了嗎。”埃裏克也感覺到他在麵臨著自己那時在競技場的抉擇,耐心地站在他身旁等著他的決定。


    這還是埃裏克第一次見到一根筋的格雷在一個決定之上躊躇如此之久的時間。


    “啊啊啊啊啊,幹!!!”


    低頭許久,格雷突然暴起,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臉上,像是自己對自己的自責。


    畢竟自己不是聖人,他還是選擇了去救自己的哥哥。


    “我哥哥還在這片雪原裏又冷又餓地等待著救援,現在我隻想讓他活下來,其他的事情就去他媽的吧!”


    他狠了狠心,啐了口痰立馬就走,步伐變得更快了,似乎慢上一步那片樹林就會將它強行拉迴去。


    埃裏克見格雷做出了決定,一言不發的跟著他,朝著北方行進。


    中途,兩人為了保存體力,在格雷作為先鋒踏雪而行一段路後,埃裏克緊接而上,讓格雷跟著腳步走。


    “你說,埃裏克,會不會就是這些操蛋的二選一,讓我們永遠也達不到所謂‘英雄’的高度。”


    “你是說那些兩擇皆惡而取其輕的抉擇嗎。”


    埃裏克在前方平靜地說道。


    “就像剛剛那樣,雖然沒人知道,沒人會來殺我,但我想去救我唯一的兄弟這樣的選擇,會不會讓我受到神的責罰。”


    “神倒不會責罰你,你要覺得內心愧疚的話,你自己倒是會責罰自己。”


    埃裏克一直如此,十分討厭去信仰那些沒有任何作用的神明。


    “因為這些抉擇都和自己息息相關,所以做出自私自利的行為也很正常,你要是在大街上見到一個乞討者,你總不會把自己一袋子錢全部給他來做善事吧。”


    “這,這似乎有些道理。”格雷自我安慰。


    “不過在我學習識字的時候,那個‘大學者’凱瑟琳和我講過這類問題,亂七八糟的,說是讓我先脫離這個關係限製,假裝自己是一個絕對中立的人。”


    “假裝絕對中立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格雷的思想高度似乎還到不了那個程度。


    “我也不怎麽懂,所以我碰見這種情況還是遵循自己的感覺走。”


    埃裏克苦笑。


    他自己可沒興趣去探討那些書呆子艱深晦澀的哲學問題,有時候情緒化處理事件會很方便。


    至於在地下競技場那件事,進行選擇的人不是埃裏克,而是緹娜本人,他自己無權幫別人做決定。


    ......


    下午,天氣逐漸陰沉起來,風也刮得更烈,這是暴風雪的前兆。


    “我們得趕時間,不然會被暴風雪給困住,那時候誰都救不了我們。”


    格雷催促道。


    在這片雪原之上,兩人偶爾會看見一兩個雪堆小突起,那不是小土堆,而是凍死之人被大雪埋葬的屍體。


    在這裏,受困之後沒有人會過來幫忙,在死亡之後,也沒有人會來收屍。


    沒到傍晚,天上就開始刮起如刀般的雪片,切割著兩人的麵頰,北麵而來的狂風像是一堵巨牆阻擋著他們前行。


    “該,該死!”格雷咒罵,“我算是知道這屆試煉其他部族的人都無功而返的原因了。”


    如果說平常的暴風雪是寒冰女神小打小鬧,那麽這暴風雪則是她大發雷霆。


    兩人感覺自己的嘴唇眼皮都快被凍了起來,耳尖早已發紅變紫,雙腳像是兩根木棍般失去了知覺,強烈的失溫甚至讓他們眼中出現了幻覺。


    若再不趕到冰屋,凍死隻是時間問題。


    終於,借助那最後一線白日的亮光,他們看見了一座小小的冰屋圓頂在不遠的前方。


    “是冰屋!”兩人同時大吼。


    瞬間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格雷和埃裏克提起最後一股勁,一鼓作氣地衝向了冰屋,瘋狂狗刨挖開了門前的積雪,鑽了進去。


    冰屋內帶著一個半地穴式的地下室,還有個石塊壘起來的小火坑,以及一些生存補給。


    埃裏克趕忙拿著屋內備好的打火石燃起了一堆篝火,貪婪地享受這遲來的溫暖。


    格雷則在屋內轉了一圈,眉頭緊鎖了起來。


    他發現屋內近期並沒有人來過的跡象,所有補給還是多年前上一次試煉的人們添置的。


    “該死的,該死,該死,他沒來過這裏...”


    格雷失望又著急。


    或許是剩下的隊員繼續北上住到了其它的屋子。


    抑或是這批人,在進入茫茫雪原之後早就凍死在了其中。


    但樂觀的人總是往好的情形想,路上沒有見到未蓋雪的新屍體,那麽他們僅存的幾人一定已經繼續北上。


    “肯定是繼續往北走了,真麻煩。”


    即便這時,格雷依然強撐著自己的樂觀態度。


    “但願如此吧。”


    埃裏克望著篝火裏跳動的微弱火焰,抱著希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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