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娘娘你來啦。”


    左淩泉也收功靜氣,睜開的雙眼,露出了一抹笑容。


    上官靈燁終究是未經人事兒的女人,心裏感覺怪怪的,沒有點破,也不想在屋裏久留,開口道:


    “待會有事兒要處理,你先喬裝打扮一下,我先送清婉迴去,馬上過來。”


    說完取出一份卷宗,放在了茶案上,帶著清婉離去。


    吳清婉雖然久違地私下獨處了一番,但不能言語,隻能肢體眼神交流,哪裏能排解相似;此時被帶走,感覺比被王母帶走的牛郎織女還無奈。她也說不得什麽,隻是叮囑道:


    “淩泉,你自己注意些,我先走了。”


    “好。”


    左淩泉起身相送,但還沒走到跟前,兩個女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半相依,雖無言語,但伊人的溫情如蜜依舊沁人心脾,連日來高度集中稍顯疲憊的精神,也確實放鬆了些。


    左淩泉輕輕吐了口濁氣,在茶案旁坐下,拿起留下的卷宗查看。


    卷宗看起來是連夜整理,太妃奶奶手書的婉約筆跡,封麵就四個字四象神侯。


    ‘四象神侯’是尊號,本名為侯玉書,帝詔王朝澐州臨海郡侯家的老祖。


    侯家是修行世家,傳承約百餘年,做靈獸生意起家,產業多在帝詔王朝西部,在九宗也算有名有姓。


    侯玉書的實際年齡,根本查不到,至於修為,‘四象神侯’的四象,就是四象境的意思;不過幾十年前,侯玉書就有了這個諢號,到幽篁巔峰也不無可能,但可以確認沒有入玉階;入玉階會渡天劫,動靜太大,需要九宗幫忙護道,這點瞞不住。


    幽篁修士同境之間上限和下限差距極大,哪怕都是幽篁巔峰,也有強者如陸劍塵之流,以仙兵為本命,在劍皇城打進前十三;弱者就沒下限了,有可能是隨便找了幾樣五行之屬,煉化為本命湊數。


    五行本命的品階,直接關係到操控天地的能力,以侯家的底蘊來看,不可能強過上官靈燁,因為上官靈燁五行本命足夠扛過入玉階的大雷劫,隻是五行不平衡而已;侯家一個修行世家,再厲害也不可能和鐵鏃府拚財力物力。


    除開家族背景和境界,還有一樣值得注意的是侯玉書查不到師門傳承,安家落戶之前據說在四方遊曆,和望海樓隻是合作關係。


    九宗沒有師門傳承的修士並不少,多是野路子出身,自己摸爬滾打,東邊買一樣功法,西邊學一樣武技,慢慢積攢實力,這種修士統稱為‘散修’,左淩泉也算其中之一。


    因為沒有宗門係統化的訓練和財力支撐,正常散修想要爬到靈穀都困難,能以散修出身闖到幽篁後期的人,不用想就知道,要麽天賦異稟,要麽得到過大機緣,再要麽就是走得邪門歪道。


    ‘四象神侯’安家落戶之後,一直住在澐江下遊的臨海郡,和望海樓來往密切,甚至家族裏沒法修行的弟子,還有在朝廷做官的;若是走邪門歪道的話,近百年都沒露出馬腳,除非望海樓是瞎子。


    綜上所述,‘四象神侯’所在的侯家,表麵數據沒什麽問題,但存在走邪道的基礎,不能完全排除嫌疑。而且昨天發現,侯家盯上了孤身一人入九宗的謝秋桃,這就讓嫌疑無限擴大了,必須查清楚緣由。


    至於吳尊義讓小心的人,是不是侯家,這個很難說,但登潮港附近沒有其他目標可供追查,找到些許蛛絲馬跡自然要跟進。


    左淩泉看完上官奶奶的分析之後,把卷宗收了起來,在銅鏡之前,開始喬裝打扮。


    但就在此時,腦海裏忽然響起聲音:


    “小左,你昨晚在做什麽呢~?”


    湯靜煣的聲音,帶著三分曖昧。


    左淩泉一愣,繼續化妝,含笑道:


    “公主她們呢?”


    “公主還在睡覺,太妃娘娘估計馬上迴來了。我昨晚聽見你和清婉小聲聊天,說什麽‘放鬆、痛不痛~’之類的,你在做什麽?”


    “賞花罷了。”


    “什麽花?”


    “好看的花,小孩子不要瞎問。”


    “什麽小孩子?姐姐我都被你摸……那什麽了,不就是那種事兒嗎,那樣很疼嗎?”


    “不疼,煣兒以後就知道了。”


    “我才不信,昨天清婉哭哭唧唧……算了算了,清婉迴來了,就這樣哈……”


    左淩泉搖頭一笑,又聽見畫舫那邊傳來:


    “靜煣,你盯了一晚上嗎?”


    “沒有,半夜睡著了。誒?清婉,你走路姿勢怎麽不對?”


    “有嗎?好著的呀……”


    ……


    “鐺鐺鐺~”


    一牆之隔的房間裏,玉珠走盤似的琵琶聲幽幽迴蕩。


    琵琶音色不算好,渾厚高亢有餘,但圓潤稍顯不足,畢竟鐵琵琶不是單純的樂器;加之彈奏者有些心不在焉,行家聽起來,彈的是華鈞洲那邊流行的《清明調》,外行聽來,估計就是彈棉花了。


    身著桃色褶裙的嬌小姑娘,抱著沉甸甸的鐵琵琶,坐在靠窗的茶榻上,手指有氣無力的輕撥鐵弦,臉蛋兒很鬱悶,就差張口唱一首‘竇娥冤’,雖然沒彈出《清明調》的韻味,但給先人上墳的沉重,倒是體現得入木三分。


    謝秋桃昨晚偷溜失敗,被那宮裝美婦直接攆迴了客棧。


    說是幫她解決麻煩,結果半點信任都沒有,為防她再次偷溜,竟然給房間布下了禁製,連窗戶都打不開。


    謝秋桃被困在房間裏無路可逃,現在都恨死那算命先生了;說什麽吉運在東方,結果剛下渡船,一連三個來曆不明的人找上門。


    她連人家一根手指頭都鬥不過,得按照人家的安排行事,就算是吉運,她也不敢接呀,萬一人家是拿她當炮灰怎麽辦?


    長生是好,但命可隻有一條,賭錯一次人可就沒了……


    謝秋桃心中碎碎念,想逃又逃不掉,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謝秋桃彈完一曲兒,不解心中惆悵,就想換首歡快點的曲子衝衝喜。


    但就在此時,背後的窗戶傳來動靜,好像有什麽東西跑了進來。


    謝秋桃身體一僵,連忙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迴過頭來:


    “嘻~仙子早呀?”


    “早。”


    上官靈燁輕飄飄落在了茶榻。


    謝秋桃轉眼看去,上官靈燁身上的鳳裙已經換成了底層女修的裝扮,一身淡色裙裝,發髻間的珠玉金飾也換成了常見銀釵;原本豔冠群芳的麵容也有所變化,膚色微黃,帶著些許日曬斑,看起來就好似常年在底層打拚的女散修。


    不過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白如羊脂的肌膚有所遮掩,細看起來,無可挑剔的五官依舊能感覺到那份骨子裏的柔媚。


    除開裝束變化,上官靈燁的肩膀上,還多了一隻傻鳥。


    鳥兒毛色雪白,眸子和鳥喙黑亮,看起來就好似個糯米團子;體型比尋常麻雀大得多,圓圓的一大團兒,看著就想讓人捏兩把。


    但鳥兒的神態很蠢,歪著頭,還嚐試咬住自己的爪爪,做出吃手指的模樣,隻可惜太圓夠不著,看起來也不怎麽通靈性。


    “誒~?!”


    謝秋桃瞧見這隻白團子,大眼睛明顯亮了下,放下鐵琵琶,站在上官靈燁跟前,抬手摸了摸團子的腦袋:


    “這鳥長得真漂亮,是從外麵撿來的嗎?看起來好蠢呀。”


    “嘰?”


    團子本來按照奶娘的囑咐裝傻,聽見這話有點不高興,用小翅膀拍了謝秋桃的手一下。


    瞧見上官靈燁瞥了它一眼,團子又歪頭做出傻兮兮的模樣,繼續吃爪爪。


    “咦?它能聽懂人話?”


    團子搖頭如搗蒜。


    “……”


    謝秋桃張了張嘴,覺得這鳥很聰明,但又不是特別聰明。


    上官靈燁也有點無奈,喂了團子一條小魚幹:


    “裝傻要吃手指,你吃腳趾做什麽?又夠不著。”


    團子聞言一呆,才發覺不對,放下小爪爪,改成咬住翅膀尖兒,然後恍然大悟的“嘰嘰~”兩聲,大概是在說:


    “怪不得,鳥鳥說怎麽夠不著,原來是泉泉教錯了。”


    謝秋桃眨了眨大眼睛,有點眼饞。


    上官靈燁示意團子老實裝傻,從玲瓏閣取出了一根發簪,插在了謝秋桃的發髻之間:


    “直接去四象齋吧,我會跟在後麵,有事兒隨時馳援,不會讓你出半點岔子。”


    “好吧。”


    謝秋桃沒有拒絕的權利,強顏歡笑答應後,背起鐵琵琶,轉身出了房門……——


    中午時分,左淩泉和上官靈燁,喬裝成散修道侶,在滿地奇珍異獸之間緩行,前往入海口附近的四象齋。


    登潮港附近的集市很大,斷斷續續綿延近百裏,離開港口附近的密集街道,外圍的產業就開始逐漸鬆散,規模也開始擴大,變成了依山傍水的雅致莊園,或者各種作坊。


    四象齋做的是靈獸生意,靈獸體型沒上限,最大的托天王八,大小如同島嶼,哪怕小一些的仙鶴,也有兩層樓高,需要的場地肯定不小。


    港口修士來往太密集,寸土寸金,連鐵鏃錢莊也隻是三層高樓,畫一條街出來當獸圈,純粹是錢多燒得慌,因此侯家的四象齋,是在入海口附近,開辟了一塊場地當鋪子。


    四象齋裏麵除開各個小宗門、世家養的特產靈獸,還有托關係從驚露台、望海樓等大宗門弄來的香餑餑,用以吸引修士拉熱度。


    修行道養靈獸的修士並不少,群體之所以集中在下層,是因為高階靈獸太稀有,尋常人根本得不到,並非不想養。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靈獸之所以稱之為‘靈獸’,是因為通人性擁有靈智;九宗盟約主旨是‘仙道貴生’,其中有專門的規定,靈獸擁有部分人權,化形後與修士平權,無故宰殺、藥用、虐待都違背人道,會受到嚴懲;這也是為何修士和自己的靈蛇那什麽,會被人抓住舉報,而且還真處罰了。


    三人一路前行,謝秋桃獨自走在前麵,來到四象齋的入口後,就拿出了名帖,然後被護衛請了進去。


    上官靈燁為了融入周邊環境,肩膀上蹲著團子,看起來就像是過來逛集會的尋常散修,帶著左淩泉進去時,也並未受到查問。


    四象齋占地麵積很大,中間有樓宇房舍,接待的是貴客;外麵則是山水園林,各種奇珍異獸也不關在籠子裏,都在草地、水塘裏閑逛,由馴獸師看管,成群的修士在旁邊評頭論足。


    能放出來售賣的鳥獸,都是靈獸崽崽,長得一個賽一個可愛,因為是人為培養,也不怕人,些許小獸還在太陽下翻著肚皮睡覺,憨態可掬很吸引眼球。


    左淩泉和上官靈燁雖然正事兒在身,但到了這地方,心情還是愉悅了幾分,感覺就和進了動物園一樣。


    團子則不然,感覺是進了自助餐廳,傻都裝不下去了,左看右看,一副‘看起來好好吃的’模樣,如果不是左淩泉攔著,恐怕已經撲上來,上演一出‘鳳凰鬥百獸’了。


    兩人終究不是來逛動物園的,跟著謝秋桃在人群中走了一截,來到中心的高樓之外。


    高樓掛著‘四象齋’的匾額,一個身著錦衣的公子從裏麵迎了出來,拱手道:


    “謝姑娘,快請進,叫賣才剛剛開始,你再來晚些就錯過了。”


    謝秋桃也沒有迴頭察看兩人,笑眯眯迴應道:


    “侯公子家的鋪子真大,我方才在外麵,都有些不敢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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