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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百年前,周成王在平定殷遺之亂,分封諸姬後,在岐陽大會周邊盟邦附庸,晉侯唐叔虞、荀叔、周公旦在左,太公望在右,見證了各種東夷南蠻北狄西戎萬族來朝的盛況。


    周朝的史官也曉有興致地將這些部族獻上的貢品記錄下來,在記述到燕毫以北的各族時,他是這麽寫的:屠何青熊,東胡黃羆,山戎戎菽……


    屠何和東胡,從周初便是北方知名的大部族,但時至今日,屠何淪為代國附庸,東胡卻依然自由馳騁在大草原上,愈發興旺。


    ”這些東胡人是代國以北最強大的部族,分布極廣,有三四十部之多,人數不等,常常能聚集數百控弦者,他們喜好劫掠其他部族,代、燕也常受其苦,吾等這次運氣不好,大概碰上正在遷徙或狩獵的東胡部落了。“


    猗頓是商賈,說完後下意識選擇避戰:”快走,加快速度到屠何去,他們有座小城,屠何的君長喜歡中國之物,也會庇護吾等!“


    但虞喜卻是從軍事角度來考慮眼前的事:”走是來不及了,那些東胡人大概在半裏之外,縱馬瞬息便至。“


    猗頓咬了咬牙:”那該如何是好?要不就舍棄車隊裏的貨物和換到的牛羊皮毛,引誘胡人劫掠,吾等乘機脫困?“


    虞喜鄙夷地看了猗頓一眼:”你可知道,你商隊裏這五十人,乃都是趙氏鐵騎中的老卒,從軍數年,大戰小戰十餘次,每個人都立有功勳,均乃伍長以上。“


    ”若見了些許敵人就落荒而逃,迴去以後,吾等還如何禦眾?如何指揮手下與這些戎狄交戰?“


    說完,虞喜毅然下令道:”下馬,調弓,備鞍,上馬鐙!聽我號令!“


    趙無恤有嚴令,不到情不得已之時,不得在戎狄之地暴露馬鐙馬鞍之事,虞喜謹記,但今日情形,若他們棄輜重而走,卻依然會被追上,若被生俘,主君交代的事便要暴露了。


    與其束手就擒,不如奮死一搏!


    眼見那五六名東胡斥候仗著身後有兩三百部眾,便越靠越近,虞喜便覓到了機會,在備好鞍鐙後一躍而上,雙腿一夾馬兒,就朝他們徑直奔去!


    那幾名東胡斥候大概沒料到對麵穿著古怪的車隊會突然反抗,更有人送死一般朝他們衝來,頓時懶洋洋地張弓想要將此人射落馬下。


    然而沒料到的是,因為有馬具的緣故,虞喜引弓和瞄準的速度比他們這些打小騎在馬背上的獵手更加迅速,彎弓如半月,一支刁鑽的箭便嗖一聲射了過來,將正要拉弦的一名東胡斥候射落馬下!


    剩下四人大驚失色,連忙加快了張弓速度,然而慌亂之下反倒手忙腳措,被虞喜又搶先射出一箭,正中一人眼窩!


    瞬息之間便損二人,還剩下三人已如臨大敵,三箭齊齊瞄準虞喜,朝他射去!


    虞喜也不驚慌,伏在馬背上躲過一箭,又任憑剩下兩箭射中坐騎,隨後再度挺身引弓,再度射落一人!


    ”好!“猗頓也不由失聲叫好,趙氏騎兵之威,他今天算從虞喜身上見識到了,不愧是跟了趙上卿整整十年,屢立奇功的虞師帥!


    這時候,虞喜身後的騎從們也已經打馬上前,飛箭將正欲退卻的兩名東胡人射死,這五個人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代價……


    在前驅斥候盡數折損後,對麵洶洶而來的東胡部眾似乎撞到了一堵空氣牆上,立刻止住了馬蹄,在數百步外遠遠看著。


    虞喜沒有立刻退迴,而是又向前跑出一段距離,昂著頭對東胡部族審視一番後,這才打馬而迴。


    不過他的馬兒,在踏入車隊後,卻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它剛剛中了兩箭,其中一箭還射中了胸間要害。


    虞喜絲毫沒有猶豫,眼見愛馬不能再快速離開,便迅速讓人幫助自己卸下馬鞍,解開馬鐙,又拔劍出鞘,捅入愛馬的脖子,最後連續四下,將釘了馬蹄鐵的馬掌斬掉,放入車上帶走。


    這個過程裏從始至終,東胡部眾沒有再向車隊踏出一步,反倒有序西後退撤離,甚至不再管那五具倒斃的屍體。


    總算是有驚無險,虞喜有些發怔地看著他們遠去的馬屁股,道:“東胡人膽子很小嘛。”


    猗頓道:”不是膽子小,而是形勢有利就進攻,不利就後退,不以逃跑為羞恥之事,隻要有利可得,就不管禮義是否允許,這就是東胡,以及所有胡人的性情。”


    在東胡人看來,虞喜一人便輕鬆殺他們三人,對麵近百人,至少有一半是騎馬迎來的,自己這兩三百部眾,隻怕要折損過半才能將其拿下,所有退卻是很正常的選擇。這就好比外出狩獵,遇到猛虎巨熊,在人數不夠的情況下,要謹慎地離開,轉而去獵取狐兔鹿獐。


    虞喜索性讓人去砍了五名東胡斥候的首級掛在車頭,以威懾再敢來覬覦車隊的部落。


    不過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幾個辮發的人頭,在進入屠何人的城邑時,卻起到了出人意料的作用……


    ……


    屠何是信奉青熊的民族,他們不是“胡”,而是與代人、無終一樣的“戎”,遊牧性沒有東胡、匈奴那樣高,有定居農耕,也有城邑,最大的便是屠何邑。


    “就為這五個東胡人的頭顱,我願意敬你為勇士!”


    操著一口生硬且走調嚴重的中原話,一位椎髻,穿羊皮左衽,戴著金銀飾品的屠何武士對虞喜指手畫腳地說著話,不過他會的詞匯不多,沒一會就恢複了嘰裏咕嚕的戎語。


    虞喜莫名其妙地看向猗頓,希望他能翻譯翻譯。


    “他說,這支打著黃羆旗的東胡部落有千餘人之多,是從燕山那邊遷徙來的,不講規矩,亂占草場,劫掠部眾裏聚。屠何的君長深以為患,他們也很痛恨,他就曾親自帶人去尋找這些胡人,斬殺十餘,但還是讓其餘的人逃走了。如今你殺了東胡的人,就是屠何人的朋友。”


    末了,猗頓才補充道:“這位是屠何君長的妹夫,新稚狗……”


    “狗?”


    “今夫戎狄之蓄狗也,多者十有餘,寡者五六,然不相害傷。”連晏嬰都知道,代國大量畜養狗,屠何作為代王的附庸,也沾染了好狗的習俗,所以眼前這位小酋長才名為狗。


    若是後世,但這名字能讓人笑背氣,可這時代中原晉魯等國叫尨、彘的人不在少數,所以虞喜也感到奇怪。他將新稚狗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戎狄小酋長倒是氣質不俗,膀壯腰粗,手上滿是老繭,一看就是常年練過的。


    通過猗頓的翻譯,和手勢交流,虞喜總算能和新稚狗說上幾句話了,這位屠何小酋長曾經去過東麵不遠處的燕國邊市,所以能說一點諸夏言語,甚至識一點文字!在屠何部落裏,已經是見識深廣絕倫的人物了。


    而且他還被譽為屠何第一勇士!


    大概是英雄惜英雄,這位新稚狗對單人射殺三胡騎的虞喜很欣賞,接下來幾天殷切地為他們在邑中安排住宿,操辦飯食,虞喜等人終於吃上闊別已久的新鮮粟米,頓時激動不已。


    在猗頓在邑中東奔西走,拜見屠何君長,為攜帶的貨物尋找買家,順便建立趙無恤要求的間諜網絡時,虞喜則被新稚狗邀請去打獵,順便也看看他的本事。


    虞喜即便不用馬鞍馬鐙,也一樣騎術射術精湛,那股百戰沙場的氣勢更是讓人難以忘懷。他張開兩石硬弓,瞄準叢林奔出的獵物中,個頭最大的野豬一箭離弦,百步之外野豬應聲而倒。


    屠何勇士們頓時為他歡唿起來,這個部族也和樓煩人一樣豪爽好客,虞喜過去就多次陪伴趙無恤狩獵,是趙軍中最善射的人之一,早不是先前麵對黑熊戰戰兢兢的少年了。他不慌不忙的彎弓施射,幾乎每一箭都會收走一條獵物的性命。


    “沒想到,中國之人也有你這樣的勇士!喜,你一身本領,何苦跟著那商賈奔波,不如留在屠何,與我一起去殺東胡人,我一定請君長賜你一片草地或農田,若你立功,說不定也能取君長之女!留下來罷!”


    麵對新稚狗酒宴上突如其來的挽留,趙上卿手下四將之一的虞喜哭笑不得,他已經是大地主了,在魯國有良田近萬畝,一眼望不到邊,為他耕作的氓隸數百。在晉國更是擁有一座食邑,上卿還為他在呂梁山附近劃了一片草原,大概有屠何邑這麽大,家中也有妻妾數人,無不是大夫、上士之女,個個貌美溫柔,還給他生了四男三女,這戰績連趙上卿都表示羨慕……


    如今眼前小酋長用一小片草場和毛氈帳,滿是牛馬氣味的戎女,就想來收買留住他,開玩笑吧!


    不過他如今的身份的確是護送猗頓的輕俠武夫,隻能尷尬地婉拒道:“我還是願意死在父母之邦,穿桑麻右衽。”


    新稚狗有些不屑:“為此你就甘願屈尊區區商賈、邊吏之下?”


    虞喜一轉眼珠,反擊道:“屠何人也個個忠勇,不是依然要屈尊於代人之下,受代人盤剝驅使麽?”


    (未完待續。)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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