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寶枝,我就當你說這話是在拿我撒氣。”


    丁寶枝抬眼瞧他,“什麽意思?”


    她問得發自內心,是真不確定他究竟什麽意思。


    薛邵聽這疑問句多少有點忍不住了,舔舔後槽牙,提起腰上的刀,“這樣,我要是納妾,你就用這把刀將我和那女人都殺了。”


    丁寶枝看向周圍,好在沒人,“你瘋了?”


    所謂斬草除根,薛邵深諳此道,為避免下迴再聽她說這類蠢話惹他不快,他直接一句話將這件事送入了死胡同。


    “你如果擔心自己沒那個身手。”薛邵以拇指推出半寸刀鋒,寒光泠泠,眼神輕描淡寫,坦然自若道:“我給你遞刀。若將來有一天我負你,你要殺我,我親手給你遞刀。”


    丁寶枝一頓,她不夠瘋,沒法和他就這個話題糾纏下去。


    “事情辦完了,我要迴府。”


    見她安生了,薛邵鬆鬆肩胛,“幹脆等我一起吧。”他笑了聲,“昨天過後,北鎮撫司比往日清閑一半。你剛不是在翻看桌上的話本嗎?再看幾頁等我忙完了和你一起走。”


    丁寶枝看看天色,心說這才剛過晌午,也太早了。


    “你這麽早就迴府?”


    “我迴自己家還分早晚?”


    “那你忙完了和我去布莊?上次答應給你做一條新的抹額,我還沒有合適的料子,本來昨天要去,出事耽擱了,正好今天還早。”


    “好。”薛邵難得笑得明朗,爽快答應下來。


    他邁開長腿飛快往迴走去,見丁寶枝沒跟上來,又站定等她。


    轉身曳撒豎褶皺如流雲散開,竟驅散陰翳透出bbzl三分恣意風流。


    作者有話說:


    《論危險分子如何哄老婆》


    第35章


    在馬車上顛了一路,丁鵬舉跳下車撣撣袍子,朝方阿寧拱拱手連聲道謝,然後站在門口笑容可掬地目送方阿寧趕車離開。


    府門開了條縫,二房張氏探出個腦袋,試探道:“老爺,怎麽樣了?”


    丁鵬舉抬腿上了台階,“金枝呢?”


    張氏大開府門,貼上去道:“屋裏呢,哭哭啼啼喊著爹不迴來就不喝藥,還跟小孩子似的。”她轉而問:“老爺,到底怎麽樣了?寶枝答應了沒有啊?”


    丁鵬舉擺手道:“妥了妥了,明日就見魏光祿。她這次幫了你們房裏這麽大一個忙,迴頭等金枝身體好些了,你帶她登門致謝去!”


    張氏才聽前半句便笑逐顏開,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了,不用老爺您說,金枝自己躺在床上也念呢。”


    “真念假念呐?”丁鵬舉背著手進了府門,淡淡道:“我不過問不代表沒看在眼裏,金枝和寶枝一直就不對付,這個家我最放心的是玉枝,金枝太張揚,寶枝太沉悶,玉枝剛剛好,懂事又孝順。”


    說到這兒,他記起來,“這件事你最該感謝的還得是玉枝,要不是她想出這個主意,你這會兒還在和金枝一塊兒抱頭抹眼淚呢!”


    張氏賠笑道:“是是是,玉枝最好,玉枝最懂事最孝順。我看呀也別等了,我現在就叫金枝從床上爬起來,上玉枝那兒道謝去!”


    這時候丁金枝在屋裏還不知情,她等得如坐針氈,連著拿起三迴茶杯,迴迴都是空的還不長記性。


    也不知道爹被提審什麽結果,今天還迴不迴得來了,要是迴不來,那見魏光祿的事是不是也得耽擱?她可耽擱不起了,這都好幾日沒睡過安穩覺了。


    “金枝金枝!”


    張氏顛顛從外頭跑進來,丁金枝趕緊抓起桌上的頭巾往臉上一蒙,躺到床上去裝虛弱。


    張氏推開門往她床邊一坐,拍拍她被褥道:“快起來聽我說,你爹帶消息迴來了,明日就讓你去見魏光祿!”


    丁金枝猛地抓開臉上的巾子,彈坐起來,杏眼圓睜扒住張氏的手。


    “真的?”


    張氏笑著點頭,拿起那頭巾往邊上一擱,“你呀,也別演了,趕緊起來跟我上玉枝府上。”


    丁金枝一愣,“去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你知道明天見了魏光祿該怎麽說?你可就這一次機會,弄砸了再沒人幫你。”


    是是是,丁金枝趕緊下床穿鞋,心說是該聽聽玉枝的意見,免得就差臨門一腳還踹歪了。


    她往日在魏府是百依百順,變著花樣討魏光祿歡心,這妾室她當得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就不知道他魏光祿說恨不得把心捧出來給她,是真還是假?


    現下她不要他的心,隻要一紙和離書,魏光祿真要是心疼她就該識相地放她走。


    張氏帶著金枝去到玉枝府上。


    玉枝將二房母女迎進府門,她丈夫不在家,bbzl上值去了。


    玉枝丈夫叫朱清,是五品內閣學士,論職能就是跟著內閣的幾位閣老幫皇帝把關朝政,沒有實權,隻能參議。


    在二房母女的印象裏,朱清是個圓頭圓腦的老實書生,別人說話就安靜聽著,要是有意逗他兩句馬上就會臉紅,憨得很,和玉枝機靈能幹的性格截然相反,不過倒也互補就是了。


    金枝本來看不上這樣的五品小官之家,現在隻剩羨慕。


    玉枝喊來丫鬟奉茶,聽這母女倆一唱一和地表達謝意。


    “真要謝還是得謝謝寶枝,明天事情辦妥之後,二姨娘和姐姐可千萬要好好登門致謝。”


    “這我知道,但還是得先來謝謝玉枝你,還有......”


    玉枝眨眨眼洗耳恭聽。


    張氏小聲道:“你說明日見了魏光祿,金枝該怎麽說才比較好?”


    原來除了道謝,還有一樁事想來拜托。


    玉枝喝口茶了然道:“這個呀不難,二姨娘你要實在不放心,明天我陪金枝一塊兒去。”


    *


    與此同時在布莊上,丁寶枝對著琳琅滿目的布匹隨處捏捏看看。


    她問薛邵,“你覺得這個怎麽樣?”


    “還行,有點難看。”


    “那個呢?”


    “也行,比上個好點。”


    “這兩個相比呢?”


    “都不怎麽樣。”


    丁寶枝咬咬牙,“不然你去邊上等我吧,我自己再看看。”


    薛邵抱著胳膊站到一旁,他等得想打哈欠,剛要拿手背掩著,一抬手,邊上的掌櫃嚇得往後一縮。


    “哎唷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丁寶枝本來也沒選到合適的,見狀無可奈何,拉上薛邵就走。


    她帶他行至街上,假裝看不到邊上行人避讓,“我就說讓你換身衣服再出來。”


    薛邵一手挎著刀一手讓她拽著袖子,任憑她在前麵怎麽拽,步子仍舊散漫,“迴府不順路,何必弄得那麽麻煩,況且我穿的又不是囚服,怎麽就不能招搖過市?”


    丁寶枝有一籮筐的話可以迴擊,但隻唿出口氣道:“你說的是。”


    薛邵本想逗逗她,最好能逗得她再瞪自己一眼,結果感覺像吃了個蒼蠅。


    他擺手道:“隨便買吧,我沒什麽耐心再看了。”


    丁寶枝應了聲‘嗯’,心裏想著早知道就自己帶著珠珠出來,不用看薛邵臉色,更不用看路人臉色。


    正想著,耳聽他又道:“你要怕讓人盯著,下次你想買什麽我再穿常服陪你出來。”


    這話還真是出乎丁寶枝意料,她不自覺抬眼看向他,待看清他臉上烏壓壓的表情,實在忍不住想笑。


    薛邵才進了兩間鋪子,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是一副索然無味隨時都要翻臉的臭德行,卻還心口不一地說著下次還要陪她出來。


    “怎麽了?”他問。


    丁寶枝搖搖頭,“沒什麽,下迴要出來就去你覺得有意思的地方吧。”


    他四下看看,“這不是挺有意思的?”


    丁寶枝輕笑著問:“那你說,我拿給你看的第一匹布,是黑底藍bbzl紋的還是黑底紅紋的?”


    薛邵讓她笑意吟吟望得心猿意馬,上前兩步拉過她,下巴重重在她腦袋上一磕,沉聲道:“跟我使壞?迴家再跟你算賬。”


    丁寶枝背過手後撤一步,“那我得再多逛幾個時辰。”


    薛邵睜眼說瞎話,“不行,我看就買那個黑底藍紋的吧,那個我第一眼覺得一般,後來越想越喜歡。”


    “你忘了你說它難看來著。”


    “難看我也認了。”


    既然他都覺得無所謂,那丁寶枝何必自找麻煩,於是她叫他在原地等著,自己去買了足量的布料,將那薄薄一小遝捏在手裏走迴去找他。


    薛邵接過那料子直皺眉,他認不出上頭的藍紋是波浪還是魚鱗,反正就是挺醜的,也隻能硬著頭皮說不錯。


    丁寶枝笑了笑,將那料子拿迴去。


    “難看你也得認。”


    *


    北鎮撫司。


    第二日大清早,方阿寧莫名覺得指揮使今天心情不錯,上迴大理寺的事他罵過了也就過了,沒再提起。


    這件事還不足以亂錦衣衛的陣腳,畢竟當務之急還是在審問戴左明,眼看他忍饑挨餓這麽些天,再不招方阿寧都要懷疑他是金剛不壞之身了。


    方阿寧這會兒正候在北鎮撫司的大門口等丁家人,指揮使吩咐過,今天魏光祿的妾室丁金枝要來探監,讓他看著點。


    等了沒多久丁家的馬車便來了,裏頭下來兩位夫人,年紀一般大,瞧得出是一對姐妹,其中一位和指揮使夫人長得還有些相似,具體像在哪他又說不上來,許是都很好看吧。


    “二位夫人是來見魏光祿的?”


    貌似指揮使夫人的那位道:“是,軍爺,我叫丁玉枝,是寶枝的二姐,這是丁金枝,是寶枝的大姐,也是魏光祿的妾室。”


    那位丁金枝帶著防風頭巾,妝容半殘,被丁玉枝牢牢攙扶著,好像一撒手人就要漏到地上似的,渾身無力悲痛欲絕,看她這樣子像是連話都不會說了,難怪要讓家裏姊妹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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