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有青似乎也被嚇到了,你你你的說了個半天然後什麽也說不出來,而葉白柳也沒有心思去聽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戰馬避開了他們的馬車,卻沒有避開人群,上百匹戰馬的衝鋒,對於圍觀的人群來說,簡直就是場天塌了的災難。


    戰馬突然瘋跑起來的時候,沒有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等著第一個人恐懼的想要逃跑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避免不了了。


    人們密密匝匝的擠在一起,挪動一步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更別說及時的避開發狂的戰馬了。戰馬過後,歡騰的景象被踏碎,取而代之的,是能讓人毛骨發寒的痛苦哀嚎的聲音。


    之前還擁擠的街道上一下子空闊了起來,避不開的人被釘了鐵掌的馬蹄無情踩踏,所過的地方一片哀嚎。


    有人抱著腿在地上痛的打滾,他的腿被踩斷了,血液染紅了他的手。更多的人被踩踏的衣衫襤褸,卻仍然掙紮著要離開這條街上,爬向街道兩側,拖出一片醒目的紅,儼然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


    葉白柳走到馬車旁凝視著痛苦哀嚎的人們,神情不知怎麽的有一瞬間的委頓,像是熟悉的一幕再一次的在他的眼中上演。


    柏有青的目光追著葉白柳也看向了馬車後麵的街,喉間咽了咽,有些不忍的移開目光。他懷中的柏麓漓也看見了,但很快她就不再看,把頭深深的埋進柏有青的懷裏,再不轉頭,一向活潑的女孩此時傻了一般的黯淡了下來。


    戰馬的身影在大街上越去越遠,葉白柳迴頭看的時候,隻能看見許多多小小螞蟻一般的影子。


    葉白柳收刀迴鞘,拉著馬車拐進接著太雲街的側街,誰也不想看見那樣的慘狀,也沒有誰知道哪些發了瘋的戰馬還會不會迴來,現在他力所能及的,是要給柏家的兄妹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的思路依然清晰,剛才,他的目光追了跑瘋了的戰馬很久,敏銳的發現了上百匹的戰馬隻是一直往西,這些因為恐懼而跑起來的馬,如果沒有什麽東西擋了它們的路,大概是會一直被恐懼驅使的這麽跑下去吧。


    “你們......”葉白柳對上柏有青的已經平靜下來的眼睛,頓了一下,“我離開一下,你們就在這裏等我吧,哪裏也不要去。”


    他不放心夏衣,想要去看看,於是就想著讓柏有青他們先自行迴柏家去的。可轉念一想,他們帶出來的護衛和丫鬟都失散了,又是兩個嬌滴滴的人兒和一個上了年歲的馬夫,有些不放心,覺得還是等著自己迴來會比較安全。


    “葉兄,你要去哪裏?”靠在低矮車緣的柏有青抬了抬頭問,眼中有些擔憂。


    “我看見了一個朋友,我有些擔心。”葉白柳一邊解釋著,然後轉身就走。


    柏有青還想要說些什麽,可葉白柳已經兩步走迴了太雲街上,一拐後就沒了影子。他隻好收迴追去的目光,低頭去看懷裏的柏麓漓時,才發現柏麓漓的眼睛也是在盯著街角的地方,呆呆的沒有收迴的意思。


    街上的行人已經沒有了,遠遠跑去,倒是有著一些守街的軍士們已經在救治被踩傷的人們。


    葉白柳走迴街上,遠遠的看了過去,鬆了一口氣。


    他看見了夏衣,那架華麗的車攆和銀甲的武士們也都還在那裏,那些眼中的帶有兇氣的高頭大馬沒有想那些戰馬一樣因為恐懼的瘋掉,它們靜默的站在那裏,威嚴的氣息更甚。


    他們是在防備著什麽,葉白柳看得出來,也能很快明白一些。


    剛才的混亂到處都能看出怪異來,軍士們的戰馬都是清一色的烈馬,就是遇見了狼也不會有這樣的恐懼。在那兩匹拉車的黃驃的身上,他能感受到一種讓他膈應的氣息,這讓他想到了那些雪山上的異獸走屍。


    葉白柳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會兒,沒有選擇上前,從那些銀甲武士身上散發出來的太古兇獸一般的殺伐氣息讓他有些心顫。


    誰也不敢靠近他們,大街上空闊了起來,已經沒有人再有去看北俞公主絨容貌的心思了,戰馬的發狂讓圍觀的人們害怕,好在北俞公主的車攆後沒有跟著騎兵,隻是護衛的步卒,在太雲街東段上避免了更大的傷亡。


    葉白柳深深的看了一眼後轉身,那邊已經過不去了,從馬上那些龍梅武士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拒絕著所有人的靠近。


    葉白柳有些懷疑,若是他就這樣帶著刀過去,那些龍梅武士會不會問也不問的就提刀把他給撕碎了,他也相信那些身披銀甲的武士有這樣的能力。


    葉白柳走了迴去,他決定先把柏家兩兄妹送迴去再去找夏衣。


    可剛轉過街角,他煞了下來。


    馬車的地方,多了一個男人。


    男人一開始是麵朝著馬車,背對著葉白柳的,當葉白柳在街道盡頭煞住的時候,男人似乎有所察覺,側了一下頭,慢慢的轉過了身來。


    以葉白柳的視力不難看清,那是個年輕俊朗的男人,身形挺拔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個練武的人。


    柏有青從男人的身後探出頭來,看見了葉白柳,“葉兄,這麽快就迴來了?”


    他打著招唿,聲音裏有絲絲的驚喜和意外。


    原來不是敵人,葉白柳鬆了口氣,那個男人身上有著讓葉白柳不敢放鬆的氣息,從那人身上傳迴來的溫熱也遠超常人。


    等葉白柳走近,柏有青又問了起來,“葉兄,你的那位朋友......?”


    葉白柳聽出了柏有青的擔心,搖了搖頭,“他沒事。”


    “青少爺,這位是?”男人迴頭去問,眼睛卻還是沒有從葉白柳的身上移開。


    “哦,”柏有青這才記起來介紹,“雷大哥,這位是救了麓喧的人,姓葉,名白柳。”


    “原來是二公子的恩人。”雷姓的男人對著葉白柳抱拳說。


    柏有青又抬手說了起來,“葉兄,這位是......雷槊,雷大哥。”


    葉白柳注意到了柏有青的停頓,他看著雷槊點頭,也抱拳還禮。


    “葉兄,”柏有青還是擔心,“你的那位朋友,真的沒事麽?怎麽不把他一起帶過來?”


    葉白柳還是搖了搖頭,“多謝柏公子的擔心了,他沒事的,用不著我們擔心。”


    “青少爺,既然你們都安然無恙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去辦。”雷槊在這時插了進來。


    “哦,雷大哥費心了,既然雷大哥有要緊的事,就先去吧,不用管我們的。”柏有青說。


    雷槊點點頭,轉身要走,走了兩步,他停了下來,又扭頭迴來說,“青少爺,這兩日,如果你們沒有什麽要緊的事的話,還是少出門的好,現在的城裏,很危險。”


    說完,雷槊就頭也不迴的走了。


    兩人看著雷槊離開的背影,直至消失。


    “那,柏公子,”葉白柳看著柏有青說,“我還是先送你們迴去吧。”


    柏有青想了想,點了點頭,“好。”


    其實這事情根本就不用去想,戰馬踩踏平民,這在歸古城裏是罕見的頭一次,而且還是自己人的戰馬,又偏偏是在迎接北俞公主,關係到兩國聯盟的時候。


    尋常人可能什麽也不知道,可他卻是知道一些的,怎麽想都知道這一定不是什麽意外。


    前有麓喧遇險,今天又撞上了這樣的事,這幾天的歸古城裏,看來真的是很危險了,尋常不適合外出。


    “麓漓,陳伯,下來吧,馬已經不見了,我們走迴去吧。”柏有青轉向馬車,一邊說一邊走到馬車的後麵去。


    柏麓漓沒有說話,她還是委頓在車上,似乎是真的被嚇著了,畢竟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嬌生慣養的,從來都不曾看見過這樣殘酷的畫麵。


    柏有青繞到車後,伸手去接柏麓漓,他們的馬車是觀景用的,前駕和後座隔開,隻有車後才是出入。


    柏麓漓接住柏有青的手,緩緩的下車。


    葉白柳深看了柏麓漓一眼,這個小姑娘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堅強,不是那種一碰就碎的薄冰。


    但她還是柔弱,不再有前幾日的那樣活潑,柏有青攙扶她下車的時候,她幾乎站不住腳,蹣跚的像是要跌到。


    駕車的陳伯還好,活到現在,終究是見過很多風浪的,倒不是柏麓漓那樣的脆弱,隻是臉上還是有些慌張,並沒有被嚇破膽。


    由陳伯領路,他們一行人開始走迴柏家的路。


    可走了不久,盡管有柏有青攙扶著,柏麓漓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柏有青連忙手上用力,扶住了她,他低頭,從側麵看見了柏麓漓的眼中隱隱的泛起了淚。


    柏有青停了下來,問,“麓漓,怎麽了?”


    “我想我哥了。”柏麓漓的聲音弱弱的,帶著哭腔。


    柏有青沒有迴答,而是扭頭去看葉白柳。


    葉白柳對上柏有青眼神,一下子有些懵,他不知道柏有青為什麽看他。


    “青哥哥,你知道我哥在哪裏嗎?”柏麓漓又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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