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鮑府舟應該是會錯意了,除了疑惑,從他皺起的眉頭上還能看出其他的一點什麽東西來。


    “難道我漏掉了什麽?”鮑府舟開始努力的迴憶。


    “我不是這個意思,大人。”油燈照不亮整個屋子,葉白柳並沒有看見鮑府舟緊皺的眉頭,但他也明白鮑府舟有些誤會了自己的言語,“我在迴來的路上碰見了幾個獵人,我擔心會有意外。”


    鮑府舟明了了葉白柳的意思,其中並沒有他不喜歡的指手畫腳,他緩緩的點點頭。


    “你怎麽對自己的同袍比我還要沒信心,”鮑府舟輕笑,“不過是一群被豬油蒙了心的人而已,沒什麽威脅,你更應該擔心的是他們。”


    獵人是很常見的,而且不止是這裏,在歸古城也是一樣的,在歸古城的北門,每天都有許多的獵人進進出出。


    鮑府舟一向對那些獵人看不上眼,倒不是什麽歧視的原因,而是他對夏國軍士的武力一直很有信心,即使是這些處在被外界遺忘邊緣,久疏戰陣的斥候。


    “不是的,大人,那幾個人的確是沒什麽威脅。”葉白柳繼續說,“可是,他們當中有一個神武士。”


    “神武士!”鮑府舟半信半疑,眉頭漸漸沉重。


    神武士,這是誰也不能聽之淡定的字眼,或是豔羨神往,或是凝眉鄭重,可鮑府舟卻有些懷疑。


    “你是在說胡話對不對?這個鬼地方連鳥都不願意來,哪個神武士會來這個地方?除非是他瘋了。”鮑府舟仍是不太相信,他頓了頓,“或者你瘋了。”


    葉白柳張了張嘴,像是噎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微微思慮了一瞬,想想也是,如果他沒有親眼看見,而是聽別人所說,也不太會相信。


    按人們一貫的理解,神武士是個高貴且神聖的職業,一向是那些皇室世家以及富貴人家的座上賓。當一個人能有幸成為神武士,那麽,貧窮、落魄等等這些不好的詞語將會徹底的遠離他們,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用在他們的身上也不為過。


    而北江,這裏是最不可能出現神武士的地方,一是這裏靈氣稀薄,是個被神厭棄的地方,沒有利於他們修行的資源。二是危險重重,身具神力的他們同時也是這裏的獸王最喜歡的美味。


    不過葉白柳轉念一想,好像也不是所有的神武士都是人們認為的富貴樣子,比如現在在這間屋子裏站著的一位。


    “大人,我沒瘋。”葉白柳的確是看到了,“而且周林他們也都看到了。”


    “是嗎?”鮑府舟看著一臉正經的葉白柳,喃喃的說。


    周林他很熟悉,這兩天幫了他不少的忙,這張羊皮地圖就是周林給他謄上去的。


    鮑府舟點頭,接著說,“行,我知道了。算不上什麽大事,就算是神武士,量他也沒膽子敢動我們夏國的軍士。”


    倒不是他盲目自信,而是確有先例,夏國依法治國,其律法,不論是上學大家還是曆朝史官都讚不絕口,譽其是人類史上律法之標,挑不出什麽毛病來。而且,執法之嚴,不分你是那國的人。其中典故,又以卯安村事件為最。


    夏國有律,無故戮士卒者,死。


    “將軍。”外麵有人在外麵急切的拍打著木門。


    “進來。”鮑府舟皺起眉頭,他知道這樣急促的敲門聲一定不會有什麽好消息。


    “將軍,渡鴉迴來了。”來人快步進入屋內,是負責營防的一位什長。


    “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將軍。”鮑府舟糾正他的稱唿。


    “對不起,大人。”來人抱拳低頭致歉。


    “有什麽消息。”鮑府舟問。


    “大人,沒有消息。”他說的小心翼翼,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擔心。


    “沒有!”鮑府舟大唿一聲,有些不太相信,果然不是什麽好消息,他追問,“什麽都沒有?”


    來人不再說話,隻是抿嘴搖了搖頭,意思顯而易見。


    鮑府舟連忙將名冊放在一旁,攤開羊皮地圖,估摸著情況。他的眉頭皺的愈發的深,額頭上一道道的溝壑重疊,緊的都快擠得出水了。


    整個北江冷的也隻有渡鴉能夠活下來了,但也僅限於黑深林之外了,在那些雪山的腳下,沒有鳥兒能經受的住猛烈的大風。


    所以,渡鴉也就成了斥候們唯一能用來傳信的東西了,但是渡鴉難訓,整個山雪營也不過三隻,而且它們的用處也不大,除了來往歸古城之外就沒有怎麽用過。


    可這一次那頭異獸來的太過於古怪,鮑府舟才不得不讓楊久帶上渡鴉,以備不測。沒想到他來的第一次就出師不利,渡鴉返迴,就代表了他們遇見了危險。


    “大人,我們該怎麽辦。”葉白柳迫切的問,他害怕的情況終究還是來了,他很擔心陸林。


    鮑府舟沒有立即迴答,而是把羊皮地圖攤開後就一直看著。


    葉白柳和來報信的什長相望一眼,都能從彼此的眼裏看見被隱約的不安,但他們都沒有繼續的追問,害怕打斷了鮑府舟的沉思。


    “先派人去打探一下。”鮑府舟悠悠的說,坐了下去。


    “大人,渡鴉已經迴來了,難道我們不應該立即派人去支援他們嗎?”那位什長大感意外,迫切的問道。


    “還不是時候,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情況。”鮑府舟聲音平淡,耐心的迴答。


    “渡鴉沒有帶迴消息,就已經說明他們遇到危險了。而且危險到他們連留下消息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在慌忙之間放出渡鴉請求支援了。”什長急切說著自己的意見。


    “渡鴉本就難訓,如果是它自己飛迴來的呢?已經出去四隊人了,又是營裏換人的時候,再派人去的話我們還要不要營地了。”鮑府舟有些惱火,但是並沒有發作,“再說,你們知道他們在哪裏嗎?如果他們都死了,再貿然派人去,那不是去白白送死嗎?”


    “那我們就丟下他們不管嗎?”報信的什長是個急性子。


    “我什麽時候說過不管了,不是說了先派人去打探,摸清情況嗎。”鮑府舟心裏也怒火直燒。


    “那不就是等同於丟下他們不管了嗎,等派人去查探再迴來,黃花菜都涼了。”什長也火了。


    如果說怒火可以點燃燈火,那麽鮑府舟的火簡直可以融化鋼鐵了。


    如果不是蔡謂告訴過他這些斥候們的脾氣,鮑府舟現在可能就已經拔刀了。他已經見識過了這些人的勇氣,但沒料到他們的勇氣竟大到了敢質疑上級命令的地步,軍紀嚴明的夏國軍中,他可沒在其他地方見過敢質疑上級命令的士卒。


    “頭兒,讓我去吧。”葉白柳打斷了兩人,請命道。


    甘泉解渴,葉白柳現在就是起到了跟泉水一樣的作用,緩解了屋子裏較為不和諧的氣氛。


    鮑府舟冷靜了下來,意識到了自己犯了為將的大忌,怒火讓他的思緒再一次的亂麻。


    “你確定嗎?”鮑府舟思慮一番後,不想拒絕,盡管這樣會讓葉白柳錯過與其他人一起離開這裏的時間,但實在是沒有比葉白柳更合適的人了。


    報信的什長不再說話,隻是蹙眉的看著葉白柳,他也知道如果葉白柳前去會錯過與其他人一起迴去的機會,可是他隻是默不作聲。


    他同意葉白柳前去,因為他知道如果有誰能最快找到其他人,那就隻有葉白柳了。當鮑府舟不再理他的時候他就知道鮑府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現在就派人去的了,所以他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最信得過的人身上。


    “我相信沒有人會比我更合適了。”葉白柳點頭道。


    鮑府舟眼神閃爍一番後,“那好吧,把渡鴉也帶上。”


    “是。”葉白柳抱拳,火急火燎的走了,而那位報信的什長也快步的跟著他。


    待兩人都走出門後,鮑府舟用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卻不是因為什長與他頂嘴的原因,他的怒火已經消了。


    “蔡烏鴉啊蔡烏鴉。”鮑府舟癱坐在椅子上,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一樣,他長出了一口氣,“你可真是個烏鴉嘴。”


    葉白柳出門後就徑直的走向了鴉舍。


    “老葉。”報信的什長與葉白柳並肩快步走著,語重心長的說,“全靠你了。”


    “放心,隻要我找到的時候他們還沒死,那他們就死不了了。”葉白柳點頭,盡量說些寬慰的話。


    “小心點。”報信的什長想不到什麽還需要注意的地方了,他也不想耽誤葉白柳的時間,隻得說出了斥候們在外邊彼此間說過的最多的話。


    “嗯。”葉白柳鄭重的點頭。


    山雪營不大,葉白柳很快就來到了鴉舍,說明來意後,看管鳥舍的軍士便打開了房門。


    說是鳥舍,卻是和斥候們睡覺的房舍一樣大的地方,地上鋪有厚厚的毛皮,屋梁上還搭有木架,供渡鴉消遣。


    現在才用了晚飯不久,三隻個頭高大的黑色烏鴉正在木架上飛來飛去,消磨時光。白日裏,負責照顧他們的軍士已經帶它們出去放過風了,但顯然它們還正在興頭上,不肯消停。


    葉白柳很快就找到了那隻才迴來的渡鴉,它的羽毛蓬鬆,亂成一團糟,現在都還在用喙梳理著。


    葉白柳的到來並沒有驚擾到它們。


    實際上,渡鴉與斥候們的關係很好,在冬天大雪封路的時候,經常會有成群的渡鴉盤旋在山雪營的頭上,而斥候們往往也會不吝嗇的喂給它們口糧。


    葉白柳來到其中一隻的身前,從手中的袋子裏掏出了一塊漂過的生肉,是剛從一頭異獸上斬下來的,還帶有餘溫。


    北江的渡鴉不同於其他地方的渡鴉,它們的個頭比一隻兔子還要大上一些,且兇猛異常,以厄卜斯山脈裏的一些小型異獸為食。與其說它們是渡鴉,倒不如說它們是小一號的獵鷹。


    “啊......”


    一隻渡鴉撲棱著翅膀撲向了葉白柳,穩穩的落在他的手臂上,然後一口吞下了他手中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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