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後是無法感應到事物的。

    但是,我卻分明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自己血液的流淌,甚至可以看見體內經脈的顫動。這是怎麽迴事?我為什麽置身於自己的身體裏?

    “不用疑惑了。你放棄了你的身體,從此,她歸於我。”那個聲音,如此熟悉,或許,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就是我自己的。

    我身體的世界裏,是一片藍色,毫無生氣的藍色。

    一片藍色裏,浮動著一個幾乎和我一模一樣的透明光體。

    “你是誰?”我問她。

    “我是你的影子。”她道,臉色看不出一絲波瀾,那是一種出塵之美,似乎世界上所有的凡是都與她無關。“影子?”我有些疑惑。她徐徐解釋道:“是。從你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開始,我們就是一體。我們共同寄生在一個共體上,你,占有了本來我所應該擁有的一切,而我,便成了你的影子。沒有實處,毫無意義的影子。沒有人會感覺到我的存在,我也感受不到別人給予我的屬於我自己的情。但我不甘心隻做你的影子,不甘心隻受你的擺布。我隻想有一個實在的身體,隻想自由地在天地間遊蕩,然而,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的實體,我的自由。

    “或許這是無奈的,但是我不甘心啊!我們在同一個身體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說實話,我真的很羨慕你,羨慕你有自己愛的人,和愛你的人,能感受到喜、怒、哀、樂,能享受人類的感覺,能愛,能恨,能擁有。我在這個一無所有的世界裏,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空曠的一切,空白的一切。如此寂寞,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你或許永遠也體會不了我的感受,我也不奢望能夠獨自擁有我們的身體,隻是你不能夠珍惜,那麽,不如讓它歸於我。

    “對不起,如今我隻能說這三個字了。你與我共生於一體,這百年來也有了感情,雖然你並不知道我的存在,但在我心裏,已經將你當成了我自己,我不希望你恨我,我不希望你如此頹廢下去,如此不懂得珍惜。我不能讓我們失去這個身體,你當我幫你也好,害你也罷,請讓我成為這個身體的主人。我相信,我會比你做得更好。

    “原諒我,雪。”

    她的身體近乎於透明,全身散發著淡淡的白光,似乎是虛有的一般,縹緲,蕩然無存,又無處不在。

    她的話引起了我的無限遐想。或許,真的,她比我更適合做這個身體的主人。因為,她如此冷漠,如此堅強,如此不顧一切……而這些,恰恰不是我所具備的。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輕笑道,想通了一切之後,反而,心情更加舒暢。既然選擇了放棄,還有什麽好遺憾呢?“對不起”這三個字隻是對我的奢侈罷了,我根本不懂得珍惜。

    她的麵容依舊那麽平靜似水,掀不起一絲波瀾,平靜地道:“我們的同時存在本就是一個錯誤,沒有必要去爭奪誰對誰錯了。今,是時候解決這個錯誤了,如此糾錯下去,隻會越陷越深。不論結果如何,我無悔。毀滅也好,生存也罷,結果都已經不重要了。生,可悲,可喜;死,可了結,可解脫。”

    “好。”我滿意的笑了。這次生死之戰,將會確定我們一生的命運……如此,生也知足,死也無憾。

    她也笑了,由衷地笑。那是自她從生一刻起,第一次的笑,想不到竟如此美麗,如此宛然。“請伸出你的手。”她輕道。她也同時伸出一隻手與我的手相合,十指緊扣,“閉上眼睛。”她的話是不容置疑的。我閉上了眼睛。她也閉上了眼睛。

    此刻,時間凝結了一般,停止流失。“我,風晗影。”她輕道。像咒語一般,使我不自覺的跟著她念。

    “我,風晗雪。”聲音,平靜得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願與風晗雪融合於一體,無論結果如何,生為生者,死為消亡者,無怨,無悔,至死不渝。以蒼天為證,大地為契,若有背叛,天、誅、地、滅。”一層藍光籠罩著她,如仙子般高貴,美麗。

    “願與風晗影融合於一體,無論結果如何,生為生者,死為消亡者,無怨,無悔,至死不渝。以蒼天為證,大地為契,若有背叛,天、誅、地、滅。”一層白光籠罩了她,如精靈般靈動,迷人。

    她們手指相交棏地方,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光,似藍似白,心裏感到了一種奇妙溫和的感覺,現在像是在享受,而不是那生死之戰。

    漸漸的,腦海空白一片,心境平和了下來。那手指的交結,正是心與心的橋梁,驚訝地發現,她地心靈是一片淨土,沒有一絲雜誌,甚至沒有自己的思想。我不禁同情起她來。如若我們沒有共生於一體,她,將會是現在的“我”。

    “靜。”她皺了皺眉頭,道。雖然隻有一個字,但是卻使我不得不靜下來,心無雜念,處於一個平靜的世界。

    那道似白非白,似藍非藍的光逐漸籠罩了我們,實體和影子逐漸融合,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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