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奇險,天下皆知。蜀道既狹且陡,多處一麵對壁,一麵臨淵。行人稍有不慎,落入深穀,摔得個粉身碎骨,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太白詩雲:“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雖顯誇大,卻也貼切。沿蜀道而上,林木漸稀,到得頂上,竟是禿石多於林木了。

    這日正直夏末秋初,時以至巳。烈日早已高懸東方,直照得半壁山石璀璨生光。

    在這蜀山之巔,早已立了一人。那人一身白衣。立於深穀之旁、巨石之上,任山風吹動白衣,身體卻紋絲不動,宛如神仙一般。他閉著雙眼,似是在冥想,又似在待人。但見他容貌英俊非凡,年齡二十五六,竟是個俊美青年。

    蜀山雄奇壯闊,壁立萬仞,一人處於其間真個是渺如塵沙。但那白衣男子迎風傲立,自有一股將天下踩在腳下之勢!

    此時,山下突有一道黑影閃動,卻是一個身著黑衫的男子沿蜀道飛奔上來。蜀道奇險若此,竟阻不得他半分。那人去得好快,不過一盞茶時間,竟已到了半山。又過得須臾,他已立在了那白衣男子身後。輕功之高,可見一斑!

    到了此時,這黑衫男子的形容方始清晰。隻見他二十三歲左右,劍眉星目,英俊中透著幾分狡黠,背上負著一把長劍,手中卻拿著半隻熟雞。這黑衫男子剛一止步,便道:“蜀道難於上青天?放屁,放屁。”說完這髒話,便拿起手中之雞,大咬一口。

    那白衣男子早已睜開雙眼,目光中銳氣閃動,他瞧見黑衫男子行為,不禁皺眉,道:“蕭兄,你可是遲到了一個多時辰啊。”那黑衫男子便叫蕭麟,是一個江湖遊俠。

    蕭麟咽下雞肉,道:“這可怪不得我,若非正乙教的那些牛鼻子阻了我的去路,我未必到得就比你晚。”

    白衣男子哪裏肯信,道:“正乙教教規嚴明,教中之人絕計不會無故阻攔過客。再者,以你的本事,天下間隻怕還沒人阻得了你的去路。”

    他這話可不是亂拍馬屁,蕭麟年齡雖幼,武功卻已站到了武林巔峰。蕭麟四歲習武,十歲之時,盡習師藝,他師父也不是他的敵手。其後他辭別父母恩師,遊於江湖,處處尋訪名師。他天賦非凡,性子堅韌,極難練的武功也能在數月間學會。他十八歲時,便奪得“嵩山少英會”第二名,自此聞名江湖。到得如今,他已身兼百家之長,內力也練至化境。江湖上可與他並駕齊驅的,隻寥寥數人而已,能超過他的,怕隻有傳說中的絕俠了。

    絕俠其人乃是江湖上的一位傳奇人物,相傳

    此人武功奇高,世莫能敵,近似仙人,但此人行蹤詭秘,他的事跡江湖上多有流傳,卻極少有人見過其本人。

    蕭麟訕訕道:“嘿嘿,我行至正乙宮,這肚皮突就唱起了空城計,為了不委屈它,我隻好去正乙宮的廚房晃蕩晃蕩。”言及於此,白衣男子隻道蕭麟在正乙宮大吃了一頓,是以誤了時辰。哪知蕭麟表情倏然變得憤憤,接著道:“最可恨的是,這正乙宮的牛鼻子竟不沾葷腥,害得我白跑一趟。”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道:“隻怕你未曾白跑吧。”

    蕭麟聽他語氣,似是已猜出自己行徑,便道:“不錯,我蕭麟豈能白走一遭,不好生作弄他們一番,惡氣怎能消去。”

    白衣男子道:“所以你尋了幾隻野雞,做熟了逼那些道士吃下,讓他們犯戒。”

    蕭麟道:“嗯,起初我也這般想。不過我尋了許久也就尋到這一隻野雞,我舍它不下,也就把雞湯留給他們了。嘿嘿,我偷偷把湯倒入他們的菜裏,他們定能好生享受一迴了。”

    白衣男子笑道:“江湖上稱你為貪嘴麒麟,果然不錯。”

    蕭麟道:“那是不錯,不過我近來又發現另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便是賭博,我該叫‘貪嘴好賭麒麟’的,哈哈,不錯不錯。”說著從懷中摸出幾粒骰子,對白衣男子道:“來來來,咱倆玩幾局。”

    白衣男子笑容一僵,咳了一聲,將衣袖一揮,道:“蕭兄,不必了罷。”

    蕭麟將白衣男子神色瞧在眼中,暗暗一笑,將骰子收入懷中,轉言道:“你的外號‘心意神劍’可就遜得多了。”

    原來這白衣男子正是“心意神劍”王丹,乃恆山仙劍派掌門。他得此外號是因他練了一門無上神功,便是心意神劍。這劍是由真氣所凝,雖然無形,卻比實劍更為鋒利,可與實劍相斫。練至巔峰,一柄主劍還可化為無數小劍,厲害無比。

    武林之人多能以真氣傷人,然而能強行將真氣凝成劍的,世間怕隻有蕭麟等數人而已。而蕭麟縱能強凝真氣為劍,卻絕對不能再用以傷人。這心意神劍卻可讓練成之人隨心所欲運用氣劍,端的是厲害玄妙無比。當然,這等奇功也不是人人可練,便是在仙劍派中,練成這劍法的也隻有小半。王丹所在門派為仙劍派,也是由此劍法而得名。

    王丹不欲與蕭麟在外號上做過多糾纏,便道:“蕭兄,你可知我待今日已待了許久。”

    蕭麟聽他如此說,便道:“嗯,聽說你由蜀地開始尋

    我,後來繞了一個大圈子又迴到蜀地,曆時數月,你倒是很有耐心。”他哪裏知道,王丹等待這場比武已等了數年。

    王丹笑了笑,道:“山巔決戰,自古皆有。三十年前,便有大俠宋龍天與西夏高手左圖於嵩山之巔決戰。咱們這場比武,可算不得怎麽高明啊。”

    蕭麟笑道:“若咱們能飛到天上比武,那定然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王丹不喜玩笑,隻道:“不過也無妨,放眼天下,堪稱高手者隻你我二人而已,你我比武,自也能流傳於後世。”

    蕭麟道:“你此話說得忒也大了,武林中臥虎藏龍,比咱們厲害的未必就沒有,那絕俠多半就比咱們厲害。”王丹聽及此,哈哈大笑了幾聲,道:“蕭兄,你可上人家的當啦,世上哪有什麽絕俠,我早去查過,絕俠所有的事都是子虛烏有,不過是騙人罷了。”

    蕭麟不置可否地道了聲:“是嗎?”其後隻聞“哐”一聲,銀光乍現,蕭麟手中已然多了把長劍。他道:“小心,我要發招了。”這些年來,蕭麟遍走武林,卻未曾遇到一個敵手。今日與王丹戰,也是他十分期待的。

    王丹大聲道:“哈哈,果然是風雪寶劍,來罷!”右手一張,真氣立刻成劍,手掌之處,正是劍柄。

    蕭麟雖瞧不見這由真氣凝成的劍,但他卻能清楚感知,他心中暗道:“江湖傳言果然是真的。”不禁對王丹多了一分敬佩與一分警惕。他平日於人相鬥,從未使出全力。今日與王丹較量,他一出手便用上了十成功力。隻見他揮動長劍,刺向王丹右腰下的“誌室穴”。此穴若被刺中,人不會受太大傷害。蕭麟雖用全力,卻不願傷王丹性命,是以如此出招。

    王丹心下明白,揮劍一擋。實劍與氣劍相碰,竟也“當”的一聲發出聲響。二人交了這一手,王丹退了兩步,蕭麟退了一步。王丹暗道:“好家夥,果真了得。”蕭麟心道:“他隻用了八分力,竟能將我震退,生平所遇,的確以此人為最。哈哈,想不到年輕一輩中,竟還有能和我相較之人。”二人再不敢有絲毫小覷對方,王丹也使上了十成功力。

    王丹雖退了兩步,用時較小麟多,卻能搶先出招,右手一揮,氣劍離手,徑直向蕭麟胸口“陰都穴”刺去。蕭麟知道這一劍含了王丹十成內力,若是相擋怕又要被其震退,於是微身一側,氣劍便從他胸旁半寸處射開了。避開這一劍,蕭麟立時向王丹功去,使了一招“天山飛雪”向王丹胸口刺去。

    正此時,蕭麟隻聽得身

    後“砰”的一聲,是石頭碎裂的聲音,不禁暗道:“他與那石頭相距近三丈,竟也能用氣劍將石頭打得粉碎,著實厲害得緊。”

    王丹立時又凝了一把劍,見蕭麟刺來,叫道:“好一招‘天山飛雪’。”蕭麟見他叫破自己招數,也不以為意,手掌一翻,竟在這瞬間變換了招式,卻是一招“燕行瀑布”削向王丹。

    王丹也未曾料到蕭麟變招如此之快,忙施展輕功向後疾躍,隻瞬息間,身體已在丈外。這“燕行瀑布”後招極多,蕭麟立時使了一招向王丹追去。他雖以快招對敵,心下卻是明白:“此次較量,百招之內定然分不出勝負。”

    王丹已退至崖邊,見蕭麟來攻,足下使了招“春燕低飛”,手上使了招“織女弄梭”。兩招同出,王丹不僅避開了這一劍,還以氣劍刺向蕭麟足上“衝陽穴”。蕭麟動作極快,立時又揮劍將這一擊化解開來。

    二人便是這般纏鬥不已,蕭麟所料不錯,唿唿百招,二人竟無一人能稍占上風。但見一個白衣,一個黑衫,時而鬥於石上,時而鬥於樹下,時而依壁而鬥,時而飛身上空,當真美妙無比。二人於懸崖邊相鬥,山石碎裂之聲時而傳出,也是兇險無比。

    二人經此一較,都已明白:論內力,王丹略勝一籌;論劍法,王丹未曾將心意神劍練至最高層,劍術變化也遠不及蕭麟多,是以輸了一分。二人各有所長,是以鬥了近千招,也未曾分出勝負。

    此時已至午時,烈陽高懸,二人背心額頭也都有了汗漬。二人一記對碰,各自躍開,相距近三丈。王丹忽地想到:“我這劍法可攻甚遠,我又何必近他身旁。”右手一揮,氣見逼向蕭麟,隨後雙手同凝劍指,指上立時又有兩柄氣劍。他雙手一揮,兩柄氣劍又射將出去。如是往複射出。

    蕭麟揮劍迅極,將來劍盡數震散。這氣劍打出三丈,威力已弱,然其數量甚多,也是使得蕭麟有幾分慌亂。蕭麟心道:“我豈會輸在此招之上。”於是施展輕功奔向王丹,手中舞劍兀自不停。

    王丹哪容蕭麟近身,便一邊發劍,一邊避讓。兩人這般兜了幾個圈子,卻總是隔了近三丈。

    蕭麟心道:“你道我不會遠攻嗎?”長劍一揮,一道真氣由劍灑出,將來的氣劍盡數破了。他又是一斬,劍氣激出,直逼王丹。王丹叫道:“好厲害的劍法!”身體也同時閃開。那劍氣失了目標,擊在地上,地上頓現一條尺餘厚的長溝。

    王丹問道:“蕭兄,這是什麽劍法?”蕭麟笑道:“這是我自創的

    ‘麒麟劍法’,厲害麽?”王丹在心中讚了聲“了不起”,道:“厲害得緊,好,我就來領教領教!”言畢,攜了氣劍向蕭麟攻去。

    蕭麟心道:“我這麒麟劍法眼下隻有三招,使得久了隻怕被他瞧出破綻。”是以他極少再使這麒麟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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