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進了屋子後,在廠裏一層沒看到季晨,但在一層機子上看到了一些亂放著的資料。


    上了二樓,空氣裏麵煙霧繚繞,季晨辦公室外麵站著幾個人。


    嚴溫玉雖然不經常來廠裏,但也認出來這是廠子裏麵的一些員工。


    她聽到一些辦公室的談話,似乎在說一些股份的事情。


    她把手裏的錢包握緊了些,張沛霖走在她身邊叮囑:“一會別把那錢露出來,萬一鬧起來就不好了,從你手裏搶錢都有可能。”


    他們現在才算明白過來,為什麽那些混混在門口站著,那是在維護秩序,也是在防止警察的到來,以便裏麵的人能夠繼續勒索並及時逃跑。


    季晨坐在辦公室裏,小李也站在一旁,正看著那些人。


    幾波人在對峙著,誰都沒說話。


    似乎是門外上樓梯的聲音太大了,他們一行人朝著樓梯口看去。


    張沛霖看到一臉緊張的這些人,他笑著問季晨:“這是什麽情況?”


    他邊說邊護著後麵的嚴溫玉,嚴溫玉看向季晨全身上下沒有受傷,這才放心下來,隻是幾天沒見再見他,感覺到臉上已經有一些滄桑了。


    她繞過那些人,走到季晨身邊,把手裏的包放在他的腳下。


    張沛霖看向在辦公室裏臉色差勁站著的那一群人,笑著開玩笑:“怎麽著,要打人啊?季廠長待你們不薄吧,這說翻臉就翻臉,當初給你們那麽多工資的時候怎麽不翻臉,這廠子就出了這麽點事,你們幾個人就帶頭這樣,名聲傳出去,以後誰敢用你們?”


    他的語氣帶著威脅,那幾個人看著他,知道他是工廠旁邊的旅館老板,也在新聞上看到過他的相片出現在報紙的一版封麵上。


    幾個人麵麵相覷,小聲議論著,其中一個人低聲說:“這個人好像是誰誰誰家的小兒子。”


    其他人一聽,便都止住了鬧騰的想法。


    幾個人又低頭商量了下,最後一個人拍板說:“不管,我們現在就是要錢,沒錢我們就搬東西,把機器都搬走,你們看著辦。”


    張沛霖迴頭看去,這些人還是很固執地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肚笑著又說:“行,你們就這麽著吧。我是想清楚了,以後呢,專門把你們幾個的照片印到一張紙,天天沒事了派人去發傳單,你們要是不怕後果,就這麽著吧。”


    幾個人一聽,似乎在打量他說出的話的嚴重性。


    他們思考了一會,還是顧慮張沛霖的身份,便妥協著說:“我們在樓下,還是得等著要錢。”


    現在拿到錢,比他們以後的名聲更重要。


    說完幾個人就下樓去了,張沛霖笑了下,諷刺地說道:“這些人,真是白眼狼。”


    等到屋子裏安靜下去,季晨這才給他們各倒了水。


    嚴溫玉坐在沙發上,又把自己拿過來的錢袋子遞給季晨。


    “不用,你留著,現在廠子還能撐下去,不至於用你的錢……”季晨隻是看了一眼,便拒絕了。


    嚴溫玉還是把錢遞給他:“拿著,這錢還不都是你給的?”


    這些錢都是季晨每次迴家時給她的一部分,她在這個年代不怎麽花錢,無非是買房做一些投資。


    她拍了下腦門想起來什麽又說:“還有那些房產證,都是可以變現的,雖然現在不值很多錢,怎麽著也頂點用。”


    現在這個年代房子還沒有漲價,買房的人沒有那麽多,但那些房子好歹是市中心的地段,不管怎麽說都是一筆錢。


    季晨看著她,還是堅持不要錢。


    張沛霖看著這兩個人都在拉扯著,怎麽都不像是結婚好幾年的夫妻,便開著玩笑:“你們都不要,我可拿走了啊。”


    嚴溫玉瞪了他一眼。


    張沛霖這才收斂了下,一本正經地說:“還有旅館的錢也能頂用,還缺什麽我這也有,總是能把這關度過的。”


    自從和他們夫妻合作之後,他的生意越做越大,用那些人的話說,這兩人是他的貴人,現在貴人遇難,無路如何都是要幫忙的,再者往後一想,這都不算什麽事。


    季晨點頭:“正要說呢,可能還是需要你幫忙,我那車還有一些能變現的機器都先賣掉,暫時先把緊急的賠償了結,其他的一些大錢完了我再想辦法。”


    他說的大錢是關於韓國富的錢,涉及到當初的投資,那是一筆很大的錢,目前還沒有直接變現的辦法。


    張沛霖點頭,幾個人商量過後,季晨還是讓嚴溫玉把錢袋子拿走了,自己從辦公室的保險櫃裏取出一些錢。


    嚴溫玉注意到保險櫃裏的錢已經沒有那麽多了,隻是季晨不要自己給的錢,這很令她無奈。


    在幾個人的見證下,樓下的那些老職員都上來了,季晨把錢分給她們。


    臨走時季晨說道:“希望各位以後再有合作的機會我們能再合作。”


    那幾個人一聽,互相看看,沒再說什麽,大概是覺得愧疚,灰溜溜地下樓走了。


    張沛霖一看事情解決了些,便提議說先去吃飯。


    說完便護著嚴溫玉在前麵走著,辦公室門口還有那些流氓守著,看他們幾個人一起出來了,便跟在後麵。


    張沛霖一直守在嚴溫玉旁邊,季晨看著走在一起的兩個人沒說什麽。


    幾個人吃完飯,張沛霖又把他們兩口子送迴家,而季晨在吃飯的時候一直留意著張沛霖的種種表現。


    嚴溫玉吃飯時噎到了,張沛霖便趁機把茶水遞到她麵前,嚴溫玉眼睛剛瞄向紙巾,張沛霖便把紙巾放在她麵前……


    很細心,比自己要好,季晨覺得這樣的男人,是可以給人安全感的。


    這樣的人家境好,心態開朗,生意場上得心應手,因為家族的護佑,永遠不會有危機。


    不像自己,沒有家,甚至沒有家人在身邊,連保護她都保護不了,還讓她擔心自己,總覺得日子好一些了,可以讓她享福了,自己可以給她所有的一切了,但現在似乎一切又在消失。


    那種小時候的不安全感瞬間充滿了自己的內心,季晨覺得自己給不了別人安全感……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幾個人吃飯期間,一直都是張沛霖在不停地說話。


    嚴溫玉時不時地悄悄看向季晨,總覺得他有心事,便以為他還在擔心錢的事。


    錢的事,她覺得這是最不用擔心的,那些現金房子車子賣掉,總能支撐一段時間,大不了再重頭再來,沒有什麽比喪失掉信心最重要的。


    迴去的路上,張沛霖很擔心地在後視鏡裏看著他們兩個,坐在後座上的兩人頭分別朝向不同方向,也不說話,不知道各自在想什麽。


    他把季晨和嚴溫玉放在門口時,小聲對季晨叮囑:“你媳婦,好好哄一哄,我估計今兒的事把她嚇夠嗆。”


    嚴溫玉開門時聽到了,其實今天的事對她來說本就沒什麽。何況他們兩個男人在身邊,哪會有什麽事,她就是在生季晨的氣,總覺得季晨似乎在預謀著什麽。


    果然季晨在迴到家之後,叮囑著讓她把錢收好,以後要是姐姐家孩子們有事了,這些錢都能派上用場。


    “說過多少遍了,我們以前用不上,以後也用不上。”嚴溫玉有些生氣地說。


    今天反反複複說著這些事,這錢就那麽重要?


    季晨點頭,語氣緩和了些:“我這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解決,要是可以的話,咱倆暫時分開幾天吧。”


    嚴溫玉一愣,眼睛裏泛著淚光,隻是看著季晨,沒有吭聲。


    季晨心裏像是被刀割一樣,但嘴裏的話確是僵硬無比:“這幾年我們來到這裏也好久了,一心想讓你過好日子,卻不能如意,我覺得還是張沛霖比較合適,起碼沒有這些糟心的事。”


    “什麽糟心的事,撐一撐還不是很容易解決?”嚴溫玉嗚咽說著,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轉身進屋。


    季晨看著那薄薄的背影,還是狠下心來說:“這事還是盡快辦吧,錢你都拿走,免得廠子裏再有什麽事,那些人來找你。”


    他知道嚴溫玉不是那些愛算計和胡攪蠻纏的人,他們兩個人都很敏感,一旦有其中一個人說出口的話便會當真。


    兩個人也都沒有安全感的兩個人,他狠狠心,還是說出來了,張沛霖的確比自己更適合嚴溫玉。


    等他們在一起時間久了,這些事也就過去了。


    季晨不想連累嚴溫玉,想了想便又說:“這段時間,我就在廠子處理那些事了,這幾天就不迴來了,你考慮下,畢竟這結婚證也不是咱們的共同意願,還是早做了斷的好。”


    說完沒再看嚴溫玉,轉身進了自己臥室,關上門靠在門後。


    剛才一番話,說是一時生氣也罷,說是吃醋也罷,他等了兩年,一直在等著生意的好轉,然後帶著嚴溫玉步入小康生活。


    現在節奏亂了,再重新開始,不知道要多久,現在能做的就是放手,如果以後有機會……


    嚴溫玉迴在客廳發了一會呆,便在季晨房門上敲了幾下,季晨靠在門後沒再開門。


    嚴溫玉隔著門罵道:“你就這點擔當啊,不相信我能幫你度過這次難關,而且這算是哪門子難關,不就是生意沒了嘛。以前咱們不也沒有生意,過的不是也挺好的。”


    她停頓了下,這道門仿佛是一道心牆,隔絕了兩個人的心事。


    她站在原地頓了頓又說:“不就是錢嘛。我看啊,你就是不舍得那些名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怎麽著,創業當老板了,舍不得了,以前你當局裏一把手的時候,也沒見你那麽喜歡權利。”


    說完又不解氣罵了一句:“死腦筋。”


    季晨靠在門後,聽到身後的門把被提著拽了兩下,又聽到客廳的門被大力關上了,他從黑漆漆的窗戶看過去,嚴溫玉在門口徘徊了會,便離開了。


    過了一會聽到隔壁朱嬸的大嗓門說著:“這是怎麽了,哭成這樣,快進屋。”


    後麵的聲音漸漸小了,季晨看著黑乎乎的屋子,這才把臥室的門打開,客廳裏麵的燈還亮著,桌子上放著嚴溫玉今天一直帶著的錢袋子,大袋子鼓鼓的,不知道她帶來了多少錢。


    季晨看著那筆錢,又看著這個小家,似乎能看到嚴溫玉剛來時那茫然的表情,還有照顧小孩子時的無措,第一次上課時的緊張,第一次參加六一兒童節表演節目時的自信。


    牆上還掛著他們在鄉裏參加節目獲獎後拍的照片,朱嬸坐在凳子上,他們幾個人各抱著一個孩子,照片上的兩個人都被曬的臉通紅,表情拘束著,年輕的臉上盡是青春洋溢的笑容。


    季晨把那張照片握在手裏,久久沒動……


    ***


    幾天過後,嚴溫玉一直在姐姐家裏住著,每次要拿什麽東西,便讓朱嬸去家裏一趟,自己則從來不迴去。


    朱嬸和姐姐詢問起來,她每次都迴答:“那不是我的家。”


    即使這樣,在院子裏還是聽到了朱嬸和季晨的對話。


    “沒吃飯?”朱嬸看著季晨問道。


    “沒有,迴家取文件,馬上就走。”季晨手裏拿著文件,本來隻想迴家取上文件就走了。


    這段時間他把廠裏一些沒用的機器都賣掉了,又問張沛霖借了一筆錢這才把那些錢都還完,而工廠也因為張沛霖的關係協調,封條拆了……


    當時張沛霖還把手裏多餘的錢給了他,指著那筆錢語重心長地說:“你家溫玉把沒人住的那些房子都賣掉了,賣的著急沒剩多少錢,這不都在這了。”


    季晨看著那些錢,五味雜陳,那天晚上的話猶在耳邊,一直想找機會找嚴溫玉談談,隻是後來在家裏他沒再看到過嚴溫玉。


    這會看到朱嬸沒立刻離開,便順著朱嬸的話問道:“家裏都好嗎?”


    “好不好的,你不都知道?”朱嬸迴應著,她現在跟著嚴如玉深受她們的影響,也已經學會了拐彎抹角的說話。


    季晨也不生氣,又問:“吃飯了嗎?”


    朱嬸看著季晨,又迴頭看了眼,沒關上的門後麵似乎有著人影,她走到季晨跟前,把他拽進了另外一邊的屋裏。


    季晨踉蹌走了兩步,便也沒反對,跟著一起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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