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鬼男孩對信物的位子非常熟悉,哪怕是被畫鬼蒙蔽了雙眼,依舊能精準的感覺到信物的地方,從而對張恩發起攻擊。


    好在張恩反應迅速,躲過了這一擊。


    鬼男孩一擊未中,開始憑借記憶搜索張恩的行蹤,顯然是聰明了許多。


    而張恩則主動避開視線,快步衝向了二樓,開始在二樓搜索信物。


    與此同時,他還心懷警惕,鏡子鬼一定會帶來下一次攻擊。


    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先行反擊。


    隨著進度的加快,在辦公室的拐角處,張恩找到了一個墨研,在血字的作用下,露出了原來粉底的形狀。


    而就在粉底露出形狀的時候,張恩便感受到了危險的到來。


    “砰砰砰!”


    門外響起劇烈的鋼板響聲,緊接著鬼男孩便出現在門口,揮動淩厲的拳風,咋向了張恩。


    張恩連忙閃避,但這一次他沒有躲很遠,隻是堪堪後撤,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這一擊。


    隨即張恩也沒有逃,而是眼神一狠。


    他要徹底解決這隻鬼,讓這隻鬼失去威脅。


    張恩直勾勾的看向了鬼男孩,而這也意味著鬼男孩看見了他,男孩找準目標,立刻衝向了張恩。


    他的速度比之前還要快上不少,倘若再信物,張恩不敢肯定他能不能絕對的躲過去。


    但這次還在張恩的承受範圍內,他腰間的畫鬼再次綻放出妖豔的黃光,黃光照耀著張恩,一個虛影錯位出現,吸引著鬼男孩的注意,而張恩則一個側身,繞過了衝過來的男孩。


    “砰!”


    鬼男孩一拳打在了空氣上,隨即也意識到了他再次被耍了,於是揮著拳頭,繼續試圖追擊還在看著他的張恩。


    “啪”


    一張白紙猛地糊住了鬼男孩的鏡子。


    “啪啪啪啪啪。”


    又是好幾張白紙糊住了其他鏡麵。


    “……”


    霎時的寂靜蔓延,鬼男孩的行動一滯,用人類的情緒來表達,那就是……有些愕然。


    鏡子不再反射張恩的臉,也就沒有眼神,沒有眼神,他就看不見張恩。


    趁著這短暫的時間,張恩再掏出幾張紙,糊在了大部分的鏡子上。


    這樣一來,張恩就不用主動將視線避開鏡子鬼,可以更方便的搜集信物了。


    而也正如張恩所想,糊上了紙的鬼男孩失去了目的地方向,隻能在原地揮舞著手臂,搜索不到目標後,又再次恢複了一開始的狀態。


    張恩溜出房間,眼下解除了鬼男孩的威脅,但還有信物的威脅。


    現在還有多少信物?


    張恩必須抓緊時間,遊戲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砰砰砰!”


    因為鏡子被唬住的原因,就連帶著鏡子鬼的準信也差了許多,張恩接連又找了四個信物,眼下他手上已經有八個信物了。


    這個數量已經非常多了,張恩對比著記憶中的化妝品,總感覺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麽種類的化妝品了。


    還有什麽呢?


    張恩繼續踱步搜集,隻剩下了越來越癲狂的鬼男孩,站在原地,已經不走動了。


    它的嘴裏還有些許的呢喃:


    “東西……東西……”


    “東西還給我……”


    鬼男孩似乎陷入了僵持,不再追擊張恩。


    但張恩也陷入了僵持。


    因為他已經將工廠從一樓到二樓,都搜集了個遍了,可是遊戲還是沒有結束。


    而此時距離遊戲結束還有最後五分鍾。


    如果找不到,那張恩就得等待下一次的任務開始。


    那最後一件信物在哪呢?


    張恩咬著手指,繼續在腦海裏迴憶。


    他手上的化妝品已經能承受大部分的功能,那還有什麽是必不可少的呢?


    周遭的環境稍稍的錯位,真實和虛幻若隱若現,遊戲已經快到結尾,過不了多久,就要重新恢複原狀。


    張恩讓自己先冷靜,腦海裏思索著遺漏的點。


    “還有什麽沒有發現的嗎……”


    “該找到的化妝品都找到了。”


    “那如果……信物不全是化妝品呢?”


    張恩猛地眼前一亮,站在了原地,看向了鬼男孩。


    此時的鬼男孩已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


    張恩看了看袋子裏的信物,又看了看鬼男孩。


    他知道缺什麽了。


    化妝工具都有了。


    但他現在還缺一麵化妝鏡。


    鬼男孩此時站著不動,也說明了一個事實。


    其他信物都已經被找到了,他隻能守護住最後的信物。


    他身上的鏡子。


    倘若要完成這個任務,還得從鬼男孩的臉上,取下它的鏡子。


    那怎樣,從男孩的身上取下它的鏡子呢?


    張恩舔了舔嘴唇,眼下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無論如何他都得先試試,看看能不能取下這些鏡子。


    他朝著男孩靠近,可越靠近,男孩的身體就躁動一分。


    而也是靠近的同時,張恩將小男孩的行為盡收眼底,直到現在,他才真正仔細的研究了麵前這個小男孩的動作。


    站在原地的小男孩是這樣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脅的存在,他的身子搖晃,四處搜集著危險的來源,而他的雙手則不斷的摸索著身上的鏡子,很頻繁,嘴裏還念叨著:


    “東西……東西。”


    他一直念叨著,像是一個丟了玩具的少年,有些可憐和無助,和剛剛的大魔頭判若兩人。


    張恩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內心稍稍有些波動,而眼下,在他的腦海裏浮現了兩套計劃。


    第一套計劃,便是強行取下鏡子,他擁有取頭鬼留下的無頭人偶信物,或許可以憑借無頭人偶強行取下他腦袋上的鏡子。


    但這樣風險很大,鬼男孩是很強大的鬼,他也不受限製,對他發起攻擊很容易引起他的暴動和逃竄,張恩不確保自己能挨得住多少下攻擊,男孩要逃的話,他也追不上。


    這個方法不穩妥,而第二個方法也或許靠譜些。


    就是找到鏡子鬼的執念,讓他主動放棄鏡子。


    那鬼男孩的執念是什麽呢?


    “……”


    張恩走到了鬼男孩的麵前,停住了腳步。


    “東西……東西……”


    他還在呢喃著,摸索著,惶恐著,麻木著。


    他是想要這些信物嗎?


    “你是要這些東西嗎?”


    張恩從袋子裏抓出了一大把的信物,然後放在了男孩的手上,然後詢問著:


    “這些東西對你很重要嗎?”


    “……”


    鬼男孩頓了頓,他是鬼,自然不會迴答張恩的話,但他的行為也很詭異,隻見他鬆開了手,手上的信物掉落,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東西,我的東西呢?”


    他繼續像機器一樣重複著,說著:


    “東西,東西。”


    他尋找著信物,可明明東西已經放在他的手上了,他還是選擇了扔掉。


    東西對他不重要嗎?


    張恩皺著眉頭,看著他這矛盾的行為,卻是摸不著頭腦。


    他俯下腰,要撿起信物,可下一刻,鬼男孩又發起了攻擊,一拳砸在了隔壁的地板上,嚇了張恩一跳。


    “……”


    畫鬼好樣的,確實是死死的克製了鬼男孩。


    張恩沉默的思索著,沒有再去撿起信物。


    他看著男孩,若有所思。


    這些信物對他很重要,他不能讓外人去碰,但是對他又沒那麽重要,因為他並不想去收集。


    隻有東西放在原位,他才會冷靜。


    這說明重要的不是東西,而是意義。


    他很顯然知道所有信物的位子,他不是無法收集這些東西,而是因為收集了也沒用。


    他是在裝傻,裝作自己找不到信物。


    寄情於物嗎?


    張恩想起了之前讀到的一個故事,那是一個戰爭中的媽媽,將孩子放進箱子裏,讓他倒數一千個數的故事。


    會不會這些東西,也是和那一千個數一樣,是某些人留給鬼男孩最後的念想。


    張恩不敢確定,但他可以試探。


    他張了張嘴,像往常一樣出聲,這一套他已經很熟了,畢竟已經重複了很多遍。


    “東西始終不是人。”


    張恩的聲音有些冰冷,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刺穿了那層偽裝,劍鋒貼著皮膚,冷的發寒。


    “告訴我,你是在等誰迴來嗎?”


    “……”


    “東西,東西……”


    “那如果,她不會迴來了呢?……不是如果,她不會迴來了。”


    “……”


    鬼男孩的身子一頓,像是斷了電的機器,突然一動不動。


    “東西,東西……”


    但張恩不想讓他裝傻,他走到了男孩的麵前,撕下了那張紙,露出了光滑的鏡麵。


    “東西就在地上,你明明知道的,找到了東西,她也不會迴來。”


    隨即張恩拿出了另外一麵鏡子,擺在了小男孩的麵前。


    這麵鏡子張恩原本是打算繞暈小男孩的,但沒想到在這裏用上了。


    “你該看看你自己的模樣。”


    鏡子沒有互相的循環,這是很奇怪的現象,在張恩手中的那麵鏡子,就單單的印著一麵鏡子。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把鏡子縫在自己的身上,可能是你很醜,可能是你受不了別人惡意的目光。”


    “你試圖反射所有的惡意。”


    “但你得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你沒有了自己。”


    “你隻能看見別人,不能看見自己。”


    “自己是給自己看的。”


    張恩頓了頓,隻補了一句。


    “把鏡子摘下來,看一看真正的自己,好嗎?”


    看一看自己。


    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自己了。


    我自己?


    “砰。”


    鏡子上出現一條小小的裂痕,隨著時間的推移,裂痕開始些許的放大,向著另一頭蔓延。


    張恩沒有再說話了,而是靜靜的等著,看著鬼男孩。


    他在上一次玩捉迷藏遊戲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


    他要探尋真相,不是為了救贖,而是為了理解。


    理解之所以為鬼,是一件很珍貴的東西,不僅僅是現在,在以後的導演路上,也可以依據此來增加拍攝的緯度。


    而現在,他有些理解鬼男孩了。


    有些時候,不是人們不知道真相,而是人們不知道不願意去知道這真相。


    就像,這些化妝品一定對他很重要,但哪怕他找齊了全部的化妝品,也換不迴那記憶中的人。


    所以他會認為,這幹嘛要找迴,就擺在那,隻要不找到,就不會失望。


    這樣就不是他的錯,是我的錯了。


    “砰。”


    鏡子完全破碎,露出了一張臉,並沒有想象的那麽醜,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男孩,最引人注目的,可能也隻是脖子上的那個燒傷的疤而已。


    疤沒什麽稀奇的,但或許也會帶來許多的指責和傷害。


    “恭喜你,我玩的很開心,你在捉迷藏中找到了我。”


    男孩第一次完整的說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


    “這是給你的禮物。”


    男孩將一個臉盆大小,粉紅色的鏡子交給了張恩。


    “捉迷藏結束了。”


    張恩接過了鏡子,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男孩。


    “你不走嗎?我可以給你新的生活。”


    他沒有迴答,而是消失在張恩的麵前。


    他已經得到了答案了。


    他要繼續這場遊戲,哪怕他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知道他等的那個人很可能不會迴來了。


    但是他還是要繼續這場遊戲。


    他不是在玩遊戲。


    他是在等待。


    ……


    ……


    有個工廠是招童工的,那些沒人要的孩子,就進到了這裏打工,換口飯吃。


    男孩也是這樣。


    大家都很累,每天沒有業餘生活,唯一的生活,就是嘲笑男孩臉上的疤。


    男孩沉默,他覺得醜就是該被嘲笑的。


    他活該。


    直到他遇到了一個大姐姐。


    “你知道嗎?你很好看。”


    他知道姐姐在說謊,他的醜人盡皆知,但是男孩沒有拆穿她。


    可實際上姐姐沒有騙他,她拿出了化妝盒,遮住了他臉上的疤。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沒有疤的自己。


    他很開心,不是因為自己變帥了,而是因為他有朋友了。


    他在工廠裏有朋友了。


    姐姐還答應男孩,等他生日的時候,送他一套化妝品。


    男孩很開心,他要收到禮物了。


    直到有一天,姐姐突然和男孩說,她要和男孩玩捉迷藏。


    女孩說,隻要男孩找到了她藏在工廠裏的全部化妝品,女孩就會出現。


    男孩照做了,他很快就在工廠裏找到了全部的化妝品。


    但女孩沒有出現。


    他才知道,他以為姐姐在說真話。


    但其實是在說謊。


    她騙了男孩,她沒有迴來,化妝品是姐姐留給男孩最後的禮物。


    男孩哭著把化妝品放迴了原位,在機器邊上哭了一夜。


    他不知道,原來收禮物是這麽傷心的事。


    他不想要禮物了。


    他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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