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天算不如人算。

    正像英曼娜預料的那樣,董莫明第二天一早帶著身邊兩位工作人員再次竄進潘玄安的辦公室,擺出一副盛氣淩人、不可一世的架式。他走進辦公室前,揮揮手示意隨從站在大門外左右兩側把持,頗似黑社會帶著一幫打手的“老大”,要不是他今天一身西裝革履而是黑衣墨鏡裝扮的話。

    董莫明是踱著方步走進辦公室的,他邊走邊注視著潘玄安有點焦慮厭煩、欲笑非笑的皺臉,然後一改前兩次一見潘玄安就嚷嚷咧咧的潑婦兇象,也許他事後意識到前兩次那種不得體的行為,其實有損自己是領導幹部的形象,今天他進來時玩得是盡可能表現的沉穩鎮靜。不等潘玄安吭聲,董莫明像是很熟悉很隨意的老朋友,不請自坐在左側的沙發上。潘玄安見他進門時也沒主動招唿的意思,因為兩人前麵與交鋒過,潘玄安對他的心態變化是從最初的同情到害怕見他又厭惡他的地步。此時倆人已經是心照不喧了,形象地說,一個是鋒芒畢露的茅,一個是刀來將擋的盾,現在又處在這個關頭上,猶如冤家路窄、狹路相逢的陌生武士,出手必過招,撕打論勝負。

    隔壁辦公室的劉曖冬見剛才董莫明路過門口,知道今天舌槍論戰不可避免。他先是憂心忡忡,挪動猶豫的腳步,想到潘院辦公室幫忙解圍,又怕火上澆油,出現怒氣衝天更糟的火暴場麵。但凝神思索片刻,劉曖冬還是走出了門,剛想進潘玄安的門口,潘玄安則向他搖頭示意,於是他打住腳步,用蔑視的目光向迴頭看他的董莫明狠狠地瞪了一眼,雖然僅僅是瞬間,但他的目光好象在警告董莫明:喂,別得理不饒人,欺人太甚!

    劉曖冬有點無奈地迴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在位置上翻看當日暮州日報,可他心不在焉,根本沒看清報子密密麻麻的方塊字在說什麽,整個注意力都在隔壁是否有不祥的動靜。他唯恐董莫明神經係統發生錯亂,又是竭嘶底裏,又是拍桌摔杯的,因為他知道這會破壞潘院長好不容易已經稍微穩定的情緒,如果再刺激他則對今後處理羅紫楠醫療事故隻有百害而無一利。可僅僅過了不到十五分鍾,劉曖冬很不情願看到的狀況真的就發生了。他先是聽到隔壁傳來加高了分貝的嗓門聲,但雙方水火交融的聲音既模糊又聽不清在嚷什麽,僅僅過了數秒鍾又傳來玻璃杯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化為碎片發出的清脆聲,然後沒等劉曖冬迴過神起身,潘院的門像是被汽車撞似的又發出慘烈得“嘭!”的聲音。爾後,劉曖冬忙亂地衝出門外,看見董莫明鐵著一副青臉,氣勢洶洶,旁若無人地邊走邊吼:“姓潘的,你等著瞧,咱們法庭上見吧!”

    望著董莫明扭擺離去的背影,劉曖冬恨不得他突發癲癇病墜倒在地,口吐白沫,兩眼翻白,手腳抽搐,讓黴運糾纏他一輩子!可劉曖冬的憤滿恕氣畢竟是一時的非份妄想,直到董莫明拐彎出了大門口也沒看見他搖身倒地,他隻能從鼻孔裏哼出一聲:“董莫明,你算什麽東西!”

    劉曖冬來到潘玄安辦公室,心不禁發怵起來,他驚奇地發現潘院長的臉色居然有點暗紫,眼皮還沒規則地亂跳,顯然是因為剛才過分激動情緒的刺激使血液衝腦的緣故。這是劉曖冬進院多年來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憤怒的表情。劉曖冬問他,董莫明為什麽發那麽大的神經?

    潘玄安用手搓了搓下巴後,清了清嗓門對他幾分嚴肅地說,董莫明要我馬上就事故經濟陪嚐數額作出明確答複,還威脅我不滿足他的要求,死人決不抬出太平間,還要求醫院對羅紫楠醫療責任和收受紅包的腐敗行徑給予嚴厲的行政處罰,否則決不罷休。劉副,你說這董莫明是胡作非為還是他媽的橫行霸道?我能隨便自作主張立刻答應他的條件嗎?不過現在想來,他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潘院,我看他那架式是不會輕易甘休的。”

    “怎麽辦,難道我們還真得要陪他上法庭不成?”

    “依我分析,董莫明是在威脅我們。他憑什麽說羅紫楠收受紅包,憑什麽……”

    “好了,你也別說了。告不告狀這是他的權力和自由,我們也左右不了他。”

    潘玄安好象顯得很無奈,擺擺手截斷劉曖冬沒說完的話,又說按院內規舉定性,這起事故屬個人重大醫療責任事故,既可由醫院也可以由羅紫楠個人賠償病人家屬至少二十萬、二十萬元呀。羅紫楠若有收紅包,還要罪加一等,如果確實鐵證如山,她將受到開除公職最嚴厲的懲罰,如果涉嫌犯罪還必須移交司法機關。

    劉曖冬聽完潘玄安的話腦袋有些暈,心情像一塊沉重的鐵板又冷又冰。讓劉暖冬搞不懂的是,昨天分明向他匯報了記者失實報道的事,難道他現在視而不見,又反悔不成?非要扯上這捕風捉影的所謂腐敗之案?更使劉曖冬不安的是,潘院長竟然說出要對羅紫楠開除、犯罪的重話,特別是明天要召開每周一次的院領導班子會議,一般是對重要事情作出決定或對階段性工作作出部署,潘院長會不會因為今天與董莫明的又一次衝突而突然拋出如何處理羅紫楠的議題,以便盡快了結這無休止的煩人之心的事故。假若這種情況出現,我劉曖冬又該如何應對這種僵局亂象?想到這裏,劉曖冬忽然有一種涼水從頭透腳的感覺。最近他剛巧看了一篇心理學文章,說是同樣處理一件事,人在情急煩躁或平態冷靜之下,處理問題的想法和結果會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他想,明天會議如果潘玄安真的拋出羅紫楠的議題,即使自己據理力爭,恐怕也是“寡不敵眾”,何況潘玄安是院內上下受人尊敬的老資格的領導和專家,他的一句好壞表態,事關羅紫楠的今後前途之命運。換言之,潘玄安既可讓人有“一句良言曖三冬”的機會,也可以使人有“惡語不遜傷筋骨”的功效。

    “潘院,我建議明天的會議往後推推,或者開會暫時不提羅紫楠……”

    劉曖冬餘悸的目光在潘玄安的苦臉上端詳,他正想繼續闡述關於羅紫楠確實是一位本份的醫生,每個人一生不可能不會犯錯誤等等之類的理由來為她減輕責任,盡管這時的許多理由也許顯得十分牽強附會,但他還是想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為羅紫楠辯解。但潘玄安又一次霸道式地打斷他的話:“劉副院長,你真得讓我很揪心,你可是領導幹部呀,豈能在處理這是非問題上感情用事呢?那是要犯紀律的!”潘玄安發完官腔,把身體往前一移,壓低嗓門又說,劉副你知道嗎,最近外麵是謠言紛紛,說你是當代的陳世美,和有夫之婦羅紫楠有那個不正當的愛昧關係。我看謠言也並非空穴來風,要是情況屬實,你可是幹了違法亂紀的事。另外,哪天不小心這醜陋之事又傳到你老婆的耳朵裏,麻煩可就大嘍。

    劉曖冬驚得目瞪口呆,他不是怕有人說他和羅紫楠有什麽感情問題,而是這莫須有的謠言經院內上下傳來炒去,添油加醋後竟變成了不堪入耳的黃色淫穢的東西。尤其使劉曖冬感到極度失望的是,潘玄安竟然也軟弱到毫無主見地隨意輕信別人對他的惡毒誣蔑。這讓一向行動斯文慢理、說話不急不躁的劉曖冬,霎間猶如坐在針氈上,情急之下從座位上躍起。

    “潘院,這顛倒黑白的什麽愛昧關係你真得也相信?你可是一院之長,你難道也是用這種目光看待你的部下?!”

    潘玄安搖了搖頭,喘了口氣繼續道,你別激動嘛,這是有人跟我反映的情況。不過我也不太信,但關鍵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我可是為了你好。你畢竟不是普通醫生一般幹部,是我院的三把手和未來的接班人,對吧。也就是說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院領導班子清政廉潔的形象,你所做的每件事情,需要對組織負責,這是是非非都直接關係到你的政治仕途上是添彩還是抹黑。劉副啊,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哦。這是我今天推心置腹想對你說的話。噢,對了,明天的會議,我看照開不誤,至於怎麽處理羅紫楠這件棘手之事,還是端在桌麵上先聽聽大家意見之後再作決定吧……

    潘玄安對羅紫楠的處理究竟持什麽樣的真實想法,劉曖冬到現在還摸不清吃不透。他很無奈,憂心如焚地出了潘院辦公室,感到有一種火燒眉毛的焦慮,但又覺得無計可施。迴到自己辦公室不久,劉曖冬噓氣愀惱之際忽然有了個主意,想打個電話給班子其他成員就處理羅紫楠的事故先向他們透個底提個醒,以免明天他們會上信口開河,或順著潘玄安提出對羅紫楠不妥的處理意見符和而出現傷筋動骨一邊倒的局麵。當劉曖冬拎起電話時又猶豫地放下了,心想這提前暗示招唿,弄不好不僅幫不了羅紫楠的忙,而且成為院內上下謠言變事實的佐證,更可怕的是已經對很久沒有夫妻生活、臉上寫滿怨恨的翁美鶯,若是對這無中生有的謠言信以為真,必定會來院內鬧得雞犬不寧,那麽到時誰來收拾這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堪場麵?一想到這近乎順理成章的臆測,劉曖冬鼻尖沁汗,手腳冰涼,安不定神。

    一煩未消,二惱又來。當劉曖冬在發愁懊惱之時,英曼娜打來電話,向他探聽院裏準備對羅紫楠怎麽處理的問題。

    “哎,我說院長大人,院裏準備怎麽處理羅紫楠的事?”

    “還沒定。”

    “沒定就好,你可無論如何都要為羅紫楠扛住,知道唄。”

    “哦……當然,我會盡力的。可是……”

    “喂、喂,說什麽嘛,不存在什麽盡力的可是的,在羅紫楠的詞典中沒有劉曖冬‘盡力’‘可是’這個詞匯,隻有‘全力’‘必須’。我告訴你,千萬別讓羅紫楠再傷心再絕望了。要是處理不公,導致她精神崩潰,我可饒不了你!”

    “曼娜,你聽我說,處理阿楠的事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這事不是我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問題。”

    “你是分管領導,半個響屁總要放吧。我知道,你們開會五花八門的規舉很多,但討論處理事情的程序我也清楚,先是大家發言大家說了算,然後若不符合會上哪位官最大的意思,你們說了什麽都不算,結局是官最大的最後一捶定音說了算。這好象叫什麽民主集中製來的,對吧。所以呀,你的頂頭上司潘玄安是關鍵人物,他是持什麽態度和想法很重要,你要千方百計趕快了解,想方設法洗洗他的腦袋,讓他產生惻隱憐憫之心,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你說呢?”

    “你說的都沒錯。可潘院長半個多鍾頭前被董莫明刺激後火燒眉頭,我為紫楠辯解申訴的話他半句都聽不進,連提議明天下午會議往後推的緩兵之計都被他否決了。嗨,你說我該怎麽辦?你能為我出出什麽好主意嗎?”英曼娜在電話哪頭被問住了,就像cd音樂唱片出了故障一時無聲無息。半晌,英曼娜先是吱唔了半天卻沒說清一個字,最後忽然又從喉嚨裏嘣出一個問題,讓劉曖冬一時也霧裏看花摸不著腦門。她問劉曖冬,潘玄安平時有什麽業餘嗜好?劉曖冬愣了半天說,潘玄安好象平日既不抽煙也不喝酒,既不打牌也不跳舞,既不貪財也不好色……喂、曼娜,你問的這些與處理阿楠的事能搭上勾嗎?英曼娜一聲歎息,活見鬼了,以你看來,這關鍵人物竟什麽嗜好怪僻都沒有,你說人活到這份上還有啥意思,悲哀喲!院長大人,我真的無計可施了。英曼娜奇異怪想到:要是今天董莫明是醫院的關鍵人物這事情就好辦了。

    劉曖冬沒弄懂英曼娜剛才說的究竟所指何意,隻是聽後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說,董莫明雖然不能對如何處理羅紫楠作出決定,但他的態度卻能左右醫院領導對事故的定性、輕重處理,也算是關鍵人物之一,如果沒有他這幾天來醫院的胡攪蠻纏,也許潘院長還會對羅紫楠動憐憫之心……

    英曼娜把剛才從劉曖冬得來的關於院裏準備處理羅紫楠的最新消息告訴了遊然生,問他能出什麽奇招提供給劉曖冬為羅紫楠解困?遊然生一臉暮色蒼茫,點燃煙擺出思索深沉樣,可他吸了半支煙卻哼不出半句話來。於是遊然生自打圓場又奉承地說,娜娜呀,這哥們劉曖冬可是高智商的海歸派,他都沒招我哪裏有掀浪翻船的能耐?再說了,這腦筋急轉彎也是你的強項啊,你向我討教不等於明人向盲者問路顛倒黑白嗎?我呀,為你跑跑龍套、保駕護航可以,叫我出謀獻策不成了傳說中的臭雞窩裏飛出金鳳凰的奇跡,我沒那麽大本事當什麽鳳凰喲。遊然生差不多吸完餘下的半支煙,不輕意之中又嘣出了一個妙不可言的思路來:娜娜,你不是曾經向我講過董莫明在嶽山愉情之事,我們是否可以抓住他行為不當的把炳,揭他的短,來一個“曲線救國”。具體講,就是逼董莫明主動向醫院撒訴,向潘院長交械,這樣一來咱班長的危機不就化解為安了嗎?

    “哇噻,好一個曲線救國,還說你沒招,當不了金鳳凰。你這一手不僅是奇招,而且還是狠招,姑奶奶怎麽就沒想到呀。看來藝術家就是藝術家,這創作靈感說來就來!”

    英曼娜亢奮地邊喊邊從座位上跳起來,轉到遊然生跟前抱著他的腦門送去三個響吻,爾後還用手擰了一下他的鼻子。心熱的遊然生則乘機順勢用雙手攬住英曼娜的柳腰,還想深入一步和她親昵,英曼娜忽像鯉魚跳出水塘中,一把掰開他的手臂說,喂,你發神經啦,這裏不是你家,別太放肆了,公共場所豈敢對良家女子非禮騷擾。遊然生故作驚奇地環視一下周圍說,這辦公室就咱孤男寡女的,能不逼我想入非非嗎?何況站在郎君眼前的又是宛若天仙的玉女,假如波瀾不驚、冷若冰霜,此男要麽是心智不全,要麽就是生理殘缺。

    “去去,就你嘴貧,狗嘴吐不出象牙 ,一套套歪理邪說的。”

    英曼娜咯吃咯吃地笑,聲音很脆耳,就像有人在撕啃青皮甘蔗發出的那種聲響,遊然生則得意地大口大口地吞雲吐霧。正樂之時,崔總編忽然推門而入,見此景便問有什麽喜事讓你們眼開眉笑的?遊然生嚇得撂不出半句話,還倒吸了一口涼氣,凍僵似地坐在那裏露出傻笑,心想要是剛才英曼娜沒有及時采取“掃黃打非”的果斷措施,這下恐怕要讓她丟人現眼不說,弄不好還要被崔總訓斥為風流蕩婦。

    “崔總,您可是猜對了。”英曼娜靈機一動,眉眼一轉,故做很開心地兩手合掌道:“我正想找您,當麵向您匯報一件對報社名利雙收的喜事哩。”

    “喔?好呀,說來聽聽。”

    “情況大概是這樣的,一家大廣告公司準備和我們長期聯手合作,搞最新化妝品的專題係列報道,算是軟廣告,版麵費加銷售利潤提成,數額不小,據我保守估算,這項合作能為報社創收至少百萬元以上。”

    崔總一聽百萬這個數字,就像英曼娜朝他嘴裏塞進了一顆搖頭丸,使他興奮的兩眼珠直打轉,還一個勁地搖頭晃腦稱讚:“小英,好樣的,看來新官上任,果然出手不凡,趕緊說來聽聽!”

    遊然生見此,勤快有佳,又是搬來皮椅讓崔總坐下,又是遞煙又是洗杯沏茶,忙得不易樂乎,他還乘崔總低頭沾嚼茶水不留意的瞬間,向英曼娜使了一個眼色,暗示她這牛皮豈能亂吹?英曼娜雖然心領神會,但還是把與暮州春秋廣告有限公司八字還沒一撇的合作初談結果,來了一個添油加醋、繪聲繪色的描述……這春秋是剛成立不久的公司,原先是專業搞商貿展覽的。老總三十出頭,名叫賴之舟。別看他白麵書生,卻是精明能幹之才。大學畢業後分配到省經貿委,寵絡上下領導關係幾年後便辭職下海,有了這層關係作基礎他才下決心棄政從商。崔總您知道嗎,這家夥厲害得很,說是不要金飯碗,要靠勤勞雙手致富賺錢,其實依我看,他簡直就是在搶錢呀。去年春節前後不到兩個月,策劃組織了兩場轟動暮州的時尚服裝展銷會,您猜猜他賺了多少?僅賣攤位就賺了四百萬、四百萬啊!如果外加為參展商代辦廣告業務,這收入數字大的就更嚇人了……那兩場展銷我溜達過,什麽狗屁國際最新品牌首次登陸暮州、什麽國內名牌最新款式亮相暮州,什麽精品服簾文化打造暮州市民新形象。謔,簡直是吹牛不怕臉紅,他姆的什麽展銷會,都是魚目混珠的大雜燴,宣傳招牌大的惹眼唬人,其實進入展廳,內行人隻要手捏眼看,基本就能辨別百分八十的商品,要麽是街頭巷尾的攤貨,要麽是假冒偽劣的爛貨。買了東西的人怨聲載道,賣不出去的攤主哭爹叫娘。展覽結束幾天後,很多消費者因商品質量問題想退貨卻無主,於是把籌辦展銷的春秋公司告到市消協去。消協三個工作人員開始氣勢洶洶找到公司,請賴之舟給個解釋,否則必須承擔賠償責任,以維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崔總,你知道他是怎麽擋架的嗎?他搬出市工商局審批辦展的各種文件,擲地有聲地說本公司隻負責招覽攤位,至於產品的質量問題一概與本公司無關,你們應該去找廠家找攤主論理才對!消協人啞口無言,但還想糾纏,賴總無奈之際偷偷在三個信封袋內各裝五百元錢,對消協工作人員說這是本公司的檢討書。於是,他們心領神會拿著檢討書拍拍屁股走人了。後來五一節快到時,公司幾位小股東又

    建議賴總再辦幾場夏季服裝展銷會。賴之舟卻教訓他們,你們都是豬腦,看來是沒吃過啞巴虧。現在消費者和商家早已吃一塹長一智了,若如法炮製,再好的貨也無人問津,再便宜的攤位恐怕也難出手,瞎忙活沒利潤的事隻有傻瓜才會去幹,沒準還會賠個血本無歸,甚至前麵賺的錢還要搭上。你們想發財是嘛,好呀,關鍵是要動腦筋。動誰的腦筋?你們知道現在暮州女人時尚什麽,想要什麽?除了講究衣食住行要有擋次要有品位外,就是想要塑造自己年輕的形態,自信的心態。這種心理需求就是一個潛在的龐大市場,所以做係列品牌化妝品商機無限,尤其多數女人又崇洋媚外,春秋公司要做就做國外最新產品“鳳芝雅”係列化妝品牌銷售,不僅要把愛美女人的腰包給統統掏光,而且還要她們心甘情願地掏,這才叫有本事有經濟頭腦的企業家。崔總,他可是說對了,這女人十有八九就是愛臭美,整天想得就是如何使自己更漂亮更風采更年輕,花錢買品牌對她們來說是一種其樂無窮的享受,甚至有的會不惜血本,賴之舟與眾不同的聰明就在於知道利用女人的心理賺自己的金子銀元。但俗話說各行如隔山,賴之舟想要新產品讓暮州女人認識接受也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借助大眾媒體為他不斷的吹捧,才能擴大品牌的知名度,這是賴之舟連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的弱項,而他的弱項正是我們的優勢,其他報紙這種優勢又明顯不如本報。比方講暮州日報,這黨報表麵上發行量很大,但公款訂閱導致看的讀者很少,這很少的讀者中領導幹部比例又居多,七除八扣,結果是想看的人沒看到,不想看的人還嫌報紙版麵竟登一大堆過時的網絡文章、豐胸壯陽的垃圾廣告。但本報的情況卻恰恰相反,比起黨報的讀者我們的讀者可謂是以一當十,是真正會賺錢又會花錢的消費群體,該出手時就出手,該消費時就瀟灑。崔總,不過據我所知,賴之舟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也不是一眼就瞄上本報的,是經過一個月的報刊市場調查後才主動打電話約我談合作之事。具體做法是,他提出先簽訂一年合同,隔天一次半個版麵“鳳芝雅”產品的軟文章,形成係列報道聲勢,同時配合他們每季度籌辦一次較大規模的促銷會,本報則把它作為重點新聞給予宣傳報道。因為不是登硬廣告,他們希望給個優惠版麵價格,一年包個十萬元版麵費,然後從產品銷售利潤中按二八分成,我們二他們八。我一聽,怒火燒心,這賴之舟不是欺人太甚嗎,簡直是條賴皮狗,豈有自己大塊大塊地吃肥肉,讓別人一根一根地啃骨頭的道理?!經我據理力爭,版麵一年不少於三十萬元,利潤按照五五分成。崔總,您看這是不是一本萬利、前景廣闊而值得開發的好項目?

    遊然生一傍隨聲附和,一個勁地點頭幫腔道,對對,崔總商機難得、難得,您定奪、定奪……其實遊然生比誰都清楚,英曼娜僅僅與賴之舟才一麵之交,那晚雙方很長時間都在借助洋酒“人頭馬”壯膽相互吹牛,各說各的單位怎麽好,雖聊到報道合作事宜,但壓根兒就沒具體到公司向報社交多少版麵費,什麽一年三十萬,五五利潤分成之類的美事,這些都是英曼娜為了滿足崔總此刻開心之情而臨時杜撰出來的。遊然生擔心和疑惑的是,他不知道英曼娜準備用什麽辦法使牛皮真能吹出金元財寶來?他也為英曼娜發愁,廣告策劃部成立快半個月了,一單大業務都沒有,這主任位置不好坐,別看英曼娜每天見到崔總笑逐顏開,可她心裏焦慮焦急得很,一年三百萬的創收任務,可不是天上說掉下就掉下的餡餅,誰都清楚要完成這個任務,需要各種社會關係或者說各種渠道,有時恐怕還得用些非常規手段,否則這年終隻有去搶銀行了。幾天前,遊然生還看見崔總用探似性的口吻問英曼娜,策劃部不會沒有大動作吧,你是不是又要給報社一個“於無聲處聽驚雷”的特大喜訊?英曼娜瞅眼屏氣地迴答,崔總,急啦,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您就放心,不就是三百萬嘛……遊然生暗自好笑,但又對英曼娜不屑一顧、充滿自信的神情給折服了。

    崔總編的目光有點滯愣,英曼娜剛才一番天花亂墜之說,使他一時也無法辨別這賴之舟究竟可靠不可靠,不禁心有餘悸。他想,賴之舟會不會交了版麵費,什麽利潤分成就是讓你上勾的誘餌。精明的賴之舟隻要將利潤攤入成本還能做出虧本的賬薄,甚至還會理直氣壯地叫你免除該付的版麵費,這種傻事報社以前有人幹過。假設今後出現這樣的結局,賴之舟不就成了通吃的贏家,成了一條名副其實的“賴皮狗”了嗎?但崔總又覺得英曼娜對工作激情四溢,信心十足,如果當麵潑她冷水,沒準會氣得她與你大聲理論沒個完,甚至於甩手不幹來個金蟬脫殼,這樣一來報社剛給策劃部下達的三百萬元的任務不就成了水中之月?崔總重重吸了兩口煙,來了個順水推舟的讚揚卻又作了含糊不清的表態。

    “小英呀,這項合作項目宛若芙蓉出水,正如你說的展示出美好的廣闊前景。但出水芙蓉需要嗬護,更需要精耕細作的雕塑,才能保證她的價值對嘛。依我之見,此事你可繼續和賴總深議,但不要操之過急,主動權不能丟。換言之,這雕塑之刀務必要掌控在我們的手中。否則,我們今後可能會被賴之舟砍得的遍體磷傷、欲哭無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崔總就是崔總,您的意圖我略知淺表。不過,我的向您好好學習學習四個招數。”英曼娜含嬌露笑地說:“有了這四招數,十拿九穩。”

    “對對,四個招數,立於不敗。”遊然生不懂裝懂附和著。

    “哇,瞎詐乎什麽,你也知道啊?”英曼娜用調侃熱諷的口氣問遊然生,搞得他一時臉熱耳紅的,搖著腦袋吱不出聲。崔總見此,好奇道,小英,我還從來沒聽別人說我有什麽四招數,不妨說來大家分享分享。

    “您呀,眼光具有前瞻性,辦事講究穩妥性,談判巧用策略性,經濟考慮遞增性。這談判如果運用好這四招,您說我會沒有勝算嗎?”

    “喔喔……哈哈哈……好、好……妙、妙……”

    崔總咧嘴發出爽朗的笑聲,嘴裏暴露出黃連素色的牙齒,還用手搓搓手背,顯得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這是崔總多日沉悶之後真正的一次開懷大笑。在英曼娜看來,生活中的女人喜歡經常聽到男人的讚美之詞,而男人一樣也有這種心理需求,尤其在工作或生活上不順或煩惱時,給他一些誇獎,一點陽光,也許是一副最好的解憂排鬱的良藥。崔總離座走了,他對英曼娜忽然有了一種感歎感激感動感性的複雜心境。他其實很想長時間麵對麵地專注英曼娜這張蠻好看的臉蛋,靜思捉摸她內心深處究竟隱藏著什麽東西,哪怕就像去曆險探寶一樣,即使最終一無所獲,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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