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吊那麽長,誰又得罪你了。快吃飯!”媽看我的臉說。我努力想給她老人家一個笑容,卻笑不出來,或者說笑比哭還難看。

    “別磨蹭了,萍一陣就來了,說好了買衣服的。”我點頭不語。要結婚了應該歡天喜地,洞房東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卻象掉進了一個黑洞,看不到一點光亮,看不旁邊的人,也找不著自己。她說過的話在我耳邊迴響:兩個男人,人流……

    我心情沮喪,神情恍惚,頭腦混沌。每天做的事情都由媽一手安排。

    臘月,是結婚的好季節,生意一向清淡的米娜新娘照相館生益空前紅火,門前聚集著一對一對年輕的男女,還有連照相都要管的老人。媽腿不方便,就特意讓二姐陪著去。二姐一臉的高興,好象要給她照結婚照一般,也難怪,家裏的男子漢,唯一的弟弟就要成家了,如花似玉的女孩就要做她的弟媳,她打心眼裏高興。萍也歡天喜地,隻是瞥見我的臉時,會出現失望的表情,不過這樣的表情總是一閃即逝,馬上變成有些生硬的笑臉。

    終於花完妝,穿上婚紗的萍從裏間出來了,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我聽見有人在說,這個女孩真美,我心卻冷冷的,沒有反應。恍惚間她如天使下凡,飄到我眼前,隻是她的目光裏有太多的叫我看不明白的東西,如果她的目光是清純而透明的,該有多好,天使就應該是這樣的。就象我初戀時茹雪的目光,沒有雜質,沒有遮掩,好似清澈的湖水,蕩著愛的漣漪。

    喂,靠近點,再靠近點,不,這樣不行,你得親熱一點,對,表情放鬆一些,要有幸福的感覺。喂,眉頭不要皺著,對,臉貼近一點,要一往情深,自然點。你看新娘的表情,學學她。戴著眼鏡的胖胖的攝影師說來說去,還拉我的胳膊,我機械的挪動腳步,總是做不出他要的那種幸福的表情,折騰了近一個半小時,我出了一身汗。二姐笑我,照相咋不會用表情,老是沉著個臉,好象誰惹了你一樣。你看萍,大大方方的,多好。我瞪了二姐一眼,意思是用不差這麽早就討好別人吧。姐會意,不悅,再沒數落我。

    媽看著我的結婚照,高興得什麽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拿著相冊左看右瞧,舍不得放下,皺紋綻放成美麗的菊花。娶這麽好看的兒媳,給她爭了多少麵子呀。我看著母親的背影深深地歎氣。也許全家大小就隻有我一個人不高興,本來我該是最高興的人啊。我的婚期定在臘月初八,媽找了先生掐算過的,說是黃道吉日,是根據我和萍的生辰八字給算的。我是獨子,是全家的頂門杠。結婚意味著香火的延續,意味著生命的傳遞,我就要完成傳宗接代的神聖使命,每想到這兒就自覺臉的表情特莊嚴凝重。媽不知疲倦的忙裏忙外,打理一切,我努力的擠出笑來,表示對親戚朋友的感激。

    想著後天我就要正式和她做夫妻,就要永遠躺在一張床上,我一陣心慌,一陣恐懼,一陣傷心,尤其腦海中總有兩個男人模糊的影子糾纏著我,讓我無法唿吸。想我要去抱兩個男人抱過無數次的女人,我心裏吃了蒼蠅一般,惡心又吐不出來。

    我擔心我無法再去抱她,那地久天長的日子怎麽過?我甚至恨她,為什麽要說她的故事,為什麽不早不晚在那個時候說。如果早說,我會很堅決離開,沒有商量的餘地,可是現在我要怎麽說,這個理由我怎麽說,我說不出口。對於男人,退婚大家是沒有多少非議的,可對於一個女孩,那就是沒有人要的證據。我要是退了,必須向母親說明理由,而且母親一旦知道了就會找介紹人的麻煩,她眼睛從來是揉不得一點沙子的。這樣以來萍的名聲就壞到了極點。而且我已經和她睡了一夜,她哭的那樣傷心。唉……

    我迴想自己的情感曆程,也曾和茹雪有過肌膚之親,受不了失戀的打擊也曾抱過另外一個女子的身體,我憑什麽要嫌棄萍。這樣想著,安慰自己,規勸自己。把婚結了,也就完成了父母的心願,再說她經曆過傷痛,應該更珍惜現在的擁有。

    我時而清醒,時而迷茫。

    結婚的前兩天,我失蹤了。

    一大早,媽的窗戶還沒有亮燈,我悄悄的出門,路上沒有車,我就步行,我把帽子拉得很低,以免讓人看見。站在渭河橋上,看著東去的流水,淚水滑過臉頰。一慈祥老頭過來疑惑的目光打量我,小夥子,沒有上班吧。我沒答話。他說,有什麽事,別想不開。他很但心的看著我,沒事,隻想看看水,我說。我在橋上徘徊著,不知要到哪裏去。北風凜冽,我瑟縮著身體,這一刻覺得自己真可憐真窩囊,一句退婚就可以解脫,我卻獨自己跑到這冰冷的橋頭對著結了薄冰的河水傾訴心中的淒楚,我罵自己不是個敢作敢為的男子漢。

    遠遠的是一片蒼茫的雪,天地孤寂而清冷,河流的邊上有薄薄的冰,河灘上的枯草也被雪點綴得似有似無。河堤上走偶爾走過一兩個人,被寒冷收緊的身子有些惜荒的移動,似乎是垂頭喪氣的,對生活不有報希望的,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做著絢爛而淒涼的夢,他們無意中好象把什麽東西從身體上傳遞給了我,我的心一陣顫抖。

    雖然在茹雪離開之後,我不再相信愛情,可我從心底渴望著能和真心相愛的人共度一生,愛有罪嗎?我內心深處依然憧憬著一個愛我的女孩降臨到身邊,和他同甘共苦,白頭偕老。一個和兩個男人有過感情的女子,這就是我等待的結果嗎,為什麽那樣一張漂亮的外表下裝著一顆孤寂又傷痕累累的心,讓人憐,也讓人恨。

    我猶豫著,最後隻有一個念頭:離開,讓婚禮就會取消。

    我奔到火車站。看來看去,選擇了去南方城市,有同學在那兒。不過開車時間要到晚上十一點。我索性去了網吧,反正這兒離家遠,不會遇見熟人。我在遊戲中消磨時間,好容易時間到了晚上十點,我吃了點麵條,坐在候車室的東北角等著檢票。終於開始檢票了,我把帽沿拉得幾乎堵住眼睛,心想隻要一跨上車,一切煩惱就沒有了。我在那兒打工養活自己,等媽氣消了給她打個電話,說明原因,媽一向疼我,不會怪我的。

    我跟著隊伍往前蹭著,突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本能地迴頭,二姐夫,還有二姐。我向旁邊一閃,奪路而逃,往候車室大門方向奔去。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右肩,是小軍他爸,小軍是我媽的幹兒子,我們是親戚。我拚命掙紮,姐夫已經趕了上來,從後麵死死抱住我。

    我被塞進一輛白色麵包車。

    我出走時,夾在被子中間的紙條被放在了桌子上,上麵寫著:我出去辦點事,別等。原以為要等到第二天或者更晚一些才能發現,那是結婚用的被子,不知是誰提前翻著了,讓我的計劃破產。媽臉色十分難看,把我鎖到房子,我僅有的人民幣被洗劫一空。

    “我不結婚!”我對母親堅決地說。

    媽哭了,“我的命真苦,男人男人沒本事,兒子又不聽話,我上一輩子造的什麽孽呀,親戚朋友街坊鄰居都知道我要娶媳婦,你倒好,一走了之,讓我在人麵前怎麽抬頭!你這個窩囊廢,兒子的事從不放在心上,啊,啥事都等我操心,跟了你我後悔一輩子……

    “我的事不關我爸。”看著站在一旁低眉順眼的父親。我吼了一聲。我心裏難受得油煎似的。

    母親哭的更厲害了,訴說著生我養我的艱難,罵我不懂事,不爭氣,眼淚一滴滴,滴到我的心上。我把媽攙扶到床上,說,“媽,您原諒兒子一時糊塗,我聽你的話……”

    我哽咽著,眼淚滾滾而下

    外麵是親戚的笑臉,屋內是我的哭泣。一直以為我不會再想起愛情,我不會再要愛情,隻要有婚姻這個架子,隻要能生兒育女,就無所求。沒料到當時我依然想起三年前離開我的女孩,雖然她對我的愛情沒有了,可那是刻骨銘心的存在。和她,現在將要做我妻子的女人,我們有什麽,有的是……

    第二天,雪在慢慢的飄落,象我的夢漸漸融化,化作雪水,化作塵泥,蒸發成空氣,不留一點痕跡。我站在鏡前,看著自己近乎陌生的臉,強打精神,對自己說,要做新郎了,振作一點。

    我是新郎官,穿著新買的名牌西服,很坐上車去接媳婦。我坐在第一輛車上,後麵的十幾輛車很著,浩浩蕩蕩。我內心充滿著沉重的情緒十,臉緊繃繃的,放鬆不了。

    我機械的被人指揮著完成了新郞的工作,比如抱媳婦上車。抱她入洞房,親朋好友敬酒等等。

    鬧洞房的人漸漸散去,我坐在沙發上,覺得很累。

    “睡吧。”她輕輕的說,聲音裏滿是溫柔。她坐在我的腿上,摟住我的脖子,吻我的臉,嘴唇溫熱潮濕,我想拒絕,卻無法控製自己身體的燥熱,冰冷的情緒開始一點點升溫,青春的血液在體內奔騰,我抱她上床,扯掉她的衣服,閉上眼睛,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想,腦海還是閃過茹雪的臉,我象一頭雄獅,發出粗重的喘息。她是我的女人,將來永遠是我的,我的……

    側眼看她,她溫柔哀怨的目光正注視著我。我閉上眼,對自己說,忘記一切,忘記所有。忘記一切,忘記所有。忘記……

    背轉身,淚水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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