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淋漓。


    劇烈的疼痛衝擊著羅蘭的意誌,他緊緊咬牙支撐,直到心髒上方的皮膚與血肉被生生剝離。


    “咚、咚咚咚…”


    心髒在胸腔跳動,它被完整地暴露在空氣當中。


    “吾將與汝締結連接,吾之命運將與汝共存!”


    羅蘭從牙縫中,一字一字地擠出第二句誓詞,下一刻,自魔女周身浮現出密集的黑色紋路。


    死棘花——


    它們蜷縮在一團形成螺旋樣的花紋,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伸展開枝葉,從魔女蔓延至羅蘭全身,最後緊緊纏繞住裸露的心髒不斷收緊。


    就像低矮的植物因為無法得到充足的光照,會選擇長出依附的藤蔓一樣。


    魔女會通過一些本能來彌補自身的缺陷,她們進化出了如藤蔓沿著高大樹木生長的能力,借由人類來補足自身。


    世界上沒有壽終正寢的「職權者」。


    在藤蔓攀爬到最高處後,它會長出自己的枝葉,占據所有的陽光。


    而被寄生者隻會慢慢枯萎,化為腐朽淪為養料。


    ……


    “她肯定會殺了我的…”


    意識開始漸漸消散,羅蘭靠著胡思亂想來保持清醒,他心髒中手術刻下的契約是在幾年前刻下。


    原本是給別的魔女準備的…


    “嘖,算了不想這個。”


    莫名打了寒顫,等死棘花全部包裹心髒後,羅蘭緩緩吐出最後的誓詞。


    “讓我們彼此的靈魂化作烙印,銘記這直至終焉的誓詞。”


    這套誓詞是由教廷研究,締誓的過程羅蘭早已熟稔於心,但他總覺著有些紕漏,就如誓詞的第一句。


    【生負萬千罪孽的魔女】


    這裏用的是生負,而不是身負。


    這表明教廷認為魔女生來即是罪惡的,但他們又偏偏宣稱神愛世人,每個人都是受到神明祝福誕生。


    難道由人類孕育出的魔女不在此列?


    羅蘭總覺得這裏藏有隱密,可惜沒機會去深究了,從古至今都用的這套誓詞,他可沒狂妄自大到去自行修改。


    縮入胸腔,包裹心髒的死棘花藤蔓遊動著,像是擁有生命般刺進被剝離開的血肉兩側。


    “關門?”


    在鑽心的痛苦中,羅蘭是這般感覺的。


    死棘花花紋如同在做一場精妙的縫合手術,它們拖拽血肉和皮膚使其合攏,最後橫向穿刺進行穩固。


    “我們生死與共,我們彼此相連。”


    羅蘭閉上雙目,輕聲道。


    “但我的唯一,你需牢記——,”魔女隨聲附和:“凡動用刀劍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我將生命與榮耀盡獻於您,生死於斯。”


    “我將成為指引汝的啟明星,夜夜皆然。”


    “自此——生死可同!”


    魔女與羅蘭一齊念出最後的誓詞。


    羅蘭睜開雙眼,盡管腦海中預想了無數次,但誓約正在締結完成時……


    難以言喻,無法形容,就像世界上多了另一個你自己,靈魂緊密相連,彼此之間的心髒共同跳動。


    “希莉薇爾,這名字如何?”


    羅蘭撫上魔女的臉頰,經過死棘花的修複,雖然依舊渾身是傷,但卻沒有了生命的危險。


    “這是希莉薇爾至高的榮幸,您的賜名讓希莉薇爾灰白的世界煥發色彩。”


    魔女欣然接受了這個名字,將腦袋埋進羅蘭的胸口,緊緊相擁不願放手。


    「希莉」cecilia,用通用語音譯後的讀音,「薇爾」virginia的簡稱,意為“純潔的”“處女的”。


    兩者皆是對魔女本身的概括,可以聽得出羅蘭花費了許多心思在上麵。


    感受著胸襟前的濕潤,羅蘭撫慰著魔女,“你還是真個愛哭的魔女…”


    與眾不同,又獨一無二——


    比起其他具有缺陷的魔女來說,喜歡哭真是一種可愛的屬性。


    即使同為劣等品,但一個愛哭的魔女和一個喜好狂虐的魔女起來,真的要好上太多了。


    本就不穩定的魔女在存在性格缺陷後,往往更能發揮出自身的力量,但怪異的不同讓她們看起來就像是一群瘋子!


    羅蘭曾在戰場上看見喜歡把人攤開的魔女,字麵意義上的攤開…


    “不過,現在我也是職權者了?”


    羅蘭摸了摸鼻子,看向希莉薇爾身上殘留的不同古代種。


    “那麽現在…該解決問題了!”


    死棘花收緊心髒,在痛苦難以承受的同時,羅蘭感到自己像是來到了一扇門前,而死棘花的花紋就是解鎖的鑰匙。


    嗡——


    空氣中蕩起一陣共振的聲音。


    “職權解封,拿迴屬於你自己的力量,去支配!”


    希莉薇爾似乎不知所措,她也是第一次進行嚐試,但還是立即做出迴應。


    “願化作您手中的利刃!”


    額間的龍角開始從底部亮起紅光,一路攀登點亮沿途角槽中的銘文,最終直達頂峰。


    黑暗中一對冰冷的豎瞳如睥睨萬物,似乎是傳來撲翅聲,下一刻。


    吼!!!


    響徹天際的龍吼,喧鬧了整片夜空。


    那些不受控製的古代種開始紛紛收攏,由密集的龍鱗漸漸覆蓋希莉薇爾的皮膚。


    “蓬——”


    巨大的龍翼伸展,將她與羅蘭籠罩其中,再次展開時,出現在原地的赫然是一頭威嚴至極的龍屬。


    “我的房子……”羅蘭絕望地撫額。


    解放職權的希莉薇爾遠非剛才的古代種融合體可比。


    整個龍軀覆蓋如同盔甲的鱗片,猶如披風與黑夜融為一體呈流線型,這讓她看起來更像是龍屬中的優雅術士,而蜿蜒盤叉的龍角則是她權柄的彰顯。


    “嗷嗷……”


    看著被自己破壞的屋頂,她弱氣地低吟了兩聲,隻是依舊如雷霆般滾滾而來。


    和羅蘭身體差不多大的龍首垂下,似乎是想觸碰他,但又礙於現在的模樣不敢靠近。


    臉上甚至出現擬人化的弱氣,不像是神話中的巨龍,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仆。


    “不錯嘛,挺符合我審美的。”


    向右側翻滾了兩圈,防止自己被不小心踩踏,羅蘭扭頭誇讚了一句。


    “嗷~”


    希莉薇爾欣喜地蹭了蹭他,但更像是拱,因為體型之間的差距,羅蘭一路翻滾,直到撞倒牆壁才得以停下。


    “我……”


    他有些哭笑不得。


    但這樣的希莉薇爾可比木訥的人偶模樣好多了,至少能感受到鮮明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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