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知道這事,當初錢嬸拜了多個廟宇道觀,求迴來的符籙還分了一張給他,說是給他保平安壓驚的。


    隻可惜,那是一張求子符。


    後來被他隨手夾在一本書中了。


    想到這,宋延年不禁有些想笑。


    遙遠的記憶被歲月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總覺得特別的美好。


    錢嬸繼續道:“前幾年,我那女婿來京城討生活,他家的一個遠房姑姑嫁在京城,在京城咱們也不算無親無故。”


    “我咬了咬牙,便讓梅娘也跟來。”


    都說嫁狗隨狗走,嫁雞隨雞飛,哪裏有將娘子丟在老家的道理,更何況梅娘還沒有個一兒半女。


    她不放心!


    “女婿勤勞又肯幹,我家梅娘又是個會過日子的。”


    “你也知道嘛,我的灶上功夫還是不錯的,在京城時不時的也能找到幫廚的活,像是紅白喜事這類的大宴,我每迴除了工錢,還能帶迴一些賞銀……日子就這樣過起來了。”


    宋延年想起方才見到的馮家阿姐,夫妻宮黯淡無一絲光澤,錢嬸這女婿隻怕已經不在了。


    果然,下一秒就聽錢嬸說道。


    “四年多前,我們收到家鄉的來信,親家婆和這曹二要來京城,說是投奔兄長,我這女婿便迴去接他們,不想這一接就出了意外。”


    錢嬸想起曹家婆子的話,那日他們一路趕路,快到京城地界了,遇到一對夫妻帶著個小閨女,小閨女怕生愛哭鬧,除了這些,並沒有遇到什麽人亦或奇怪的事。


    平平常常的很,可是女婿就是出事了。


    “我那女婿不知道是吃了什麽,那一夜一直鬧肚子嘔吐,天亮了人就不大好了。”


    錢嬸抹了抹眼角的淚,看地上的曹二。


    “當真是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死的怎麽不是這殺胚啊。”


    “我那女婿走的時候,我們還不知道梅娘懷了身孕,人抬迴來的時候,她當場就倒下了,這才發現肚子裏的萍萍。”


    說到這裏,錢嬸又是兩行淚,她的女兒和她一樣命苦,都是青年守寡的命。


    宋延年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順了順氣。


    “沒事了沒事了,錢嬸,事情都過去了,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錢嬸繼續道:“曹家不幹人事啊,他們不認梅娘肚子裏的孩子,曹大的喪事更是沒有辦,草草的一副薄棺,就將他葬在城外的亂葬崗那片,曹二還把我和梅娘趕了出來。”


    她那段時間又要照顧梅娘,又要賺錢,日子過得黑暗又拮據。


    “玉京那時候還沒來我家。”


    聽到玉京這名字,白良寬還打了個顫抖,是那條可怕的大蛇啊。


    宋延年瞥了他一眼,沒出息。


    他的視線又落在馬陽釗身上,唉,還有更沒出息的。


    宋延年轉頭聽錢嬸繼續說。


    “梅娘那時想不通,跑到了山裏跳下去,我追上去想要抓住她,卻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掉了下去。”


    真是個傻瓜,還說啥拖累了娘,一家人哪裏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的,當娘的沒有了孩子,日子哪裏還過的下去。


    雖然知道馮梅娘人現在好好的,但宋延年和白良寬兩人還是聽得擔心不已。


    宋延年:“阿姐沒事吧。”


    錢嬸搖頭:“沒事,玉京在下麵將她卷了起來。”


    她第一次見到大白蛇的玉京時,也嚇得沒了半條命,不想大白蛇將梅娘鬆開,頂著個模糊的人臉,嗤了一聲就遊開了。


    她們老家那邊管玉京這樣有靈的白蛇喚做蛇大仙,安撫好梅娘以後,她便時常帶著瓜果和香燭香條來山裏供奉白蛇仙。


    真是多虧了它,她和梅娘,還有梅娘肚子裏的萍萍才能繼續活命,它救的是她們一家人啊。


    “前兩年我帶萍萍進山,白蛇忽然就幻化成小童模樣,他說他覺得我不錯,想和我迴家學著怎麽做人。”


    “萍萍會說話了,他也跟著萍萍喊我姥姥。”


    既然喊了她姥姥,那便做她馮家的孩子吧,她想將這蛇大仙當做小輩看待。


    她以為這會有些困難,結果一點也不違和。


    玉京他就是個小娃娃啊,模樣是,性子更是。


    想起玉京這兩年鬧出的笑話,錢嬸臉上也有了笑意。


    “說來也奇怪,玉京來我家以後,我的生意都好做了許多,原先我就在文昌廟那兒支個小攤子,現在都有自己的店鋪了。”


    宋延年點頭附和:“這是自然。”


    “蛇為地龍,有興旺之兆。”


    《述異誌》有記載,虺五百年修煉成蛟,蛟修煉千年為龍,是以有靈之蛇可稱為地龍。


    他想了想,問道:“玉京是不是正月的時候跟你歸家的?”


    錢嬸:“是是,那日正好是元宵十五,我帶了燈籠和元宵進山看他,他多看了我幾眼,就說要跟我迴家。”


    宋延年了然,正月蛇進門,發財不求神,這運道不強才怪了。


    他的視線落在地上的曹二身上,開口道。


    “前幾日這人迴家哭嚎,說是遇到了蛇妖,他知道玉京是蛇妖。”


    心狠為財之人,哪是小小的驚嚇鎮的住的,小蛇妖還是太單純了。


    錢嬸恍然,“難怪他帶來這麽多的雄黃。”


    今早,曹二這殺胚帶來一大桶的雄黃粉,二話不說就往玉京身上倒,玉京當下就現出了蛇身,還好店裏沒有旁人,萍萍在旁邊兩眼都看直了。


    錢嬸低落:“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趁著她們慌亂,曹二還想將萍萍抱走,她一個悲憤便衝進廚房裏,拿出刀子就將他的脖子抹了。


    白良寬插了一句:“嬸子就不怕嗎?”


    錢嬸哂笑:“那時隻有怒,哪裏還有怕,再說了,我平日裏殺慣了鴨子,這人啊,和鴨子也沒啥不一樣,脖子一抹,都得完蛋。”


    宋延年:……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曹二,由衷的慶幸這曹二比錢嬸高上不少,錢嬸的刀子剛好卡在骨頭那裏,要是再往上一些,就真的得像她經手的那些鴨子了……


    曹二死不足惜,錢嬸賠進去就可惜了。


    他幾步走到曹二麵前,蹲地仔細的打量了幾眼,實在困惑。


    “連畜生都知道學著怎麽做人,這人反倒盡做一些畜生才做的事!”


    靈韻在他手中不斷的匯聚,白光所到之處,一點點的撫平了曹二的傷口以及一身狼狽。


    白良寬呸了一口,“真是便宜這吃絕戶財的了。”


    宋延年:“走吧。”


    白良寬一愣,“去哪?”


    宋延年莫名:“咱們不是說好了嗎?要去吃老鴨粉絲啊。”


    他轉頭對錢嬸道,“嬸兒,我們想去店裏吃粉絲,湯頭還有吧?”


    錢嬸還在看曹二,真是神奇,居然一點傷口都看不出來了,就是臉色還有些青白,看過去像個死人。


    聽到宋延年的問話,她迴過神來。


    “啊?哦,有有!”


    白良寬追問:“延年,咱們就不管這曹二了嗎?”


    宋延年:“管他作甚,醒了自己迴家就是了。”


    “難道還要我送他迴去?”


    白良寬:“這倒也是。”


    走出兩步遠,他拍了下腦門,“嗐,馬兄還在那昏著呢,差點忘記他了。”


    ……


    “馬兄,醒醒,醒醒?”


    奈何馬陽釗這一昏倒,暈的是徹底,不管白良寬怎麽擺弄他,他就是不醒。


    “這可怎麽使啊。”


    白良寬愁眉苦臉,他可扛不起這麽大個的人。


    錢嬸連忙道,“後生,你先在這裏等著,嬸子店裏有板車,我過去將板車推來,咱們將這後生用板車運迴店裏。”


    宋延年攔住了錢嬸。


    “嬸子,不用這麽麻煩。”


    他左右看了下,采了地上的幾根綠草,纖細的綠草條在他的手中編織成一個巴掌的人形小偶。


    一道符光籠罩向馬陽釗和小偶,須臾後,人形小偶眼部被點靈,宋延年立起小偶,地上的馬陽釗也跟著直挺挺的站了起來。


    宋延年:“走。”


    小偶的兩條小腿不急不快的邁動,馬陽釗的步履也不徐不疾的往前,除了一雙眼睛還閉著,他和常人無異。


    白良寬瞪大了眼:還能這樣的嗎?


    “我我,延年兄可以給我看看嗎?”


    宋延年將手中的小偶遞了過去,不放心的交代道,“立直了,別摔到馬兄了。”


    白良寬:“那是自然,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嘛。”


    他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接了過去,食指和大拇指提溜著小偶的腰部,“熱,熱的?”


    看著他那瞪大的眼睛,宋延年好笑道,“是啊,不然怎麽會動。”


    經過一開始的詫異,白良寬就像碰到什麽好玩的,他一會兒讓小人走出蛇字形,一會兒將小人的手撫向頭部,做瀟灑風流的姿勢。


    宋延年見他沒有太出格,便不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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