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嗎?”

    夕微微側過頭,淡淡道,“有一點。”

    “別在走廊上坐著,會感冒的。”陳夏樹將自己的披衣脫下來,裹在她身上,夕不由地縮了下身子。

    好暖……

    陳夏樹做完這件體貼的事情後,便默不作聲地站在夕旁邊,一同望著院子裏被雨水淋得沙沙作響的植木。應許了她的要求,他隨後便帶她迴到了燕雀組,陳玄男很意外地獨自接見了她,之後便將她安頓在組裏住下,關於她和陳玄男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麽,她隻字未提。

    “喂,說點什麽吧?”夕覺得這氣氛實在讓人憋得慌,可陳夏樹良久才有個迴應。

    “……啊。”

    兩個人又沉默了。

    “喂,你說我……到底是什麽?”

    陳夏樹一言不發,直直地望著前方。

    “又是殺人,又是毒品的,為什麽老是讓我碰上這些討厭的事?”夕忽然發出痛苦的呻吟,自言自語似地念叨起來,“最讓我無法容忍的……是我竟然也會殺人?!沒有人教過我,但最近身體一直在變化,我知道的。”夕看著自己的雙手,“雖然是我的身體,可是我卻不知道它到底要變成什麽樣——從林氏家族迴來之後就一直怪怪的……啊,是啊!是這樣啊,難怪今天在酒吧裏殺人的時候,感覺不是很陌生,原來之前已經殺過人了嗎?我……說不定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都是我殺的,所以才不記得了……那種事如果是真的,誰要想起來啊?”

    “夕,夠了……”陳夏樹抓住夕的手腕,阻止了她對自己施暴的舉動,“反正人都已經死了,再去想也沒什麽意義。你隻要還活著就好了,今後也隻要繼續活下去就好了。”

    “不行啊,如果我這樣去想的話,就會變得跟她一樣了。”夕想掙開陳夏樹的手,但是沒有成功,“很小的時候,有一次父親想要強暴我,他將我帶進陰暗的地下室,捆在冰冷的石板上,我嚇壞了,後來就失去了知覺,醒來後發現父親已經不在了,並且之後半個月他都沒有來找過我。”她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裏竟透著一絲快意,“後來無意中聽女傭說他受傷了,右手的五根手指頭都被折斷了……好像還有次被監視我的男保鏢侵犯,後來他也受了傷,可我卻想不起當時發生的事,醒來的時候,保鏢就躺在地上了,而我什麽事也沒有。那些對我不軌的人不知為何都無法得逞……很吃驚吧?我小時候就是在我父親的囚禁下生活的。現在想起來,在很早以前,也許她就存在於我的身體裏麵了,她保護著我,而保護的最後,就是殺人。”

    想像著女孩以前的遭遇,陳夏樹一陣駭然,這是他第一次聽夕說起她自己的事。

    “很可笑吧?父親竟然會愛上自己的女兒……不,我……並不是他和母親所生的小孩……早就該發覺的,眼睛的顏色不一樣……其實我早就發覺了,隻是自己一直不想承認……如果不將他們當成是真正的父母,我可能會堅持不下去……”

    對,我一直在裝傻,以前是,現在也是……我甚至連到底愛不愛他們都不知道……不,我並不愛他們,但他們卻很愛我……可是,他們對我的愛就像是束縛住我的牢籠,在我身上拴起沉重的鎖鏈,讓我動彈不得……我隻能相信他們的愛,在牢籠中生存下去……

    我……到底是什麽?知道這個的,也許隻有……和我有著同樣顏色眼睛的——他了。

    陳夏樹愣了下,眼中是一片灰蒙,許久才道,“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明明說著不重要,卻依然別扭地執著著,明明知道無法改變,卻仍然想要去改變……”夕似笑非笑地捧住陳夏樹的臉,“可惜到最後……卻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陳夏樹將她冰冷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夕感到指尖傳來一陣暖意。

    “那個老東西,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麽?”

    “呐,夏樹,你殺過人嗎?”她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反而比重就輕地問道。

    “啊,很多。”

    “第一次殺人時,有什麽樣的感覺?”

    “……我早就忘記了。”

    “……”

    “一想到不殺了他們的話,死的就是自己,便覺得無所謂了。”

    “那你有殺過喜歡的人嗎?”

    “我……”他忽然抬眼看著她,納納道,“沒有喜歡過什麽人。”

    “是嘛……那我就放心了……如果哪一天我控製不住自己,又讓陷入到那個瘋狂的情況時,你就殺了我吧!”

    陳夏樹一愕,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喝,“你胡說什麽?”

    “我是認真的。”夕搖搖頭,進一步表明自己不是在胡說,“我能感覺到另一個自己是如何地渴望著殺戮,好像殺人就是她的生存方式一樣,生命在她眼裏隻有兩種狀態——生與死……我不知不覺中也變得跟她一樣,對於在我麵前死去的人,我現在能夠無動於衷地看著……而且,當我知道藍菲背叛了米優麗的時候,居然希望他去死,想要殺了他……我第一次生氣的想要殺人……”

    “別說了。”陳夏樹捂住她的嘴巴,“不會有這種事情的,我不會讓它發生。”

    夕安靜下來,眼神裏有一絲寬慰,“突然好累,肩膀借我一下……”

    陳夏樹還沒反應過來,夕已經把頭靠了上去。

    “夕……”他挪動了一下身體,好讓她靠的更舒服一點,“我會保護你的,所以……別想太多。”

    夕靠在他肩頭,沒有動,陳夏樹大概不知道她此時正驚愕地張大眼睛。

    保護我?!這意味著什麽?

    ※             ※            ※

    戈順利地潛入燕雀組的領地,白喬事先已將莊園的分布構造圖交給了他,所以沒費多少周折就找了存放“幻麻”的地方。早先陳玄男的人從永泉組的販子手裏截獲“幻麻”時,頭人就想將燕雀組鏟除以免後患,但白喬卻頗中意這個組織,所以直到現在看他們掌握了太多的東西,對組織(這裏簡稱暗組)的行動造成了一定防礙,白喬才決定讓他這個在暗組裏排上前十位的殺手來處理一下。

    任務很簡單——銷毀燕雀組所掌握的東西,然後刺殺陳玄男。

    在暗組的殺手排行榜上,戈排在第十位,但卻從來沒有上過警察的殺手黑名單,暗組內部人員的行動都是非常隱秘的,所以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名字。不過戈確信,即便是在黑名單上排行第一的職業殺手,也沒有他厲害,因為他已經將他殺了,理由很簡單,隻是想試試職業的到底有多厲害。甚至連警察都還不知道,也許他們哪天在海邊發現一具無頭的屍體,那變是他的傑作了。

    在知道職業的並沒有多少厲害後,戈就開始將目光放在暗組殺手排榜的第九位身上,那是個擅長遠程狙擊的男人,行蹤很難捉摸,被他盯上的獵物往往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見到了閻王,即使是對那位置虎視眈眈,並很好強善鬥的戈,一時也不敢輕易動他。

    況且白喬給他的這個任務,也可說是一個爬升的機會,一定好好把握。

    布置在外麵的守衛對他來說弱到不行,伸伸胳膊,稍微施展了一下身手就解決了,對方連呻吟都來不及。

    “幻麻”不是容易當場銷毀的藥,必須帶迴暗組通過特殊渠道銷毀,接下來就是到資料房去把與這個藥有關的情報和資料銷毀。

    動作必須快點,還有十五分鍾就是換崗的時間,得在他們發現之前幹完。

    戈身影飛動,幾下竄到資料房裏,但進去後他就傻眼了,裏麵用於存放資料的抽櫃,從天花板一直到地上,滿滿地嵌了四麵牆,這還不算,中間堂心還縱向地立著不下數十個拔高的資料櫃子,像多米樂骨牌間隔有序地排列,為了方便尋找,還特意在每個櫃假上安裝了滑動攀梯。但,對戈來說,現在根本沒那個時間一個一個地找出他要的東西。

    這種情況,也隻有這樣了。

    戈臉上掛著汗珠。

    白先生雖然沒有叫我這麽做,但隻要我完成任務,用什麽樣的手法就無所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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