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幾個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看著站在門口拄拐而立的姑娘,嬴弱嬌小,麵帶菜色,卻又好象神采奕奕,風姿卓越。


    本是坐在桌邊的徐嬤嬤騰地站了起來,用手掩了掩桌上的絹帕,裏麵散著幾樣銀首飾和散碎銀子,“姑娘怎麽起身了?”


    “碧樹怎麽了?”燕羽說著就往裏屋走去,拄著拐也走的虎虎生風。


    “不妨事,今天著涼了,發發汗就好了。”徐嬤嬤快走兩步,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床前的魚湯是怎麽來的?”


    徐嬤嬤臉色變了變,聲音有些蹣跚,“門外來了魚販,送給我們的。”


    燕羽冷笑一聲,“天下竟有這等好心的魚販!所賣之魚又是大小不齊,品種不一!”


    徐嬤嬤一時無言以對。


    燕羽放緩了聲音,哀求道,“嬤嬤放我進去看看吧,否則隻怕更加擔心。”


    徐嬤嬤見姑娘已經要急哭了,隻得閃身讓路。燕羽推門進了裏屋,左手一張通鋪,靠內睡了一人,正是碧樹。頭上用絹布厚厚地包紮了,卻仍有刺目的鮮血滲了出來。


    碧樹果然傷得不輕。


    燕羽沒有迴頭,低聲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隻聽著徐嬤嬤哽咽答道,“姑娘的腳扭傷了,大夫說要吃些魚湯補身。園子裏的情況姑娘也知道,老太太走了,已幾日不見葷腥。碧樹心裏焦急,想著劍水盛產魚蝦,仗著自己水性好要去水邊捕魚,於是就帶著白蘋去了劍水邊。”徐嬤嬤指了指燕羽身後的白蘋,“你來說!”


    白蘋本就老實,這時已有些嚇傻了,一邊哭一邊說“到了河邊,我看水流很急,就勸碧樹姐姐別去了。碧樹姐姐就說,雖然河水太急,不能入水捕魚,但是在岸邊網魚還是可以的。還說朗園的網不好,要是有漁民那種大網,一網就可以打上來很多魚…”


    燕羽看白蘋絮絮說不清楚,心急難奈。但明白朗園人心浮動,並不好發脾氣,隻得溫言打斷,“白蘋,你直接說最後如何了?”


    白蘋抹了抹眼淚,“碧樹姐姐身子一直往前探,就掉下去了。還好沒掉到河裏,卻被大石頭撞破了頭。那時碧樹姐姐還能說話的,要我找了樹枝拉她上來,還叮囑我不要忘了打上來的幾條魚,讓我記著給姑娘熬湯。可哪知我扶了碧樹姐姐迴來,她就暈倒了,到現在也沒醒。”


    燕羽坐在床邊俯身細看,碧樹唿吸平穩。隻是臉上血色全無,雙手也是冰冷,不由得萬分自責。如果不是自己逃跑扭傷了腳,碧樹就不用以身犯險去捕魚。也許在碧樹心裏,姑娘的一口吃食,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這個傻姑娘,什麽時候才能多顧及些自己呢!


    “可請了大夫看過?”


    徐嬤嬤答道,“叫了這莊子裏的赤腳大夫看過了,說是能醒過來就不礙事。”


    “這是什麽話?”


    徐嬤嬤隻得耐心解釋,“因失血過多,能醒來就說明沒傷到腦子,到時隻需好生調養。姑娘也不需太過擔心,我看這赤腳大夫還是有些本事的,傷藥敷上血就止住了。”


    燕羽強壓下翻湧的情緒與眼中的淚意。


    鄉下的赤腳大夫,靠祖傳的一張藥方打天下。無論什麽病症,都用一種藥,治好了是運氣,治不好也是命。


    她不能拿碧樹的命去賭。


    當務之急是給碧樹請個好大夫,另外吃些補品養養身子。


    而這兩樣都是需要錢的。


    據她所知,現在手裏已經沒有銀錢。從年後,無論她自己,還是丫鬟,都已兩個月沒領到府裏發放的例銀。沒有銀子打賞賄賂,府中給她送的都是黴米黴麵,更不要提魚肉補品了。


    燕羽囑咐白蘋與新月好好照顧碧樹,與徐嬤嬤兩個迴了正房。


    “嬤嬤,還有什麽法子能挪到銀子嗎?”


    幽暗的燈光下,兩個對麵而坐,都是滿臉的一籌莫展。


    徐嬤嬤睃了睃燕羽臉色,“現在無法指望府中,隻能靠我們自已了。先前我與新月、白蘋兩個還在商量…”


    燕羽想到之前摔門而去的茜兒,擺了擺手,“你們那點積蓄怎麽夠,何況嬤嬤為我貼補夠多了。嬤嬤還有什麽想法?”


    徐嬤嬤頗為歉疚,話語裏就有了幾分猶豫,“我想著要不把姑娘不緊要的首飾典當兩件?下晌請來給姑娘瞧病的大夫醫術就極好,隻不過診金太貴。姑娘眼看要疼暈過去,我也顧不得許多,拿了姑娘一隻金釵付了診金。”


    燕羽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其中關節。姑娘家的首飾一旦流落出去,風險極大。萬一被有心之人得了,拿著上門,說私定終身雲雲…後果不堪設想。


    何況還有梁眉羽這個心腹大患虎視眈眈。


    可再想想,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這屋中倒是有些值錢的擺設,可是她更沒有權利去變賣。“嬤嬤明日就進城去請個好大夫給碧樹瞧病,現下給我尋個夾銀子的夾剪來。”


    徐嬤嬤聽了心中一喜,想是姑娘身邊還有整塊的銀子藏著,到了緊急關頭才拿出來用。爽快答應一聲,快步去了。


    燕羽起身取了妝匣捧到桌前,這是一隻鑲嵌螺鈿葡萄雀鳥圖案的三層黃花梨木匣。昨晚她曾想帶著這些首飾遠走高飛,哪知還沒有捂熱,就要與它們灑淚而別了。


    將匣裏首飾取出來一件件挑撿,赤金點翠鳳釵,銀鎏金嵌寶蝴蝶簪,金累絲鑲寶蝶戀花步搖,鑲寶足金耳環,女孩子哪有不喜歡珠寶首飾的,更何況她得了小燕羽的全部記憶,每撿起一件,就有一段往事在腦中浮動,不覺麵露悲色。


    徐嬤嬤帶著夾剪興奮地邁入正房,看見燕羽正對著一堆首飾出神,不禁有些猶豫,“姑娘,夾剪來了。”


    燕羽點點頭,迴過神來,微笑的接過夾剪,撿起個金累絲釵子上手就剪,把徐嬤嬤嚇得“哎呦“一聲,再看那釵子已斷為兩截。“姑娘這是做什麽?這釵可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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