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位小夥伴的注視下,劉少卿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將身邊的步槍拿了起來。


    “咱們現在用的這款雷鳴登步槍雖然隻有四尺多長,但是重量也有八斤多快九斤了,左臂懸空端著幾斤重的東西,自然會有壓力。手臂感覺到壓力,就會下意識的往上有個托舉的力,當城哥在瞄準的時候,他還能很好的控製左臂的肌肉,所以這種下意識的動作被控製住了,但是當他扣動扳機時,因為精神立刻轉向了右手的食指,對左臂的控製就差了,於是這種小動作的危害就顯現出來了。這就是為什麽城哥每次射擊都會偏高的原因。”


    說到這兒,幾個少年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公子能猜出城子偷懶了,原來這練沒練托槍真的對射擊有影響啊。”


    劉少卿點點頭:“是啊,所以趴在地上加個槍托,不用左臂的力量,城哥打的自然就準了。”


    劉少卿的話音剛落,連城靈機一動,馬上接著道:“那要是這麽說,我以後都趴著射擊,不就不用練托槍了?”


    連城的話引起了幾個少年的共鳴,畢竟,練托槍是個既辛苦又枯燥的事兒,他們寧可去練體能,也不願意端著步槍在那兒一蹲半個小時。少年心性,如果能有捷徑,誰還願意費勁嗎哈的練基本功呢。


    劉少卿卻搖搖頭:“看起來是這樣,而且臥姿射擊精準度更高,還更不容易被敵人打中自己,受傷甚至戰死的幾率也大大減少,但是有一點,臥姿需要有時間給你趴下啊,如果你是在撤退之中,就是正在逃跑,敵人從後麵追上來,你是願意一轉身抬槍就將敵人打死,還是轉身、趴下然後調整瞄準在射擊?”


    答案很明顯,後一種方法需要的時間更多,而這些時間裏就有可能讓對手捕捉到機會也許敵人沒有取巧,而是用心練習了射擊技巧,那就很可能被敵人一槍斃命。


    和失去性命相比,現在多點兒練習吃點兒苦就不算什麽了。


    “所以我一直強調,‘平時多流汗,戰時就少流血’。就是這個道理。”


    這時候的劉少卿不再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而是像西館的老先生一樣,完全可以作為幾個少年的師傅。


    楊勇搔搔頭,憨厚的問道:“公子,我真佩服你,你怎麽會懂得這麽多?”


    劉少卿俏皮的指了指腦袋:“小爺天生就會!哈哈……”


    幾個少年都會心的笑了起來,少年就是這樣,有時候會像大人一樣的嚴肅認真,但有時也會為了一句簡單的話而高興起來。


    幾個少年打打鬧鬧,開始準備繼續練槍,遠處卻突然跑來一名親兵。


    來人是劉永福身邊的親兵,一看到劉少卿就氣喘籲籲的道:“公子爺,您果然在這兒,小人剛剛去西館找您,老先生說您早就跑了,讓我來靶場看看。您趕緊跟小的迴去,福帥正找您的。”


    父親這麽著急找自己,看來是有急事。現在法國人在中圻蠢蠢欲動,莫非是他們終於按耐不住,開始行動了。


    劉少卿想到這兒,連忙和幾個玩伴打聲招唿,跟上親兵的步伐像家中跑去。


    “少卿,這次你可估計差了,北麵傳來消息,李鴻章已經在天津和法國人簽約了。”


    劉永福搖著手中的一份電文,麵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


    劉少卿正琢磨父親急急忙忙差人叫自己來幹什麽,一聽是這事兒,立刻快步上前,接過電文看了起來。


    電文中除了報告消息,還簡單說了條約的大概內容。看過之後,劉少卿滿臉微笑,對劉永福說:“不知父親是願意清廷跟法國人議和呢?還是不願意和法國人議和?”


    劉永福眉頭一皺,粗聲道:“哼!若是真能憑借著一紙合約,便能消弭戰端,不用死傷士卒,何樂而不為。就怕事與願違。若是清廷依照合約,撤走駐軍,而法國人卻接機進犯,那我們可就孤木難支了。別忘了,條約中可是約定將保勝開放為商埠!”


    “原來父親是擔心這個。父親放心,孩兒擔保這合約簽不下來。”


    “妄語!這白紙黑字,合約已經簽訂,還說什麽簽不下來?”


    “父親莫急。這合約現在隻是李鴻章和寶海二人簽署,清廷卻還未必肯認,就算清廷也認了,可法國國內也未必肯認。以孩兒看,法國人的目的是越南全境,進而以越南為跳板,侵占我大清之雲、貴、廣西。有此野心,豈能甘心於紅河南岸?所以兩月之內,法國人必定撕毀約定,入夏之前,必起戰端。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進一步招募士兵,訓練軍隊,以備戰爭。”


    三月,關於中法李寶條約簽訂的事件終於明確下來——茹費理內閣拒絕簽訂李寶條約,反而通過了擴大入侵規模、控製整個越南北方的軍費預算,計劃通過這次戰爭,逼迫越南政府正式承認是法國的被保護國。


    上海。


    拿著法國領事遞交的公函,李鴻章心若死灰。


    其實在寶璽被法國國內緊急傳召迴國時,李鴻章就猜到了這件事要壞菜,但他仍寄希望於寶璽迴國後能在爭取一下,那怕重議合約呢。


    但是現在法國正式的公文來了所有的希望都被擊碎,再無迴轉餘地。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而他自己也必將淪為滿朝的笑柄。


    但事情已經難以挽迴,瞞是瞞不住的,李鴻章必須立即將消息上報中樞,同時,他需要想辦法應對即將到來的各路攻訐。尤其是翁同龢,這麽好的落井下石的機會,他不可能不把握住。還有恭王那邊,很可能會借機要求收迴北洋衙門的外交權限。


    帝都。


    翁同龢從李鴻藻府上出來後,快步上了轎子,然後吩咐轎夫:“快,恭王府!”


    轎夫不敢怠慢,腳下步行如飛,難能可貴的是,一頂四人小轎依然是抬得四平八穩,讓翁同龢能夠在轎子裏靜下心來想想後麵的對策。


    李鴻章這一次鬧了個大笑話,而且遠離中樞的李鴻章也並不知道小皇帝的心中其實是主戰的,這樣一來,自己完全可以借此機會將李鴻章在光緒皇帝的心中徹底抹黑。剛剛從李鴻藻的負重出來,他已經得到了清流將會在明天發動對李鴻章的彈劾,但僅靠清流的彈劾恐怕難以將李鴻章釘死,他還需要借一個人的力,那就是恭王。


    自二十年前開始,恭王就一直總領著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差事,雖然這期間總理衙門大臣換了幾任,但這個衙門的部務,卻始終掛在恭王的名下。


    翁同龢知道恭王心中對當年將南、北兩洋事物分化出去一直心有不甘,南洋還好辦些,尤其是北洋,因為距離京師近在咫尺,李鴻章又是個有能力、有手腕的人,竟漸漸將北洋衙門做的有和總理衙門分庭抗禮的意思。


    恭王最大的本事就是在處理洋務上,絕不會甘心這個差事被北洋占了去。但李鴻章很會做人,恭王也不好明著和他撕破臉,畢竟這是朝堂,大家還是要麵子的。


    另外翁同龢還知道恭王的另一個心思。


    光緒皇帝親政,但因為年歲尚小,不得不依靠六位輔政大臣共同處理朝政。但六位輔政大臣中三滿三漢的安排,讓恭王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在他的心中,這天下是滿人的,如果要輔佐少帝,那也應該是滿臣來輔佐,雖然現在朝中的漢臣勢力越來越大,但六位輔政大臣中也應該是四滿兩漢的態勢才好。


    小皇帝親政,六位大臣輔政,這其中和小皇帝最貼心的自然是親爹奕譞了。這從醇親王現在領著戶部和京營的差使就可以看出來。一手掌錢、一手掌兵,儼然是六大臣之首。


    恭王要想在朝政上和醇王掰掰腕子,就必須要拉上一個臂助,偏偏禮親王是個不愛擔事兒的性子,左宗棠為人又過於剛烈,脾氣也為恭王所不喜,能作為援兵的,隻有一個翁同龢。


    可惜的是,李鴻章和醇王走得更近一些。僅憑一個翁同龢,根本抵不了李鴻章的作用。恭王在朝中還是落在下乘。


    除非將李鴻章扳倒,換一個恭王一係的滿臣上台,這才能讓奕?有和七弟一掙高下的籌碼。


    所以翁同龢斷定,恭王這一次一定會和自己聯手,一舉參****鴻章。


    至於李鴻章倒台後是哪一個能成為新的輔政大臣,那就不關翁同龢的事兒了。剛才從李鴻藻府上出來,這位清流大佬要不是也盯著輔政大臣的位子,會這麽不遺餘力的發動徒子徒孫來參李鴻章?


    來到恭王府,以翁同龢今日的地位,自然是馬上被禮讓到南書房,卻沒想到,寶鋆也在這裏。


    翁同龢拱手施禮:“不知寶中堂在此,真是失禮、失禮。”


    寶鋆同樣拱手笑道:“無妨,翁師傅來的正好,我和王爺剛巧說到你呢。”


    翁同龢一愣:“王爺,不知何事提及下官?”


    翁同龢雖然貴為帝師,又和奕?同為輔政大臣,但奕?貴為親王,又是王族中少有的手握實權的********,麵對他,翁同龢的姿態不得不放低一些。


    奕?笑道:“翁師傅莫聽寶鋆胡說,我們隻是剛才隨口說著幾句閑話,想到翁師傅或許會感興趣。”


    翁同龢年老成精,如何不知道恭王早就猜到自己所為何來。之所以明明寶鋆在場也要將自己請進南書房,消息必定是和自己有關,而且還是寶鋆帶來的。


    現在自己最關心的事兒自然是如何參****鴻章。而自己也恰恰是為此事來的恭王府,那麽,奕?所說的‘閑話’,必定是和此事有關得了。


    思量至此,翁同龢正色抱拳對奕?道:“還請王爺明示。”


    奕?拿眼示意寶鋆,寶鋆意會,開口道:“翁師傅一直在外奔波,可能還不知道,皇上今日一早急招了醇王進宮,一個時辰後,又傳召了戶部主事唐景崧,沒過多久,唐景崧出宮,領命直接南下了。”


    聽了寶鋆的話,翁同龢立刻明白了,小皇帝沒和任何人商量,僅僅找了自己的親爹,然後就越過其他輔政大臣直接給唐景崧下了聖旨。


    要不是寶鋆在軍機處當值,恐怕現在他們還不知道皇上已經開始行動了。


    雖然皇上之前就已經和幾位在京的輔政大臣交了底,大家也都讚成開戰,但事到臨頭皇上卻沒給幾人打招唿,這還是有些不同尋常。再加上李鴻章這次出了大醜,這個時候皇上獨斷專行,就別有一番味道了。


    響鼓不用重錘,以翁同龢的智商,寶鋆隻要說出這幾句,他就應該明白了。


    果然,翁同龢隨即便問恭王:“王爺,那這次的事兒,就這樣了?”


    奕?眯著眼睛,緩緩點了點頭。一旁寶鋆接著道:“唐景崧出京的第一站,就是到上海麵見李鴻章。”


    翁同龢明白了,這一次李鴻章又逃過一劫,但他仍然不甘心,“為什麽……”


    奕?緩緩的道:“皇上既然要打,就不得不用李合肥,淮軍號稱天下精銳,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惡了李鴻章,萬一打起來那些個軍頭不服調度、貽誤戰機,最後吃虧的還是朝廷。難道要再向李合肥低頭,請他出山重掌大局?”


    “這天下可不止他淮軍能打仗!”


    此時的翁同龢表現的就像個置氣的孩子,看的奕?直搖頭。


    “所以啊,皇上才用召劉長佑進京的機會換了雲貴總督,又急派唐景崧去聯絡劉永福,存的就是再立新軍的念頭。這一次,若是淮軍打贏了便罷,若是輸了,不說把李鴻章扳倒,也要淮係傷筋動骨!”


    翁同龢明白了,但他又道:“要是劉團和岑督也不行呢?”


    恭王正色道:“所以我們也要跟著皇上的心思,力挺劉永福和岑毓英,務必要在淮係之外在扶起一個能和淮軍抗衡的練軍出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光榮與夢想之光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淒並收藏光榮與夢想之光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