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越想越覺得心梗,有種衝動想將桌案上的奏章全數砸到連眠的腦袋上去,看能不能把她砸清醒些。


    這一刻,女君心中連眠之前在邊關累下的功勞已經蕩然無存,唯餘下不成器的觀感。


    “來人呐!”女君揚聲,內侍連忙從一旁走出來,女君徑直吩咐道:“譴一隊禦林軍,速往邊關,將尹一之接迴王城,不得有誤!”


    內侍下意識地往連眠站的方向睇了一眼,口上應著是,轉身便要往殿外走。


    往外走就必要經過連眠,連眠直接將內侍攔住,蹙起眉直視向女君,問出了她一直以來的疑惑,“母君何至於此?”


    女君卻沒有領會連眠真正想問的問題,聽了問話後,當即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竟敢質問朕何至於此?”


    內侍悄然的給連眠使眼色,示意她不要頂撞女君,這對她可沒什麽好處啊。


    “你將你的夫郎丟在邊關,你可想過尹家會怎麽想?你又可曾想過外人會怎樣想,會如何編排?我怎會有你這般蠢而不自知的女兒!”女君氣的不成,一口接一口喘起粗氣。


    內侍一聽,順勢迴轉,小跑迴到女君身邊,小聲地安撫著女君不要動氣雲雲。


    女君不理會內侍的安撫,這迴真的氣的擲了桌案上的奏章,不過準頭不大好,沒砸到連眠,隻砸到了她腳邊。


    “一個大男人留在邊關軍營!他是一般人嗎?他是皇女夫郎啊!你無所謂名節,你可考慮過他的名節,皇家的聲譽?”


    這下連眠聽懂了,女君會這般生氣,原來是為了皇家的聲譽。


    既然都已經說了,女君幹脆也不憋著話,一說到底:“郭琳琅,朕有言在先,他尹家滿門為國捐軀。不論將來外頭如何風言風語,你如何嫌他名節有汙,朕都不會同意你將他休棄!你再憋屈,都隻能給朕打落牙齒和著血往下吞!”


    連眠眉頭剛鬆開一點,很快又蹙了起來,古怪地看著女君。


    過了會兒,幽幽的問:“兒臣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倒是母君,為何兒臣覺得母君相比起對兒臣婚事的重視,像是更加在意旁人的口舌呢?母君就這般想博一個百姓稱頌的明君的好名聲,以此名垂青史嗎?”


    “你說什麽!”女君一下挺直了脊背,不敢置信地瞪看著連眠。


    那眼神中完全是被戳破心思後的不敢置信,以及一絲絲的狼狽。


    旁人總愛說“揣摩聖意”,可真當有人完完全全的摸透聖意時,卻又不是這麽一迴事了。


    女君臉上表情肉眼可見的沉了下去。


    隨著在王位上坐的時間越來越久,初為帝王時的抱負與初心早隨著年月更換,又眼看著一個個女兒長大成人,如今更是到了開始覬覦她屁股底下這張位子的時候,女君的帝王之心也越發趨向於百年之後的名垂青史。


    仁君、明君便是她想追求的帝王之名。


    所以她才會在郭琳琅和尹一之爆出醜聞後,遊說尹惜芙答應了郭琳琅和尹一之的婚事,除了考量尹惜芙於白國於自己的重要之外,便是因為她不想落人口舌,讓她這帝王生涯添上汙濁的一筆。


    眼下也是一樣,她所謂醜話在先,也是不想讓人議論尹惜芙死了,皇家便怠慢了棟梁之後。


    但這些都是她心裏的想法,她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當麵叫破,還是被這個一直不得自己寵愛的孩子叫破。


    女君都多少年沒有體會過這般局促的感覺了,但等她迴過神以來,之前有多局促,現在就有多盛怒。


    “真是越發放肆了!”女君抬手就往桌案上拍了數下,完全不在意將手掌拍痛,仿佛手底下拍打的是連眠這個人。


    內侍都被嚇著了,一臉惶恐之色,不住的安撫女君,又要抽空悄然地給連眠使眼色,可謂忙的焦頭爛額。


    但連眠卻一點不為所動,更不懼女君的盛怒。


    她甚至迎著女君的盛怒,徐徐開了口:“恕兒臣直言,母君若真想得一明君的稱號,那就不該將我從邊關召迴,不該與草原部族議和,更不該隻考慮什麽男子名節,不該混跡邊關軍營這種事。”


    “你說什麽?”女君表情精彩。


    連帶身邊的內侍,一張臉也綠了,萬沒想到連眠敢說這樣的話。


    偏連眠還道:“比起議和,最穩妥的應當是直接把他們打到心服口服,甘願歸順才是。”


    “打?”女君立時爭辯道:“你一句輕飄飄的打,你可知道要耗費多少心力,又要消耗國庫多少軍餉,軍糧輜重,你可會算?你又知道百姓們多不願意打仗?”


    連眠淡定答知道,“沒人願意打仗。”


    “你既知道,此時議和難道不是眾望所歸?”女君強辯,話說出後越發認定自己的決定無誤。


    何為明君,便是知道該在何時結束不必要的戰爭,讓百姓們過安居樂業的日子。


    “此時議和到底有幾人眾望所歸,兒臣不知道。”連眠平淡的反駁,然後在女君再開口前,繼續道:“兒臣隻知道,這一仗若全勝,往後百年,或許二百年,三百年,最不濟也是百年,我們白國都將是草原部族的王,他們隻能是我們的臣子。可如今議和,又能確保幾年太平?十年,還是二十年?”


    稍作一頓,又說:“或許最久能達百年?可在這百年之中,邊關能一直安穩嗎?想必大事不會有,小摩擦會不斷吧。這樣一算,母君還覺得議和是好事?是明君所為嗎?”


    “你……”女君被說得梗住,更令她難受的是,她竟是找不到話來反駁。


    明明宮中侍夫們對她枕邊風吹了一晚又一晚,何種有理有據的說辭深得她心,也是她這段時間一直想起一直滿意的,可到了這會兒,她竟是一句話都想不起來了。


    連眠也徹底拋開了之前郭琳琅與女君的相處模式,不卑不亢又推心置腹的說:“史官的記載中,究竟是草原部族的王更讓人稱頌,還是打過仗又議和的女君能叫後世之人記住?”


    “哪個才能真正稱得上是豐功偉績?”最後,連眠拋出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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