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櫻?”


    很輕的敲門聲讓月櫻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的一塊小汙漬。


    雖然每天醒來的時候都會稍微影響一下心情,但因為自己身高不夠的關係,月櫻也不得不將那塊暗灰色的汙漬給留在那裏。


    不過留著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醒來的時候能提一提神,比如說現在。


    月櫻坐起身,冬日的冷空氣便鑽進了被窩裏,讓他想再次躺下,雖然已經很強,但怕冷是天性,而且月櫻還是小孩子。


    但阻止他這麽做的,是門外的一個人——希拉,雖然看不見樣子,但月櫻直覺地感覺到自己如果不立刻起床,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於是,他便應了聲,哆哆嗦嗦地掀開了被子。


    等希拉在一樓再見到月櫻,月櫻已經穿好了上次去見天舞的正裝,梳洗好了一切,這讓希拉十分滿意。


    “看來你還記得今天是要去參加會議的日子。”


    “啊嗯……當然記得。”月櫻其實是在說謊,他是在看到鬧鍾上貼著的小紙條才迴想起來的,本來應該在7點就響的鬧鍾卻好像沒響過一樣,也不知道是自己沒聽到還是鬧鍾壞了,但月櫻覺得,應該是鬧鍾壞了。


    轉天去買過一個好了。月櫻這麽想著,和希拉一起出了門。


    “咦?其他人都不在了嗎?”見希拉鎖上門,月櫻便問道。


    “他們早就去出任務了,就你一個在睡懶覺。”希拉晃了晃鑰匙,略帶責備地說:“你身為隊長,可要做好表率!再晚一點的話就要遲到了!”


    “嗯……我錯了。”


    希拉敲了月櫻的腦袋,說道:“遇事不要道歉,要說下次我會做的更好。”


    “為什麽?”


    希拉解開了跑車的警戒,無奈地說道:“跌倒了要先爬起來呀。”


    今天,是去蒼龍家宅子參加家族會議的日子。


    基本上來說,隻要是蒼龍家的人,並且滿了12歲都可以參加,而且每年都會舉行不止一次,主要議題大多都是討論本家以後的運轉政策,以及各族人一起閑談——基本上來說,除非有大事發生,後者才是主要議題。


    月櫻這是第一次參加,這讓他有些緊張。


    緊張的原因,則是會見到那一個人,唯一一個會讓他感覺到害怕的人。


    蒼龍家的主宅位於斯爾斯卡爾的北部,一個並不大的四合院,雖然這些年蒼龍家的體量變大了,但卻沒有對主宅進行增設和搬遷,而且大部分族人都搬出去了,隻剩餘幾個人和下仆在留在那裏居住。而每年數次的會議,則是主宅難得的人丁興旺的時候。


    月櫻他們所住的宿舍距離主宅稍微有點距離,開車大概要40分鍾左右,還好今天路況不錯,沒有堵車,總算在會議開始前抵達了。


    主宅雖然小,但周邊的設施卻大部分都是為蒼龍家服務的,附近的停車場還有專門為來參加會議的人停車的服務生。而在主宅門口,還有著兩個站崗的保安,不過他們並沒有收取邀請函,而是就這樣站著,月櫻想給邀請函也依然沒反應,弄得月櫻很尷尬。


    不過,就在門口,希拉卻停了下來。


    “我和蒼龍家沒有血緣關係,在會議期間我不能進去。”


    “咦?那就隻有我一個?”


    “沒事,我拜托了一個朋友幫你帶路。”希拉將月櫻往門裏一推,“注意言行,不要丟臉。”


    一進門,便是一個院子,裏麵三三兩兩地站著人,有幾個瞟了月櫻一眼便不再關注他們,其他的則是根本沒有看過這邊——不,有一個男人在往這邊走。


    “你好啊,你就是月櫻吧?我是希拉的朋友,你叫我格林就行,這段時間我可以幫你帶路,順帶你有什麽不懂的話,也可以問我。”格林親切地伸出手,雖然穿著很幹淨,不過他耷拉的眼角和沒有剃幹淨的胡子依然給人一種邋遢的感覺。


    “啊、您好。”月櫻趕緊伸手握了上去,格林的手心有些濕暖,摸上去有種異樣的感覺。


    “你來的時候有點晚,現在會議差不多要開始了,我們先走吧。”


    格林領著月櫻從院子的左側走廊走,過了之後便是一個大堂,一個瘦小的女仆正在用抹布擦桌子,月櫻走過的時候她看了一眼,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喲,海棠,好久沒見。”格林打了個招唿。


    “我也是。”名為海棠的女仆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過月櫻,而且看起來有些緊張,“這位是?”


    “這位是月櫻,希拉拜托我帶他來看看。”希拉表情很隨意,“其他人應該都到了吧?”


    “啊,是,二爺、三爺都在會議廳裏等著,政少爺正在別院休息等會議開始。”


    格林笑眯眯地點點頭,“看來我們的確晚了些呢~那麽下次再聊吧,我們先走了。”


    海棠輕輕地揮揮手,目送月櫻他們離開後,忽然打了個冷顫。


    下一個院子就沒有人在了,隻有種在四個角的觀賞木,一個十字型的石板路指向四周的屋子,而在他們前方,是一個大大的樓房,房子的紅色木門沒關,開了一條縫。


    格林輕聲地哼著不知道是什麽歌曲的旋律,在這個安靜的四合院裏顯得很響亮,相比於格林的抬頭挺胸,月櫻卻是有些畏縮,隻顧著低頭,像是在數自己走過了多少塊石板。


    在木門前,格林站住了,這讓月櫻不小心撞上了她的後背。


    “不進去嗎?”


    格林沒說話,而是讓開了一個位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你可是有著蒼龍家姓氏的人,應該你先走。”


    月櫻雖然不願意,但也隻能硬著頭皮緩步上前。木門有些冰涼,塗的漆麵很柔和,摸著的感覺挺好,月櫻摩挲了一會,一用力,門便開了。


    木門之後,是一個長條的桌子,有著一排的長背座椅,大概有二三十個人圍著這桌子,看起來人很多,但實際坐著的人隻有兩個,兩個都是年已中年的男人,一個腦袋有些禿,還有些胖,另一個則是比較瘦小,戴著半框的黑眼鏡。


    這兩人月櫻都認得,胖的那個是蒼龍家的二爺,瘦的那個則是三爺,名字月櫻並不知道,是因為沒人叫過這兩人的名字,都是以二爺和三爺來稱唿。


    二爺並沒有發現月櫻進來,而是在自顧自地喝著什麽東西,三爺倒是看見了,不過也隻是皺了下眉頭。但是在這裏的其他人的視線,就讓月櫻有些難受了。


    驚訝、嘲弄、不解,諸如此類的目光讓月櫻有些邁不動步子,他低著頭,不敢去麵對這些目光,即使他和這些人完全沒有血緣關係。


    “站在這裏做什麽?”


    月櫻迴過頭,看見了政那嚴肅的臉,不由得讓開了。


    “既然來了,就抬起頭。”政似乎十分不滿意月櫻的表現,說話的語氣十分惱火,“你這樣也算是蒼龍家的人?”


    說完,他也沒有等月櫻的迴答,徑自走進了人群當中,但是他的受歡迎程度卻和月櫻不一樣,他隻是一露麵,便有相當多的同齡人上前寒暄,顯得十分熱情。原本比較冷清的房間,就變得熱鬧了起來。


    月櫻被政這麽一激,倒也恢複了正常,其他人的目光也沒有那麽刺眼了。


    “噢,年輕有為,不愧是這一代最優秀的人呢~雖然這一代也隻有他一個。”格林摸著自己的下巴,原本就顯得沒有精神的眼睛變得更頹萎了。


    “是隻有他一個男性。”


    月櫻猛地抬頭,便看見了那個總讓人琢磨不透的笑臉,這張臉的主人輕輕地低了頭,朝著月櫻眨了眨她那血紅色的眼眸,才拄著她的手杖往長桌那走去。


    而她的出現,則讓原本很熱鬧的人群忽然靜了下來。


    在這裏的每個人都知道她那張臉,在這裏的每個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卻幾乎沒有人認同她的地位。


    白羽深雪,不是蒼龍家的人,卻掌控著蒼龍家的人。


    右手的手杖隨著走動而不斷地點著地麵,但卻不會發出聲音,以走路的姿勢來說,是配的上優雅這兩個字,身上的黑色蕾絲禮服十分合身,酒紅色的盤發整齊地束在腦後,貴族範十足,任任何一個紳士在這裏的話,對其的品評都是無懈可擊的貴婦人。


    隻不過,在這裏的大部分人,都不會做出這樣的品評罷了。


    她的出現,讓這裏所有人的唿吸都停滯了那麽一會。


    “啊,真不好意思,我好像遲到了。”深雪毫無歉意地說著話,在眾人的目光中坐在了主席的位置,“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不,時間剛好。”三爺看著自己的手表,上麵的時間剛好是12點。“你一直很準時。”


    “是嗎,那太好了!”深雪將手杖放在了座椅的扶手上,自己則是往後一靠,舒服地坐了起來,“如果沒其他事,我們便開始吧。”


    二爺放下了杯子,肥胖的臉不自覺地開始抽動,“行,你說了算。”


    深雪眯著眼睛,手指互相交叉著握了起來,“那麽,蒼龍政,在嗎?”


    “在。”政從一個女人的臂彎中解脫出自己的手,站在了二爺的身邊。


    “嗯~一表人才,不錯。”深雪很滿意的點頭,豎起了右手的食指,“我聽說,在迴來之前,你獲得了凱拉尼亞學院的畢業證書?”


    “是的,正因為畢業了,我才迴來。”政保持著下巴微微仰起的姿勢,這讓他雖然語氣平和,卻依然顯得目中無人。


    “可以,可以!那麽的確是有資格了!”深雪讚賞地笑道:“不愧是十年來最出色的蒼龍家子弟,我很看好你哦!”


    “謝謝你的讚賞。”


    “那麽事不宜遲,我們走吧!”深雪立刻站起來,轉頭就往房間的裏麵走去,這種突然的行動就連政都略微有些驚訝,但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後,便紛紛跟著深雪進了裏麵。


    “這是要去哪?”走在最後麵的月櫻這樣問道。


    格林說道:“你還不知道嗎?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是政的成人禮。”


    “成人禮?”月櫻雖不懂成人禮的意義,但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是啊,成人禮,現在對於蒼龍家,乃至政都很重要。”格林提醒道:“啊,小心那個門檻,很高的。”


    月櫻看著頭頂上的橫梁,跨過了有自己腳踝高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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