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願哭道:“娘親,願兒不要你死,願兒要請到天下第一神醫杜英石替娘親治病,娘親你一定要堅持。”孔鬱笑道:“傻孩子,你先停止哭泣,聽為娘吩咐。”伊願泣道:“是,娘親,願兒在聽。”

    孔鬱道:“我本是當今天下文官之首衍聖公孔玉賢的獨女,上麵有兩個哥哥,自十七歲那年在泰山遇到你父親伊俠遜,心生受慕,結為一生知已。但你外公拒不允婚,我隻得隨你父私奔到河南伊水。現下十九年過去,一直未迴曲阜拜謝你外公的養育恩德,引為一生最大憾事,我死後,你將我骨灰帶到曲阜孔府,向你外公代我跪頭謝罪,若是你外公拒不認我這個叛逆骨肉,你也要誠心懇求,求得你外公原諒,之後你便迴到伊水,將我骨灰和你父親合葬,再遵照大觀四傑的教誨,出來為天下弱小做一番事業。”

    伊願泣道:“娘親,娘親……”孔鬱艱難道:“願、願兒,你和謝大俠閨女有婚約,現下雖然我們家貧如洗,但人窮誌不窮,你父親一生忠義,必不會率先悔婚,你、你還是到雲南茶莊去問明白謝夫人的意見,再、再做商量不遲。”伊願哽咽道:“是,娘親,願兒等娘親病好,立馬就去。”孔鬱麵露微笑,聲音弱小,若蚊蟲鳴叫,道:“願兒,你…你、你把娘親帶迴伊水,娘親此生……永、無遺憾。”言畢麵色紅潤,含笑而逝。

    伊願瘋狂叫道:“娘親,娘親……”他神誌瘋狂,不能自製,祝詩竹見孔鬱逝去,也淚流滿麵,半晌,噙淚柔聲道:“願哥哥,你一定要堅強,你是伯母唯一的希望,你若是悲哀過度,傷害身子,伯母在九泉之下,也會責備於你。”伊願抬頭茫然道:“娘親,你說我娘親怎麽了?”祝詩竹垂淚道:“願哥哥,你,你要冷靜,要把伯母交待的遺願辦好。”伊願聞言默默流淚不止,良久抬起頭來,毅然道:“竹竹妹妹,現下我們都孤身一人,從此後我們互相照顧,不離不棄,你便是我的親妹妹,我就是你的親哥哥。”

    祝詩竹道:“這,這……”伊願道:“竹竹,你先幫下忙,咱們在院中把母親火化,整理妥當,便上山東。”祝詩竹道:“竹兒聽願哥哥吩咐。”二人從廚房抱出幹柴,就在院中將孔鬱火殮,祝詩竹見伊願目光冷峻,心頭害怕,小聲叫道:“願哥哥,你,你在想什麽?”伊願道:“沒什麽,我在想,錦衣衛王名德那狗賊,我不殺他,心恨難平。”祝詩竹道:“願哥哥,若要殺他,以你現在的武功,也不是難事,現下咱們再商量一番,遵照伯母遺願,哪些先做,哪些稍緩。”

    伊願道:“謝

    妹妹提醒,咱們先把房子清理幹淨,拜托隔壁馬大娘照管,我藏好義父交給我的那兩幅圖畫,就啟程去山東。”祝詩竹見伊願喊自己妹妹,心頭老大不願,說道:“願哥哥,你還是叫我竹竹。再說伯母叫你先去雲南茶莊找那謝夫人,你怎麽就忘了?”伊願道:“竹竹真是提醒了我。”當下迴到房中,將顧平章的兩幅圖畫裝入壇子,埋在院中桂花樹下,將父親的青虹劍找出,交給祝詩竹保管,包好母親骨灰壇,和祝詩竹二人出了院門,敲開鄰居馬大娘的房門,將自己要迴河南老家葬母的事情告之馬大娘,馬大娘正愁自己屋裏人多,房不寬裕,一聽伊願叫自己白住,心頭大喜,接過鑰匙,連聲允諾。

    二人出了小巷,但見大街之上人來人往,販夫走卒嘻戲如常,伊願心頭悲憤,二人上馬急趕,不一刻來到雲南茶莊,伊願也不進莊,在莊外高聲叫道:“伊願前來拜見謝夫人,望夫人出來一敘。”謝誌堯聽得喊聲,走出莊外,一見伊願,笑道:“賢侄怎不進莊來喝口熱茶?”伊願抱拳道:“有勞叔父通稟一下謝夫人,就說伊願有急事求教。”

    謝誌和道:“再急也不在這一時,先進來喝杯清茶再說吧,正好成兒也在。”伊願聽得謝成也在,心頭大喜,道:“如此有勞叔父。”三人來到客廳,謝成從門外進來,一見伊願,喜道:“願弟,想煞愚兄。”伊願道:“小弟也想念大哥。”謝成道:“願弟,你離開杭州後,又發生了諸多事情,你想不想聽哥哥道來?”

    伊願道:“小弟正想聆聽。”謝成長歎一聲,道:“那日武當邱心智大俠率我大觀學子上了武當,我師弟幾人見錦衣衛不敢上武當追查,便返迴杭州。鑒於杭州百姓對書院慘案一事群情激憤,官府也不敢封查大觀書院,隻得新派了一名院長,聽人說是揚州人叫範文同,死去學子也得了一些賠償,此事就不了了之。你稍坐片刻,我叫王師弟他們出來拜會你。”

    謝成起身不久,和雒新等眾蒼山弟子走到房中,王博一見伊願,喜道:“伊學兄,多日不見,想煞我了。”伊願道:“我心下也非常掛念各位。”鍾承訓道:“伊學兄,你跑到了哪裏?讓我等好生擔心。”伊願道:“謝鍾學兄費心。”趙固道:“伊學兄,你恁般聰明,不知可知悉那偷書賊是如何攜書逃走的?”伊願道:“這個我真不知悉,請望趙學兄指教。”趙固道:“如果不是孫師弟告訴了我,我也蒙在鼓裏,還是請孫師弟把這謎團解開吧。”

    孫玉喜道:“此事原本我也不解,可是後來聽得衙門捕快說在西湖裏撈起一個無麵書

    生,我前去一看,正是學弟汪亮,但不知被何人將臉皮齊刷刷剝了去,我心下疑惑,迴到書院找到馮衛一嚇唬,馮衛方才招供是如何偷盜的。”伊願道:“孫學兄莫說謎團,快快將謎底揭開。”

    孫玉喜道:“原來那馮衛前夜受到一人持刀恐嚇,叫他第二日抱著一隻雪白狸貓去藏書樓,馮衛不敢不從。那人第二日頂了汪亮的臉皮,登記借了兩本別的書,加上《淳化閣法帖》實則拿了三部,賊子將《淳化閣法帖》假書套套在第二本書上,《淳化閣法帖》放在最下麵,這樣就有了三本書。出來還書之時,先將第一本真書給錢掌書看,自然書套內容都檢察無誤,然後再打開第二部假書套,出聲引導錢掌書內裏書本無誤,錢掌書受示意視線停留在裏麵書本上,便沒有留意外麵的假書套,馮衛此時借機嗬斥狸貓吸引開錢掌書視線,然後那人做一個放書的假動作,隻放了兩本書在書案上,蒙藏了《淳化閣法帖》,再順口向錢掌書道一聲安,錢掌書心係狸貓,眼角瞟了一眼見那人已把所借的兩部書放好,並不在意。然後到了馮衛還書,再趁機把所借書壓在假書套上麵,錢掌書已看過那假汪亮將所借兩部書全放到書案,不疑有人藏了《淳化閣法貼》,便叫書役將一遝書歸置到書架上,書役哪識得書套真偽?便依次擺開。第二日有人先上二樓,把那《淳化閣法帖》假書套折在袖裏,放到樓前花叢下,混淆作案時間。錢掌書待有人前來借法帖,一查看書已不翼而飛,方始發覺有人偷了。”

    伊願道:“這賊子不過是使了一個障眼法,利用一隻狸貓便讓錢掌書中計,丟了那部好不珍貴的宋版《淳化閣法帖》,可謂心思巧妙,不知孫學兄知不知道那人是誰?”孫玉喜道:“我也不知,但那人武功必然高強,且深諳藏書樓守衛,想來是內外勾結所致。”伊願憶起孫玉喜那日丟的玉貔貅,仍然心存一疑,但不好多問,隻得道:“大哥,能否請謝夫人出來,我,我有一點私事要和她商談。”

    謝成道:“我馬上去請。”不一刻那謝夫人張瓊走了出來,一見伊願,笑道:“賢侄,哪裏來?”伊願上前施禮畢,見眾蒼山弟子都在,不便明言,隻得道:“晚輩有話要對謝夫人談,請諸位師兄先迴避一下。”蒼山派眾弟子起身抱拳出屋。伊願見祝詩竹兀自不走,說道:“竹竹,你,你也先出去一下。”祝詩竹道:“我不走,我要聽聽。”張瓊道:“賢侄有話快說,不須繞彎子。”伊願道:“晚輩母親叫我來問謝夫人,謝小姐和我的婚約是否就此解除?”孔鬱本來是讓他向謝夫人問婚事如何,他一開口就要悔婚,

    自然是不想再和謝玉貞糾纏不清。

    張瓊為難道:“賢侄,你,此事係先夫所為,我原本不知,但你現下受錦衣衛追緝,若是我家貞兒跟了你,豈不四處躲藏?”伊願見張瓊言詞閃爍,分明與蘇州周家定了婚事,反推說錦衣衛緝拿,他心性豪邁,本不介意謝家悔婚,但張瓊太過虛偽,激起心頭反感,笑道:“夫人之意恐是不怕錦衣衛追捕,隻要周家錢多諸事好談罷了。”張瓊見伊願知悉謝玉貞和周家訂親,便不隱瞞,冷冷道:“哪家閨女,都是爹娘的心肝寶貝,做父母的不為孩子著想,找一個好人家嫁了,難不成要嫁給一個窮光蛋,挨凍受餓不成?”

    伊願見雙方臉皮撕破,再談無益,一抱拳道:“多謝夫人良言,從此我們兩家,婚約作罷,晚輩就此告辭。”捉住祝詩竹左手,大步向莊外邁去。祝詩竹見張瓊悔婚,不但不惱,反而心下高興,故意道:“願哥哥,那謝家小姐生得如花似玉,你現下退了婚事,將來豈不心下懊悔?”

    伊願見祝詩竹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怒道:“你這丫頭,真是不明事理,我懶得和你計較。”祝詩竹柔聲道:“願哥哥,古人說十步以內,必有芳草,現下你都不仔細尋找一番,就這般失望,真是個瞎眼哥哥。”伊願四顧一看,芳草未見,卻見謝春苗蹦蹦跳跳,來到身前。伊願道:“丫頭,你不在樓上繡花,出來幹什麽?”謝春苗惱道:“你這人真是,小妹見你前來,心下高興,專門出來見你一麵,你開口說話就傷人心意。”

    伊願笑道:“是,我不對,出言不恭傷了謝大小姐,還望謝大小姐原諒小生。”謝春苗道:“伊願哥哥,你要去哪裏?我也要跟著你去。”伊願兇道:“小孩子不要糾纏大人,自去玩耍。”謝春苗怒道:“什、什麽?小孩子?你、你把那日我給你說的話都忘到腦後了?”伊願道:“奇怪,你說的什麽啊?我見都沒見過你,怎知你說的什麽?”謝春苗臉上神色數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罵道:“你,你這無情無意的臭男人,你見異思遷,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勾三搭四,吃著碗裏的,還望著鍋裏的,不是個好貨,你,你,我要殺了你。”

    祝詩竹見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兒對伊願說出如此一番話來,不知發生何事,責問道:“願哥哥,你對人家小女孩兒做過什麽?”伊願道:“她一個孩子,我能對她做什麽?她看我不順眼,專門整我來了。”謝成和眾蒼山派弟子見院內吵鬧,紛紛走了出來,謝成叫道:“願弟,你好不容易來到莊上,哥哥特意備了酒席,要陪賢弟痛飲一番,賢弟你又想

    到何處去呀?”

    伊願道:“多謝大哥,小弟今日母親仙逝,要速將母親送迴故裏安葬,故而時間急迫,無法和大哥其謀一醉,等事情善後,我再來和大哥把酒談歡,不醉不歸。”謝成聽得伊願母親亡故,也傷感一陣,道:“即如此,伯母事大,喝酒事小,你我兄弟,無論天涯海角,心同一處,賢弟快去快迴,愚兄在杭州恭候賢弟大駕。”伊願將鶴雲劍遞給謝成,說道:“大哥,多謝伯父前日裏贈劍之恩,現在小弟有了家父的青虹劍,這鶴雲劍就煩大哥交予伯父,並代小弟向伯父問安。”

    謝成見伊願有了寶劍,也不推辭,接過鶴雲劍,叮囑道:“賢弟,江湖險惡,你要小心行事,若到危急時刻,提起我父親姓名,或許可以擋上一擋。”伊願見謝成言詞誠懇,關愛之情溢於言表,眼角一酸,就欲落下淚來。祝詩竹道:“你就是我願哥哥的結拜兄長啊?小女子祝詩竹,這廂拜見謝成哥哥。”謝成笑道:“妹妹,你陪在我願弟身邊,他這個人粗心大意,你要隨時提醒和照顧他,你們兩個,江湖經驗不夠,遇事要多商量,妥當了再行動。”伊願一抱拳道:“大哥,諸位蒼山派師兄,咱們就此別過,他日有緣,‘太白酒樓’再把酒言歡。”

    眾蒼山弟子齊齊抱拳道:“伊學兄保重。”伊願和祝詩竹轉身離開莊院,向門口行去,謝春苗在身後高聲叫道:“負心漢,你,你要是和別人成了親,我親手殺了你。”聽得伊願驚出一身冷汗。二人翻身上馬,向杭州城北而行,不一刻路過一脂粉鋪,伊願瞧見陳婉言帶著兩個丫環正在鋪裏細細翻撿釵粉,高聲叫道:“陳小姐,你家相公來了,還不快快出來迎接?”陳婉言螓首一抬,見是伊願,嚇得芳容失色,和丫環三步並作兩步,逃到後堂躲藏。伊願在馬上哈哈大笑,祝詩竹怒斥一番,伊願方停止笑聲。

    出了杭州城門,祝詩竹厲聲問道:“願哥哥,你老實交待,你對那小丫頭做過什麽,她為什麽口口聲聲罵你負心漢?”伊願惱道:“我怎麽知道什麽時候得罪了她?幸許是她不滿我和她姐姐退婚,以為是我先負了她姐姐,故此才罵我負心漢。”祝詩竹一想有理,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娃,總不至於和伊願有什麽吧?當下笑道:“願哥哥,你和那謝家小姐退婚,是人家瞧不上你,此事怪不得你,下次見到那小女孩兒,我和她說清楚,她便不會罵你。”伊願道:“有勞竹竹妹妹。”祝詩竹一聞妹妹二字,嗔怒道:“願哥哥,我要和你說清楚,我是你的竹竹,不是你的那個,嗯,妹妹。”

    伊願道:“竹竹也好,

    妹妹也好,都是我伊願的天仙寶寶,是我在這世上的唯一心肝。”祝詩竹聽得高興道:“你這樣想就對了。”伊願道:“竹竹,咱們向北而行,可能要過揚州,我聽人說那範文同是揚州三明書院的講書,學問原本不錯,現下做了我們大觀書院的院長,我不知他詳細根底,想上揚州查他一查,若是他品性低劣,他日我迴到杭州,必定拿他是問。”

    祝詩竹道:“我聽人說揚州瘦西湖風光旖旎,揚州小吃更是世上一絕,咱們現下有錢,便把那揚州小吃通通吃上一遍,再到山東不遲。”伊願道:“你這丫頭,就知道吃喝,小心那日吃成個肥女子,便不美了。”祝詩竹嗔道:“再不美也是願哥哥的竹竹,你敢嫌棄我,我殺了你。”伊願道:“剛才那小丫頭要殺我,你也要殺我,我被你們這些女子一日裏追殺上三五迴,這做人的功夫真是太失敗了。”

    祝詩竹笑道:“那是自然,你如果知道好歹,從今後就乖乖的聽我言語,我叫你往東,你不可向西,我叫你捉狗,你不要抓雞。你隻要好生聽我的話,此後便福氣茲生,歡樂滿懷。”伊願道:“好,便聽好妹妹所言。”二人說說笑笑,不一日來到揚州城中。

    揚州春秋為古邗國地。周敬王三十四年吳築邗城,鑿邗溝,溝通長江與淮河,為揚州之起源。隋開皇九年改稱楊州。揚州自古富庶,唐宋時人謂之:揚一益二,其意思是謂天下之盛,揚為一而蜀次之也,可見揚州之繁華。其後曆經元明,富庶有增無減。

    二人進到城中,但見景物鮮明,商賈繁榮,伊願道:“竹竹,咱們去找一個地道的揚州酒樓,然後叫上幾個正宗揚州菜,大吃一番。”祝詩竹一聽要叫好吃的,笑道:“咱們初次前來,人生地不熟,你去問一下路人,找個正宗的,別花了錢又吃不上好的。”伊願道:“好,你等一下。”瞧見前麵一老漢挎著一籃青菜,伊願叫道:“老伯,借問一下,揚州哪個酒樓的菜式正宗?”

    那老漢道:“揚州名菜甚多,若要說到正宗,像‘春風樓’、‘廣陵居’、‘揚州夢’等都非常有名,這幾家隨便哪一家的揚州菜都好。”伊願道:“多謝老伯,我看那‘楊州夢’名字取得最好,那家如何前去?”那老漢道:“順著這條街直走,過了青石橋便是。”伊願謝過那老漢,道:“竹竹,咱們今日就在那‘揚州夢酒樓’吃喝。”祝詩竹道:“呸,一聽這名字就讓人心生反感,什麽夢呀夢的,不行,換一家。”

    伊願道:“別的老漢都沒說,你要想不吃咱們就在街邊吃碗麵條算了。”祝詩竹

    不得已,隻得隨伊願到了揚州夢酒樓。二人來到二樓雅座,小二進來,問道:“客官要點些什麽菜?”祝詩竹道:“你們揚州有什麽名菜,先上來三五道。”小二道:“姑娘,若說到有名的,怕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不如我給你上幾道我們酒樓最正宗的名菜吧。”祝詩竹道:“你先報上名來。”小二道:“第一道扒燒整豬頭,第二道鬆鼠桂魚,第三道清燉蟹粉獅子頭。然後早上一個甜點蜜汁燕窩,這四道菜非常正宗,你們隻有二位,叫多了也浪費。”伊願道:“好,麻煩小二哥快端上來。”

    那小二樂顛顛的下樓叫菜,祝詩竹聽得第一道是什麽豬頭,心裏老大不快,說道:“這豬頭肉一般人家都不吃,他卻整這別人不要的來胡弄我們,豈不是看我們外地人好騙?”伊願道:“讓你吃你就吃,話恁多。”祝詩竹拿起桌上竹筷,便要向伊願插去,伊願叫道:“又怎麽了?”祝詩竹道:“我看這菜名不好,我要換過。”伊願道:“到時你不吃我吃行了不?”祝詩竹見伊願堅持不退,隻得慍然坐在一旁,惱怒不已。

    不一刻夥計將菜送齊,伊願一見那豬頭烤得金黃酥脆,食欲大開,挾起一筷放到嘴裏,但覺香而不膩,脆而不粘,滿口生香,笑道:“好竹竹,這道菜你若不吃,必會後悔一輩子。”祝詩竹試著挾了一小筷,放進嘴裏一嚐,讚不絕口,當下連吃幾塊。二人正大快朵頤,隔壁房中一陣吱吱呀呀,一人拉唱道:“一粒米針穿著吃,一文錢剪截充,但開口昧神靈……”那人聲音嘶啞,喝得非常入境。

    伊願聽得走神,祝詩竹一拍伊願肩膀,說道:“伊願哥,你光聽曲兒就飽了,吃還是不吃?”伊願正要迴話,隔壁房中一人怒道:“老頭兒,你唱曲兒便唱得高興些,怎的我聽來像是在哭喪一樣。”那老頭兒道:“大爺請息怒,我唱得雖然不好,但請大爺念在我年老體衰,打賞小老兒兩個銀錢,讓小老兒能喝口熱湯。”那人道:“老頭兒,你趕快滾開,莫掃了大爺興致,你唱得大爺酒興都沒了,還敢要錢?”

    那老頭兒長歎一聲,也不迴話,退了出來,伊願叫道:“老伯,我要聽曲兒,你過來唱吧。”房門吱嘎一聲,進來一個清瘦老人,那老人身形碩長,雖然落魄,但眼神明亮,頗有幾分神采。伊願道:“老伯還沒有吃飯嗎?這裏有酒有菜,你先將就吃些,這曲兒嘛你吃飽了要唱便唱,不唱我也不怪你。”那老頭見伊願如此待人,不禁感激道:“多謝這位小哥兒美意,如此我就不客套了。”

    放下手中二胡,也不斯文,三口兩口

    ,如風卷殘雲一般,吃飽喝足,道謝道:“小哥兒如此豪爽,這是要向哪裏去啊?”伊願道:“不瞞老伯,小生要前往山東曲阜。”那老頭兒道:“小哥兒此去山東,路途遙遠,那山東地麵響馬橫行,頗不易對付,老朽走南闖北,一路拉弦唱曲,倒識得幾個山東地麵上的朋友,小哥兒既是要去山東,我這裏有一樣東西,你帶在身上,若是遇到危難,你便拿將出來,朋友們必不會作難你。”那老頭兒言畢拿出一塊烏不溜秋的鐵牌出來,那鐵牌上並無文字,隻鑄了一匹飛馬,那馬兒看上去甚是雄駿。

    伊願本不想要那鐵牌,但恐傷了老頭兒一片好心,便拿來放在懷中,那老頭兒用過膳食,也不拉弦彈唱,兀自走出房去。祝詩竹見那老頭兒古裏古怪,吃了佳肴仿佛該當一般,心頭惱怒,說道:“願哥哥你淨結交些稀奇古怪的人,再要如此,走不到伊水,恐兜裏錢早花光了。”伊願笑道:“光便光了,再掙就是。”二人結完帳,問得三明書院地址,便上馬前去。

    少頃到了三明書院,那書院座落在春風路旁,這春風路得名於杜牧“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知”一句。伊願下馬向門役施禮道:“大叔,請教,我從杭州來,想到三明書院參觀一番,若是看得滿意,便留下在書院求學,請你放我們進去罷。”那門役眯起眼睛看了伊願半天,說道:“你進去可以,那小姐兒不行。”祝詩竹怒道:“你這大叔,好沒來由,憑什麽他可以進去,我就不行?”那門役道:“你是女子,有違書院教義,進去不得。”

    伊願道:“竹竹就在門外等候,我去去就來。”祝詩竹無奈,站在院門和那門役爭吵。伊願進得書院,見院內處處亭台樓閣,花樹精美,學子往來匆忽,果然與大觀書院頗為相像。他正凝神觀望禮聖殿,聽得身後一人高聲吟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奈是揚州。”另一人接道:“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知。”接著一人道:“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伊願道:“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後麵一人道:“不妥不妥,你把杜牧的詩用在書院內,非常不妥。”

    伊願迴首一看,但見一人眉眼含笑,神采飛揚,另兩人也文人裝束,氣度不凡。伊願施禮道:“多謝先生指教,學生大觀書院學子伊願,請教先生尊姓?”那含笑人慌忙還禮道:“你,你就是杭州府大觀書院的才子伊願?”伊願道:“正是晚輩。”那人道:“老夫羊劍父,忝任三明院長。”另一人道:“老夫宣定方,三明講書。”最後一人道:“老夫甘懷仁,三明講

    書。”伊願道:“晚生拜見三位前輩。”羊劍父受禮畢,笑道:“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伊兄弟才華橫溢,尊名早就傳遍天下士林,今日駐蹕三明,老夫有幸,揚州士林有幸啊。”

    伊願道:“先生太過謙遜,晚生此次前來,是有事向先生諮詢。”羊劍父道:“原來如此,伊兄弟請講。”伊願道:“貴院有一位範文同先生,今日執掌我杭州大觀書院門戶,學生前來,便是想了解一番這範先生的故事。”宣定方道:“伊兄弟,且摸提這範文同,他在我三明書院任教,整日裏高談闊論什麽王霸之術,陰陽之策,胡亂授藝,誤導少年學子,又縱酒猥妓,人品低下,敗壞我書院名聲,羊院長三番五次警告於他,他非但不聽,反而口吐狂言,說要出外去打出一片天下,三明書院無一人識他高才,真是無知狂徒。”羊劍父道:“伊兄弟,範文同執掌大觀,必將貽誤杭州子弟,此事我方聽你提及,若要還杭州士林清白,你必須上京城去尋到一人,此人學識淵博,見解超人,現下是我朝內閣大臣,姓張名濯。唯有這張閣老出麵,方可阻止這陰險小人。”

    伊願道:“多謝院長指教,晚生待家事一完,必將北上京城麵諭張閣老,請他老人家出麵主持公道。多謝三位先生點拔,事情緊急,晚生先行一步,他日再來拜會諸位先生。”羊劍父道:“伊兄弟,我現下不便留你,等你事情辦妥,他日路過揚州,務必陪老朽等當壚一醉。”伊願俯首稱是。

    出了書院,見那門役和祝詩竹吵得麵紅耳赤,不可開交,當下忍俊不住,暢然一笑。伊願見祝詩竹吵起架來滿麵嬌憨,神態刁蠻,煞是可愛,笑道:“大叔,對不住了,我這妹妹缺乏管教,迴去後我定要好好責備於她。”那門役道:“你這小哥兒還講道理,這糊塗女子,真是莫名其妙。”祝詩竹見那門役說自己是糊塗女子,氣得就要上前還口爭辯,伊願死活將祝詩竹拉開,二人上馬向北而行,祝詩竹兀自生氣不止,叫道:“臭男人,你們全都是臭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伊願笑道:“是,我們都是臭男人,竹竹是香香女,好不好啊?”祝詩竹道:“下次我與人爭執,你不幫忙還來拉走我,我,我……”伊願道:“我知道,你又要殺了我。”祝詩竹兇道:“就是。”

    二人一路疾馳,這一日來到山東地界,伊願憶起揚州酒樓那老者所言,囑咐道:“竹竹,聽說這山東綠林響馬縱橫大江南北,往來倥傯,專搶劫豪門富戶,行路落單者,咱們千萬要小心行事。”祝詩竹道:“隻要他們敢來,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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