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伊願上學,見了謝成,憶起母親昨日叮囑之事,笑道:“大哥,今日散學,小弟想隨你去拜訪謝誌和大俠的夫人,算來我也應當叫她老人家一聲嬸子。”謝成道:“願弟,你我雖然結拜三年,但卻從未到過我家,今次怎的突然主動要去了?”伊願道:“大哥,你是不是不歡迎我去啊?小弟家貧,買不起什麽好的禮物,所以還得請大哥海涵一二。”

    謝成道:“願弟說到哪裏去了,自家兄弟,不要客套。”伊願笑道:“不是客套,小弟實是拿不出什麽禮物,心下惶恐,見了謝夫人,徒增尷尬。”謝成道:“願弟,小事一樁,等下散學,你便隨我到糕點鋪去買些新鮮糕點,二嬸最是喜歡大豐源的麵糕,你是我謝成的兄弟,自然由我來付錢。”

    伊願心下溫暖,笑道:“這三年多來,不知麻煩了大哥多少次了,小弟委實不好意思。”謝成笑道:“若是不好意思,兄弟你便向文院長求情,把這次的才藝大賽,替咱們大觀書院再贏一迴。”伊願道:“此事不便向院長開口,或可去莫先生那裏打聽一下。”謝成道:“如此甚好。”當日散學,謝成帶伊願去大豐源買了兩盒新鮮糕點,讓伊願提在手中,向家中走去。

    雲南茶莊在杭州城南,雲南自古盛產名茶,世人盡知,除聞名天下的普洱外,還有雪山上產的白雪茶,這白雪茶名雖是茶,但卻非茶樹之葉,而是一種針狀植物,長在雪山之上,雖然名聲不及普洱響亮,但功效卻是十分驚人,能去毒清熱,生津消食,那白雪茶經過一冬雪水冷凍,泡在水中根根便如白銀一般,因其數量稀少,得來頗不容易。

    除這兩種茶外,雲南茶莊還經營一種非常名貴的茶,這茶名甚是古怪,喚做:仙蟲茶。仙蟲茶名雖是茶,卻並非由茶樹而得,原來在蒼山之上,有一種化香夜蛾,這夜蛾取食了化香樹、茶樹等植物的葉後便排出糞粒,這糞粒約米粒大小,黑褐色,開水衝泡後為青褐色,幾乎全部溶解,這便是世上奇珍仙蟲茶。這仙蟲茶有清熱、去暑、解毒、健胃、助消化等諸多功效,實是珍稀罕有。

    蒼山派在杭州府便開了一家規模頗大的茶莊,這三種茶雲南茶莊都有,隻是後兩種茶非常人可以購得。茶莊由謝蒼山三弟謝誌堯掌管,伊願隨謝成來到雲南茶莊,見莊院氣勢宏偉,生意興隆,往來之間多有達官貴人,不禁自慚形穢。

    謝成帶伊願來到內堂,見過謝誌堯,謝誌堯年約三旬開外,身形雄偉,一見伊願,便先笑道:“常聽成兒說起你,你在城西殺‘快槍手’馬行,才藝大賽

    打敗蘇州周南山,年紀輕輕便俠名遠播,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伊願道:“前輩謬讚,實是機緣湊巧,晚輩剛好撞上罷了。”

    謝誌堯道:“自古機緣都是為有準備的人準備的呀,你小小年紀,卻能如此謙遜,果真不負當年伊俠遜大俠之英名。”伊願道:“謝前輩誇獎。”謝成堯道:“聽說你今日前來,是專程拜訪我家二嫂,不知所為何事?”伊願道:“此事,晚輩不知如何提起。”謝誌堯笑道:“即是不願向我提及,那就和我二嫂先聊一下罷,我有事先行出去,你們談畢今夜就由我作東,備些薄酒,在莊內吃頓便飯。”伊願道:“不敢勞煩前輩。”

    謝誌堯走了開去,伊願和謝成在內堂等候謝誌和夫人,伊願生性活潑,不耐拘謹,正自沉思,門外腳步聲響,一女童高聲叫道:“伊願哥哥,伊願哥哥。”伊願抬頭一望,卻見一甜美女童核著兩條小辮,跑了進來。

    那女童正是謝誌堯獨女謝春苗,三年不見,已由一個稚童長為半大女孩,謝春苗道:“伊願哥哥,這次蘇州的才藝大賽你也會參加吧,到時我多叫上些女伴,為你呐喊助威。”伊願笑道:“這次我沒有資格參加,讓你多多失望。”謝春苗道:“是大觀書院文教授的意見嗎?你是大觀書院的才子,是咱們杭州府的驕傲,你不參賽,那我去蘇州有何意義?”伊願道:“我不參賽與你去不去蘇州有什麽關係?”謝春苗一晃腦袋,神秘一笑,道:“這是我的秘密,我不會告訴你。”謝成道:“你這丫頭,還有秘密?真是笑話。”謝春苗怒道:“大哥,我們女孩兒家家心事,你一個臭男人哪裏知曉?不懂就不要說話。”

    謝成氣得笑道:“你大哥我是臭男人?你這丫頭,不知胡說些什麽。”謝春苗雙手抓住伊願,撒嬌道:“伊願哥哥,你日後便天天來我們茶莊,給我講講故事啊,教我些劍法啊,或者給我抓些蝴蝶啊,都是小妹心中歡喜的。”伊願掙開謝春苗雙手,笑道:“我是臭男人啊,怎麽敢給謝姑娘抓蝴蝶,指不定哪天臭得姑娘暈倒,豈非罪過?”

    謝春苗道:“伊願哥哥,你與其它臭男人不同,便是天天陪在小妹身邊,小妹除了心下歡喜,整日裏鼻頭芳香,哪裏會有絲毫臭味。”謝成道:“小丫頭,不得胡說八道,出去找些點心吃耍。”謝春苗向謝成哼了一聲,不滿的跑了出去。不一刻門外腳步聲響,一中年美婦走了進來,謝成一見那婦人,便施了一禮,道:“願弟,這便是我家二嬸,你們先談,我出去安排一下酒度。”伊願道:“多謝大哥。”

    那

    婦人坐下道:“你便是伊俠遜大俠的公子伊願?”伊願施禮道:“正是晚輩。”那婦人道:“我姓張,單名一個瓊字,你就叫我謝夫人吧。”伊願道:“是。”張瓊道:“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伊願道:“家母叮囑晚輩,言及當年謝大俠與家父,為我與令千金訂了娃娃親事,晚輩今日前來拜訪,便是請教前輩意見。”言畢拿出那隻蝴蝶玉佩,交予張瓊,張瓊接過玉佩,半晌沉默不語,良久道:“此事是夫君作主,我並不知曉,容我與貞兒商議後再迴複於你,如何?”

    伊願道:“晚輩聽從便是。”張瓊笑道:“你和你母親住在杭州府何處貴宅啊,以伊大俠之威名,想來你們母子必定是錦衣玉食,富庶無憂,屆時我想親往拜訪。”伊願囁嚅道:“住,住在西,城門外,頗,不好找,不如咱們在杭州‘太白酒樓’相見罷。”

    張瓊笑道:“既是有你帶路,又怎會找不到?”伊願道:“家居甚是簡陋,恐前輩多有不便。”張瓊道:“既然為難,此事以後再說好了,成兒酒宴想來已安排妥當,我們出去赴宴吧。”伊願道:“是。”這一頓酒席,吃得伊願頗不痛快,席間蒼山派弟子不時向張瓊介紹伊願家中情形,那孫玉喜更是煸風點火,將伊願昔日在箭馬場中借蔣楊之手射中自己的情形誇大其辭,謝成雖出言阻撓,但無奈眾口難抵。

    那王博尤其過份,居然在席間又要起顧山水的《三君子》圖來,害伊願不知如何作答,隻得裝作沒有聽清,蒼山派弟子仍舊不肯放過,一人持一酒杯,依次向伊願敬酒,伊願雖然平素機敏,無奈人窮勢孤,殊無辦法可解,本來酒量有限,幾杯悶酒飲下,心下愁腸更愁,那謝玉貞眼見伊願尷尬,兀自淺笑呤呤,好似伊願出醜更能增加其快樂一般。伊願不禁大悔今日冒然上門提親,自取其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迴到母親身邊。勉強吃了幾口,酒意上來,怕醉後更加難堪,推說有事先行離去,謝成送至門外,抱謙道:“願弟,今日頗對不住,我迴去必定教訓那班師弟。”

    伊願苦笑道:“此事不怪大哥,大哥你先迴去吧,小弟無事。”謝成仍不放心,出來送了伊願一程,伊願不忍見謝成擔心,強行運功壓住酒意,身法步法與平常無異,謝成這才放下心來,轉首迴家。伊願見謝成走運,不禁心口一酸,一口殘菜伴著白酒吐了出來,這一吐,一口變作兩口,兩口又三口,他今日內心連遭重創,顏麵盡失,心頭酸苦,再也忍耐不住,一頭栽倒在長街之上,眼角熱淚長流。

    時值仲夏,臨街店鋪早已關門打烊,長街上

    空無一人,夜空中繁星點點,遠處不時傳來些蛙叫蟲鳴聲,伊願半晌掙紮起來,搖搖晃晃,踽踽獨行,嘴裏喃喃道:“娘親,娘親,孩兒無能,孩兒無能。”一時間腦中不住浮現張瓊那笑裏藏刀的麵容,一會又換作謝玉貞的嬌嗔笑魘,他對張瓊雖然厭惡,但對謝玉貞,無論如何心頭總是放不下來。

    正自走神間,聽得一陣鐵劍錚鳴之聲,一人高聲道:“爾這七仙門中狗賊,老子曹大放卻不畏懼。”一人冷冷道:“你若不懼,因何逃了一百多裏?”那曹大放道:“你家爺爺有大事要辦,無暇與你等糾纏。”那冷聲人道:“今日便叫你見識天下無雙的七仙門必殺絕技。”曹大放道:“狗雜種盡管使來,你曹爺爺照單全收。”那七仙門人道:“看劍。”隨即一陣兵器相交之聲,伊願一驚,聞聲尋去,但見對麵屋頂上,一人使刀,一人使劍,正自廝殺。

    那使刀之人邊戰邊退,眼見得不過數招,便要敗在那使劍漢子手下,那使劍的道:“曹大放,識相的快將那東西交出來,老子留你一條全屍。”那使刀的曹大放道:“狗雜種休想,你家爺爺就是今日栽在你手上,但東西卻早被老子毀了。”那使劍的道:“曹大放,你今日死在七仙門左玉春手裏,不要怨恨,見了閻王爺,也要給老子說句好話。”曹大放道:“左雜種,你曹爺爺頂天立地,眼裏豈有你這般狗屎。便是那閻王老兒,你家爺爺也不放在眼中。”

    他一言未落,左胸已中了左玉春一劍,早已立足不穩,叭的一下,掉在長街之上。伊願大吃一驚,上前一看,見那曹大放胸口被刺了一個大窟窿,血如泉湧,眼見得活不成了。曹大放一見伊願,掙紮道:“小、小兄弟,你快過來,我有事、要和你說。”伊願道:“何、何事?”曹大放道:“我這裏有一封急函,你交給大觀書院的文荊川院長,千萬要送到。”

    言畢已是神態彌離。伊願不知所發何事,但見曹大放即將離世,隻得應允讓其安心,道:“好,我一定代你送到。”曹大放一聞此言,頭一歪,闔然死去。伊願站起身來,卻見身旁不知何時已多出一人,那人年約四旬開外,冷麵無須。伊願道:“閣下,請教了。”那人正是剛才殺害曹大放的左玉春,左玉春道:“小兄弟,咱們江湖人行江湖事,你小小年紀不要胡亂參與,快把信交出來。”

    伊願道:“什麽信,我隻看到這人從房上掉了下來,前來看看發生了何事。”左玉春道:“你這滑頭,適才我見那曹大放與你說了幾句,必是將信交到了你手中,豈容你抵賴。”伊願道:“哪有的事,

    我與這曹大放素不相識,他又怎會把信交給我?”左玉春怒道:“你這小雜種,不給你點厲害瞧瞧,諒也不說實話。”右手一伸,一掌打來。伊願俟那掌聲已近,將身一轉,一記勾拳重重打在左玉春手腕之上,痛得左玉春悶哼一聲。

    伊願高聲叫道:“有惡賊殺人了,各位街坊鄰居快出來抓壞人呀。”那左玉春見伊願如此滑頭,驚慌道:“你這小賊,若不快將書信交予我,我定在你身上捅個大窟窿。”伊願高聲道:“各位叔叔嬸子,快快出來,這七仙門的左玉春又要殺人了,他剛剛才殺了一個。”四下裏頓時燈火亮起,隻聽得門板聲響,一人舉著門扛,從店裏跑了出來,叫道:“大夥兒快快出來,這七仙門的狗雜種又來殺人放火了。”頓時四下裏人聲沸騰,一人叫道:“會武功的先上房頂,把這狗雜種的退路先給斷了,年輕的快些前來助陣。”那左玉春見四下裏人越圍越多,不禁心頭驚恐,狠狠道:“小雜種,你逃得了今日,須逃不過明天。”一縱身,躍上房頂,幾個起落,已不見蹤影。

    此時眾人圍上前來,見曹大放死在地上,一人問道:“小兄弟,發生何事?怎的有人死在這裏?”伊願道:“這殺人行兇者,正是剛才那跳上房頂的七仙門的左玉春,各位叔伯嬸娘,麻煩通報官府,前來料理。”另一老者道:“這位小兄弟言之有理,七仙門狗賊勾結倭寇,在我江浙兩省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實是萬惡不赦,現下又闖到咱們杭州府裏殺人,這還了得,此事關係重大,咱們快去知會官府,早做準備,以防賊人裏應外合,攻打杭州。”眾人齊聲稱是,伊願見事情有人善後,當下道:“如此有勞各位,在下先行告退。”那老者道:“也罷,你少年人臨事也幫不了什麽忙,先迴家去,免得慌張。”伊願施禮告退。

    迴到家中,已是深夜,孔鬱仍舊未睡,正在燈下等著伊願,伊願道:“娘親,怎的還未安歇?”孔鬱道:“等你迴來,不知今日謝夫人意下如何?”伊願道:“娘親,謝夫人說與玉貞先商議一下,然後再作迴複,娘親不必掛懷。”孔鬱歎息一聲,幽幽道:“願兒啊,咱們孤兒寡母,無錢無勢,那謝家是雲南大戶,富甲一方,謝夫人若是瞧不起咱們,不承認這樁婚事,咱們雖然人窮,也不要丟了誌氣,就當沒有婚約之事罷。”

    伊願聞言心頭一酸,強笑道:“娘親,謝夫人並未拒絕,此事或許還有轉機。”孔鬱道:“哎,願兒啊,謝夫人說是與她女兒商議,一聞便知是托詞,你年紀尚輕,不諳世道艱難,哪裏知道這些機巧,這從古至今,笑貧不笑娼,

    貧窮之人,見麵便矮人三分,也怨不得謝家瞧不起咱們,你從今後專心攻讀,希望他日成就大器,全當沒婚約這迴事罷。”伊願心下酸楚,憶起那謝玉貞的花容月貌,如花笑魘,不禁心上愁苦。

    次日入學,在佳木閣中找到文荊川,把昨夜曹大放所托之信交了出來。文荊川拆開蠟封,取出書信看了一遍,神情凝重,良久無語,伊願不敢多問,文荊川又不讓他退下,不禁心頭納悶,不知發生何事。文荊川長歎一聲,道:“伊願,你可知道曹大放這封信裏,所說何事?”伊願道:“學生不知。”文荊川道:“你可記得三年前我讓你找蔣楊要的那三千兩銀子?”伊願道:“學生記得。”

    文荊川道:“你甚是機智,居然要了四千兩白銀,這銀子啊,並非先生我所私用。”伊願道:“這個學生早就相信先生。”文荊川黯然道:“你確是聰明,這銀錢啊,先生是給了咱們浙江的抗倭領袖、寧波衛參將唐玉,朝庭三令五申要求浙江巡撫募兵抗倭,拔發款銀也是不少,但貪官太多,大都屍位素餐,所拔款銀真正用到抗倭上麵的,不足一成,而矢誌抗倭的部隊因作戰頻繁,就更加缺餉少銀,我才不得不四處籌措,這三年來,我也沒有向你解釋這銀錢用於何處,你也沒有多問,現下我便告知於你。”

    伊願道:“學生素來景仰先生,深信先生人品高貴,非常人可比。”文荊川道:“你我師徒,心意相通,話不多講,這曹大放的信,便是唐玉將軍向我求助餉銀的急函,唐將軍在信上說,抗倭部隊由於傷患眾多,而浙江巡撫又不拔銀救濟,並且五峰教這幾日又連續搶掠村鎮,唐將軍部隊缺銀少糧,情勢危急。以前派來向我求援的書信又被七仙門殺手在中途截獲,所以才派來偏將曹大放,不想這曹大放也死於途中,所幸你將書信交於我手中,若被七仙門得到,唐將軍情勢定會岌岌可危啊。”

    伊願道:“先生,現下怎辦?”文荊川道:“雖然我能夠籌得一些銀錢,但數目甚少,這次才藝大賽,我思忖良久,不派你參賽,便是想找幾個富家子弟參加,增加一些收入,以略解唐將軍之困。”伊願道:“若是我們輸給六合書院,您不好向杭州士林交待啊。”文荊川苦笑道:“我個人又算得了什麽,若要辦成一件大事,作出少許犧牲是必然的。此事你不用多慮。隻是我對你素來寄予厚望,希望他日你能振臂一唿,為天下弱者多做一些真真正正的實事,因此平日裏對你管教嚴格,前次不讓你過早結識陳鴻圖大人,這次又不能讓你參賽,有點老懷甚痛,頗對不起你啊。”

    伊願聽得文荊川如此一說,腦中憶起文荊川平日裏對自己的千百般好來,眼角一酸,含淚道:“先生,學生不才,能得您如此關照,學生不知如何感謝。”文荊川道:“伊願,你不須感謝我,若是有心,日後便為天下百姓盡份心力罷。”伊願道:“是,先生。”文荊川道:“這次才藝大會,你雖然不參加,但也要和我同去蘇州觀摩,增長見識。”伊願道:“是。”文荊川道:“你迴藝館吧。”伊願施禮別過。

    不覺間蘇州才藝大會佳期臨近,大觀書院準備妥當,文荊川派出:李勝、張亮、王河川、蔣楊、謝迴五人參賽,這五人都是杭州富商子弟,彼此相熟,多為世交,除了蔣楊和謝迴學業實在糟糕外,其餘三人雖算不得優秀,都還過得去。這一日天尚未明,便由文荊川帶隊,莫高聲隨行,大觀書院一行人乘坐蔣楊父親特意租來的三掛馬車,浩浩蕩蕩向蘇州駛去。

    蔣楊和伊願同坐一車,見伊願此次並不參加比試,不禁納悶道:“伊學兄素來為我院翹楚,文院長得意門生,此次竟然不代表我院參賽,真是讓人費解啊。”伊願道:“院長說前次比賽,已經贏過,這次比試,機會就讓給諸位還沒有贏過的學兄罷。”

    蔣楊道:“文院長果然不愧為我杭州文壇的文膽,運籌帷幄明顯高人一等,他此次派我和幾位世兄出馬,那是頗有先見之明,兵法雲‘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幾位世兄和我從小長大,情深意重,咱們一齊上陣,讓那蘇州鄉巴佬,見識一番咱們杭州名門的風采。”伊願道:“是,有蔣學兄出馬,那是一個頂倆,勝利手到擒來。不過還望學兄抬高姿態,不要贏得那六合書院太過,以免蘇州人說我們杭州太不給他們麵子。”蔣楊道:“伊學兄所慮極是,這個倒是提醒了我。”

    蘇杭兩府間相隔不遠,那馬匹腳力甚好,不過半日,已到了蘇州城中,六合書院在小新港巷內,書院四麵環水,一座小橋可通院內。

    六合書院始建於北宋,此後曆朝都有擴建,院內風景秀麗,假山池塘,館閣亭榭,楊柳翠竹,真是一步一景,尤其院內的風雨亭,係江南建築大師雷正盤雷老先生主持設計建造。整亭皆使用縷空雕柱技法,看上去華貴優美,巧奪天工。這雷正盤外號“館閣雷”,其家族世代為皇室主持土木建築,風雨亭便是雷正盤老先生迴鄉養老,為家鄉貢獻的傑作。

    大觀書院眾人在六合書院講書許題的帶領下,來到比賽場地:風雲台。這風雲台外早被蘇杭兩地的觀眾擠得水泄不通,杭州人一見大觀書院眾人,齊

    聲高叫伊願,伊願聞言低頭徑走,不作迴答。

    蘇州學政和六合院長陳夏言等早在台上恭候,雙方寒喧已畢,各各歸位。由蘇州學政宣布比試項目,統共五項,分為:賦藝:比試文章,詩藝:借物言誌,策問:評論時事。兵法:比試兵書,射藝:比試箭術。這五項,實是蘇州學子的專長,蘇州學政當然心知肚明,他出這樣的題目,那是有意把上次輸的要扳迴來。

    第一場,六合書院鍾連秋對大觀書院李勝,蘇州學政出的題目是:詠風雨亭。李勝雖然此前有來蘇州,在六合書院見過風雨亭,但若要說到熟悉,那是差鍾連秋太多。蘇州學政一讀完題目,台下杭州人大為不滿,高聲叫嚷,大發噓聲,蘇州人卻熱烈鼓掌,連聲叫好。鍾李二人不到片刻功夫,各自完成,交由台上評判評點。第二場詩藝,蘇州學政出的題目是:詠柳,六合書院趙憲對大觀書院張亮,那趙憲自來學業優異,這一迴會,不消說又是大觀書院敗北。

    第三場策問,蘇州學政的題目是:論當今漕運之利弊。六合書院莫拙雲對大觀書院王河川,莫拙雲道:“當今漕運,利在南北。江南乃國之糧倉,北方為我京師國本所在,京杭大運河漕運通暢,則京師糧米充足,人心安定,長城邊防穩固,本朝心學祖師王陽明言:大明雖大,最為緊要之地隻有四處,他講的這四處是指宣府、大同、薊州、遼東,都在北方。隻要漕運通暢,錢米不缺,北方戍邊將士英勇作戰,則國家便穩如泰山。”

    莫拙雲這一說完,台下掌聲如雷,王河川但覺說與不說,都是輸了,隻得一揖道:“王河川甘拜下風。”蘇州人見已方連贏三陣,不禁齊聲叫道:“杭州不行,大觀無能,杭州不行,大觀無能……”杭州人見已方連輸三場,不禁暗罵大觀學子太不爭氣,把杭州人的臉麵丟個精光,但若五場都輸了,以後見著蘇州人,那便要繞道而行。

    杭州人見形勢不妙,齊聲叫道:“伊願上場,伊願上場。”六合書院早聞見台下唿聲,講書許題見已方已然勝定,就算伊願連贏兩場,但仍輸已方一場,何況蘇杭本是鄰居,加之同在士林,實不好贏得太多,當下高聲道:“各位杭州仁兄,你方已輸了三場,還有兩場未曾比過,也罷,就讓你們要求的伊願選手上場比試,我方並無異議。”文荊川此時如坐針氈,聞言道:“多謝許兄,”轉首道:“伊願,你就上場好了。”伊願應聲,大踏步走向場中。

    這一場比兵法,蘇州學政出的題目是:與倭寇海戰,以何武器為先。六合書院李景田道:“倭寇擅

    長海戰,精於船舶技術,且單兵作戰能力奇強,因此我等與倭寇海戰,當以弓箭為先。不待敵方靠近,我方用諸葛連弩、床子弩等連射利箭,倭寇不及靠近,已被消滅於舟船之上。”伊願道:“李兄言之不妥,倭寇武功高強,加之多駕駛快艇,戰之速來,來之速戰,若隻用弓箭禦敵,則傷敵不重,而待倭賊靠近我方大船,上船決戰,則我方必定大敗。若是海戰,當以火器為先。距離太遠,則以五雷神機銃射之,再近一點,則以飛雲霹靂炮擲之船上,連炸帶燒,待到近前,先用狼筅阻止敵人衝鋒,再用長槍剌殺。倭寇到了船上,則可列隊多人圍他一人,如此縱然倭寇勇猛,也必定逃不出這四道屏障。”

    他這一分析,眾人都覺透徹明了,若將此法推廣軍中,與倭寇作敵,倭寇必然無計可施,大敗而逃。當下杭州人率先鼓掌喝彩,蘇州人也鼓掌應和。蘇州學政笑道:“伊願之名,果然不愧為杭州才子,大觀俊彥。這一場,大觀書院勝。”杭州人齊聲高唿:“伊願伊願,一人出馬,六合無顏。”蘇州人聽得杭州人這般喊叫,心下忿恨,叫道:“伊願休走,有本事的再比一場。”杭州人叫道:“伊願不走,比就比,還怕你不成。”他們竟不顧大賽規則,把自己當成伊願聞聲應戰。

    蘇州學政為難道:“文院長,這大賽規則如此,一人隻限一場,你方還是另派一人罷。”文荊川道:“遵從學政大人。”他正要叫蔣楊上台,杭州人在台下不依不饒,叫道:“文荊川,你若叫他人上場,輸了比賽,我等不待你迴到杭州,定叫你走不出蘇州城門。”陳夏言道:“荊川兄不必煩惱,你讓伊願再比一場便是,我方無異議。”文荊川道:“多謝陳兄。”陳夏言當下向蘇州學政稟明六合書院無異議,當下蘇州學政高聲道:“我方本是主人,既然客人不便,就依你們,讓伊願再比一場。”

    伊願聞言便留在場中,場外杭州人高聲道:“伊願,咱們杭州人的臉麵,今日就全係在你的身上了,你千萬不要讓我等失望啊。”伊願笑道:“學生盡力便是。”杭州人道:“盡力不行,要打贏才行。”伊願不禁啼笑皆非,心道此事可不由我說了算。

    這一場比箭法,箭靶設在二百米外,由六合書院周南山先射,周南山手起一箭,正中靶心,那箭尾簌簌作抖,周南山膂力之強,可見一般。伊願引弓一射,也中靶心,二人打平。由周南山再射,周南山背過身子,不看箭靶,一鬆弓弦,那箭竟似長了眼睛一般,正中靶心。

    眾人見周南山不看箭靶引弓而中,這份功力,何等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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