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煉,長是人千裏。

    又是一個漫無邊際的夜,亦如這反複無常的秋,令人瑟瑟發抖。月光冷冷的,若隱若現,若有若無,但見樹影班駁,風拂著飄零的葉,隻留下聲聲悲涼。

    “如今官場勾結,霸權橫行,揚州已非久留之地,你們連夜起程,走得越遠越好。”聲音從知府大人的庭院裏傳出來“爹……您不走,我們誰也不走!”說著淚水便奪眶而出,麵對著這突如其來的話語,簡直像晴天霹靂般壓在她們心頭。

    “子藜,溱巒,來,把這兩塊玉石帶上,聽話,快走吧!”隻見那滑滑的東西閃著幽藍的光,母親催得急,她們也沒能仔細看。

    “好了,不要鬧了。來人,給小姐們換身衣服,即刻就走”他來迴踱著步子,如此性格沉穩的人不到燃眉之急是不會像這樣急躁不安的。

    “迴老爺,一切準備好了!”

    “恩,你領她們上車,我隨後就來”

    (靈兒提著備好的行李,領小姐們上車)

    “爹,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非得這樣急著走嗎?”她們苦苦哀求著,父親卻一言不發,隻是命令車夫馬上起程,執拗的表情中容不下任何反抗。他的雙眼凝視著前方,一動不動,在這漆黑的夜裏愈發顯得冷峻。

    “孩子們,保重……”屋裏傳來母親淒婉的道別,它倚著門廊才不至於昏倒在地。

    若子藜和若溱巒早已泣不成聲,她們一個勁地揮著手,與母親道別。

    “爹……”

    父親擺擺手,道:“你們不要多問,這一切日後便可知曉。把靈兒帶上,自己多加小心。盡快找個僻靜的去處,暫且避一避風聲。”他的表情中透出萬端焦慮,仿佛心中有千絲萬縷的情結,言語不盡,卻又有苦難言。

    籲……馬兒一聲長鳴,車子才緩緩停下。“現在,你們已經離開了揚州城,以後的路全靠自己去走,我不能送你們了……”盡管他竭力掩飾內心深處的痛苦,可淚水終究還是滑落下來。

    “爹爹放心,我會照顧好妹妹和靈兒的。”子藜握著父親的手,緊緊地,僵硬著。隻覺一股寒冷襲遍了全身,往血液裏,肌膚中,湧漲著,翻騰著。她似乎讀懂了這冰冷背後的苦衷,良久凝望,目送父親遠去。

    “爹,等等……”溱巒衝了上去,絕望的眼神中隻能隱約望見父親瘦削的背影。子藜一把攔住了她,緊緊地摟在懷中,淚如雨下。噠噠的馬蹄聲漸漸遠去,陰森的小道迴蕩著它急促有力的跫音。

    “小姐們,夜深了,我們要趕緊找個住處才是。”靈兒扶起兩位小姐,在前引路。她原本是位婢女,出身卑微,但心地善良,小心謹慎,習得一身好武藝,況且與二小姐朝夕相處,感情甚深。她經曆過漂泊流浪的歲月,固然深知生活的艱辛。讓她跟著二小姐出城,無疑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靈兒說得對,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有個落腳之處才是。”子藜答到。

    “隻是這裏門窗緊掩,家家戶戶都像避鬼似的。”溱巒的話裏多有幾分怨氣,畢竟是過慣了官家小姐的清閑生活,骨子裏哪有逆來順受的個性。

    “嘿,那裏有戶人家。”靈兒叫道,隻見一位老婆婆正準備關門。

    “老人家,”靈兒走上前去“我們從揚州來,一路上沒找到客棧,還請您收留我們。”

    老人家上上下下大量著幾位姑娘,點了點頭:“你們進來吧!”

    “多謝了!”姑娘們麵麵相覷,崩緊的神經才微微鬆弛了些。

    “小姐 ……”靈兒剛要出聲。

    “靈兒,這裏已經不是揚州城了,沒有小姐,也沒有仆人,隻我們姐妹三人相依為命。”溱巒拉著她的手,輕聲道,她的眼裏泛著閃閃的淚花,顯得那樣的溫暖,那樣的美麗。

    “妹妹說的是,就叫我子藜吧,反正我們歲數差不多”子藜轉過身,笑靨如花。

    “恩”靈兒低著頭,眼裏又是感動,又是欣喜。

    哢嚓一聲,門開了。老婆婆提著燈,手裏挽著棉被。“我這破屋子又陰又濕的,這裏有些棉被,你們將就著用吧!”

    “老人家,您能收留我們,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了。何況還有如此殷切的照顧。”子藜立即起身,接過被子。

    “你們好些休息,明天還等著趕路呢。”昏暗的燈光映著她古銅色的爬滿皺紋的臉,斑白的雙鬢裏儼然可以看得出是個古稀之年的老人。可她步履輕盈,行動矯健,一個轉身門已輕輕合上。

    跑了大半天,大抵她們累了也困了,往被子裏一鑽,不知不覺地睡去。隻有子藜翻來覆去,難以入夢。父親急切的話語和那寫滿依戀痛苦的神情如同幻影般,在她腦海中放映著,她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突然想起了母親臨別時留下來的玉石,溫潤的質地裏仿佛可以給人一種由外而內的力量,讓心神頓時寧靜。疲憊不堪之中,她也靜靜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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