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小路的一角,座落著一棟二層小樓。小樓外牆已經很破舊,而且爬滿青苔。歲月的侵蝕使它的屋頂看起來非常低矮灰暗,有幾處屋瓦已經脫落,水泥的電線幹從屋梁邊伸出,上麵纏繞著亂成一團的電線。

    便是在這樣的屋簷下,住著三戶人家。二樓東麵的查理太太是保險公司的推銷員,整天招攬著從公司老板到辦公室小職員的各種客戶;西麵的艾倫先生是個退休警察,經常穿著舊警服自豪地大談自己的光榮曆史;底層住著一對姓劉的中年夫婦。他們是這裏的房東,看起來有點不太合群,而且脾氣不佳,有時會大吵大鬧。雖然如此,他們的兒子劉羽軒卻非常的聰明好學,一直到讀了大學,仍然是成績優良。他年方二十,中等個子,長得眉清目秀,唯一的缺點就是他的鼻子比較大。不過,他父母並不認為這是個缺點,相反他們覺得大鼻子比較福相,將來一定能幹成大事業。

    “大事業?哼!哪裏這麽容易。就憑他那樣兒?”晚婷撇撇嘴,不屑地說。

    她是劉羽軒在太辰國際學院的同學,長得婷婷玉立,長發飄飄,是全校公認的校花。晚婷瞧不起劉羽軒自然有她的理由。現如今,正是金融,貿易全球出擊的時代。一幹優秀人才無不對管理類、金融類學院趨之若鶩,退求其次也是搞搞電腦醫藥,先進製造等熱門專業。這般方能財源滾滾,安身立命不愁。他可倒好,明明有著全校數得著的成績和智商,卻偏偏選擇了一個神秘科學係。天啊!誰都知道這是一個玄忽得沒有方向的學科,學校的最差學生為了混學分,混畢業才來就讀的。全學院隻有一個助理教授和三間房。其中,還有一間在實驗大樓倉庫的閣樓上,可見它的寂寞和敗落。每次上課,總是稀稀拉拉沒有幾個人,經常惹得助理教授大怒。

    這位助理教授名叫曼弗雷德,滿臉的絡腮胡子,說話聲如洪鍾。他紅棕色的頭發總是亂哄哄的,從來也不梳理。據說,這位助教以前也曾經風光過。他至今還有曆史、地質等多個博士頭銜,也當過考古學院正職教授。但不知為何,後來竟連一篇論文專著也寫不出來,並且還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也不好好上課帶學生。學院幾次想開除他,隻因為校長與他有同窗之誼,才留下他來。他可倒好,既然大廟不收,小廟不要,幹脆自立門戶,開了這個神秘科學係,並且還自動降職,當起了助教。

    沒想到,他開的這個神秘科學係竟然還真的吸引到了一些學生。這大概是因為比較好混的緣故吧。這些學生要麽是家境富有的,喜歡擺闊炫耀,花天酒地;

    要麽是不愛讀書的,常常捉弄人,並以此為樂;其餘皆是好勇鬥狠之輩,到處尋釁滋事,惹禍生非。還有一人名叫蘇侃侃。侃侃就是非常喜歡說話的意思,隻可惜他談的不是“之乎者也”,就是“蘇格拉底”,所以從來也沒人有興趣聽他談。總之,這些人皆因無法在其他學院成功畢業,都轉學相投,來到這位曼助教的手裏。

    這其中,劉羽軒算是最明珠暗投的一個。當時,來就讀的時候,曼助教拿到他的成績單也不禁嚇了一跳,看慣了d和e。猛然間看到一連串的a和a+,不由得心生憐憫,對劉羽軒勸道:“小夥子,這麽好的成績,來這裏,太可惜了!人生前途最重要!不要在這裏和我一個那麽大年紀的糟老頭混日子。”

    不料,劉雨軒笑道:“曼先生,您曾經是擁有多個學位的大教授,不也在這裏搞研究嗎?我在這裏正好學習我想要的東西。”

    曼弗雷德麵色大變,勃然大怒道:“好!你要留下就留下,世上又不是你一個傻瓜。可不要後悔!”

    於是,劉雨軒就這樣順利入學了。

    說來也奇怪,劉羽軒和蘇侃侃原本是性格迥然不同的人,卻似乎天生有緣,整天湊在一起,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麽。蘇侃侃還曾經追過幾個女孩子,可惜戀情剛剛開始,就迅速告吹,其中就有晚婷。據說,蘇侃侃隻和她說了兩句話,晚婷就不耐煩了。

    第一句是:“飯吃了沒有?”

    第二句是:“要不要送你迴家?”

    也難怪,晚婷,貴為“校花”,身邊追者無數,什麽場麵沒見過,哪裏會在乎這麽一個蘇侃侃,經常把蘇侃侃弄得灰頭土臉。

    此刻,二人正走在迴家的路上,蘇侃侃向劉羽軒訴苦道:

    “現在的女孩子怎麽那麽難追啊?冷得好象一塊冰,真讓人受不了。”

    劉羽軒大笑:“慢慢來,天涯何處無芳草,來日方長嘛。”

    於是,蘇侃侃也勇氣倍增,豪情滿懷地說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仿佛一下子從一個文弱書生變成了雄壯漢子。

    過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拍拍劉羽軒的肩膀說:“你看得真開,有心胸。”

    劉羽軒忽然沉默不語,眼神定定地瞧著遠方。蘇侃侃推了他好幾下,他才迴過神來。

    他想了想問道:“侃侃,你覺得人會不會經常做同樣的夢呢?”

    “你怎麽了?”蘇侃侃關心地問。

    “沒,沒什麽。”劉羽軒尷尬地說。

    二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蘇侃侃開口道:“說真的,羽軒,象你這樣的人才,實在不應該來我們係。這簡直是浪費啊!這位曼弗雷德先生根本就百事不管,成天地鑽在那個小閣樓裏,不知道在搗鼓什麽。”

    “曼先生人還不錯,就是脾氣有點怪。我原來還以為他不會收我進來呢。沒想到,那麽順利。”

    “嗤!這有啥呀?我們這裏,那麽多人不都混進來了?”

    “那也不是這樣。如果他堅持不肯,我便沒有這個機會了。我從小在父母的嚴格照看下長大。我每門功課如果不好,他們就大發雷庭,吵鬧多半因我而起。如今,一下子沒人管了,我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

    “那麽???你來這裏,他們就同意?這豈不怪哉?”

    “哪裏那麽簡單,都快吵翻天了。我母親堅決不肯,尋死覓活地要我重新考慮。我父親原來也不同意,隻說尊重我的想法,不過要我仔細想想。但是經不住我的一再堅持,隻好同意了我的選擇。”

    “人生難得堅持一迴。隻不過別人為了美女財富,你是為了開心。所謂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蘇侃侃笑著說。

    “也不盡然!”劉羽軒想了想道:“我覺的曼弗雷德先生學問淵博,我們一定是經常惹他生氣才被他甩在一邊的。”

    “哈,你可真抬舉他,就他那樣子,也就是一個酒徒。黃河之水天上來,他能拒得了酒乎?真是乾坤倒轉也。我可沒象你那樣抱什麽希望。如果你去他的小閣樓那裏,他一定又喝得一蹋糊塗”

    “那個小閣樓我從來沒有去過。”

    “非但是你啊,曼弗雷德誰也不讓去的。那裏曾經是太辰國際最大的實驗基地。後來,不知怎麽,全關閉了。隻有曼老頭是個例外。聽說他堅持要那個小閣樓,學校本來就沒有多餘地方,也就順水推舟了。”

    “啊,啊,那裏可不能隨便去的。”有人突然間叫了起來。

    二人迴頭一看,一張尖瘦尖瘦的臉從背後冒了出來,眼睛骨碌碌地轉。此人身材修長,說話聲音發幹,好象快拉斷的弦一樣,難聽極了。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烏鴉啊。”蘇侃侃厭惡地說,“一來就沒好事情。”

    “這可不是我瞎說的,那地方???那地方???鬧鬼”趙有林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原來象拉破的胡琴,現在象打碎的破碗。

    “去,去,去。又是從哪兒聽來的?別在這兒鬼話連篇。”劉羽軒眉頭一皺,厭惡地說。

    “不是我瞎說,是真的。那棟樓經常鬧鬼。前些日子還有幾個學化學的學生看到過,嚇得半死。據說三十多年前,裏邊死過好多人,冤魂不散啊。我是聽那裏的老門房說的。”

    “哈,哈,哈??????”蘇侃侃大笑起來。

    “就是那個愛吹牛皮的老門衛?”蘇侃侃笑著說“他說他去過外星球,然後長生不老,你信不信?”

    趙有林麵皮發紅,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訕訕地說:“不信就不信,算我沒有說”。說罷,他轉身慢慢離去。

    待他走遠了,劉羽軒問:

    “那裏真死過人?”。

    “聽他瞎說,這家夥老在背後打聽別人的消息。張家長,李家短,嘴裏就沒有譜。學院裏沒有幾個人喜歡和他打交道的。”蘇侃侃不屑地說。

    “我也不太喜歡他。”劉羽軒皺著眉頭說,“我一聽到他的聲音,心裏就不舒服。”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入夜了,又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微風吹過樹稍,發出一陣沙沙的響聲。在這個喧鬧的城市裏,隻有此刻才會停下他繁忙的節奏,還給人們原該擁有的安逸。

    劉羽軒一個人在房中沉思,似乎心事重重。他的手中把玩著一把小刀,那刀長不盈尺,刀身是由上好的精鋼打造。刀頭略微上翹。刀刃還沒有開過,入手頗為輕便。這把刀是他十二歲生日那天,父親送給他的禮物。因為喜歡它式樣古樸,所以一直帶在身邊。

    他撥弄了一會兒小刀,心不在焉地起身打開窗戶,向外望去。天黑得象鍋底。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隻有天上的星星從雲縫中透出著微弱的光芒。

    月亮好象一把鐮刀掛在漆黑的天邊,。迷霧漸漸升起,籠罩了樹林。林子裏沒有路,到處是荊棘和雜草,彌漫著腐葉的臭氣和濃重的花香。劉羽軒一個人正在這片林子裏漫步。他很害怕,想迴到他熟識的道路上去,卻總也找不到路徑可走,也看不到出口。仿佛他已經被這片樹林吞沒了一般,到處是密密麻麻的樹枝和巨大的、奇形怪狀的葉子。夜色越來越濃,頭上不時傳來貓頭鷹和禿鷲的淒厲叫聲。他拚命跑了起來,狂叫著,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樹木在兩邊倒退,飛濺的泥水濕透了他的褲子和鞋子。他一個跟頭載倒在地上,渾身被摔得生疼生疼的。他剛一抬頭,就看見一張“人臉”在衝他吱吱怪叫。仔細

    一看,原來是一隻帶著人皮麵具的猴子正驚惶不安地注視著他。他嚇得倒坐在地上,往後挪了好幾米遠,才停下。這時,他聽到一個巨大而沉悶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夾雜著可怖的吼叫“嗚嗚”。一隻身軀龐大,赤目藍鱗的巨獸出現在不遠處的樹叢裏。劉羽軒嚇得大叫起來,叫得頭頂的夜鳥撲啦啦飛起了一大片。那巨獸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叫聲,自顧自地走著,竟然從他身旁走了過去。那腳步聲漸漸遠去,不久就消失在樹林深處。劉羽軒長出一口氣,忐忑不安地轉過身來。

    他頓時愣住了。

    隻見,眼前出現了一個十幾丈闊的岩洞。那洞穴非常深,入口離他有數百米,隔著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兩邊排滿了金燦燦的雕像。每一個雕像都是一隻叫不出名的怪獸。那些怪獸有的半蹲在地上,有的完全直立起來,麵目兇殘。劉羽軒不禁嚇得倒退了幾步。他不敢停留,轉迴身拚命地跑。他感覺到背後似乎有黑色的影子在追趕他,那種涼氣隔多遠都能感覺到,那是死亡的氣息。生的渴望使他什麽都顧不得,隻知道向前跑、向前跑??????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他居然衝出了樹林,來到一大片草坪上。他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動彈了。他放棄。不管那黑影是否能追上他,他都不想再跑了。他環顧四周,隻見草色碧綠如絲,在月光星輝的照耀之下,上麵的水珠顯出晶瑩的光澤。霧氣繚繞中,一位白衣少女盈盈向他走來。長裙拖過草地,發出一陣沙沙聲。她的頭發烏黑發亮,雙眸好象星辰般閃爍有神。一串珍珠項鏈掛在她的頸邊,發出柔和的光芒。她的左手戴著一隻式樣古樸的手鐲。那手鐲翡翠雕成,上麵好象刻有一些細小的文字。

    “這是哪裏?”劉羽軒問道。

    少女星眸含笑,向後一揮手。那些盤繞在樹林中的黑影“唿!”的一聲退了開去,並發出淒厲的悲鳴。

    劉羽軒嚇得渾身一抖,心中後怕不已。

    少女衝他點點頭,纖手一揚,劉羽軒的前衣口袋裏已多了一枝闊葉風鈴草。一股清爽的香氣飄入他的鼻子,頓時令他精神大振。

    “這是哪裏?”劉羽軒再次問道。

    少女沒有迴答,她拉住劉羽軒的手,快步向草坪中一棟大屋子走去。劉羽軒反應不及,一個冽趄,差點摔倒。

    兩人急步向屋子跑去,劉羽軒耳邊風聲唿唿,感覺竟不象跑,而是在飛。那屋子明明就在眼前,卻仿佛很遠似的,總也走不到。過了好一會

    兒,二人終於來到了那屋子的前麵。

    這是兩扇黃銅大門,門上掛著一把獸形大鎖。少女打開大鎖,推門而入。隻見,屋中陳設精美,點著兩枝巨大的蠟燭。迎麵的牆上是一幅幅落地畫像,畫像上的女子穿著華貴,非常美貌。她們姿態各異:有的斜倚欄杆;有的坐在椅子上;還有的站在大廳裏。

    劉羽軒看了看身邊的少女,發現她與畫中那些女子一模一樣,不禁問道:“這是你的畫像嗎?”

    那少女含笑搖頭。劉羽軒剛要再問,眼前突然飄起幾片粉色牡丹花瓣。一股惑人的香氣襲來,他頓時昏沉過去。

    迷糊中,他感覺到少女兩片濕潤的朱唇貼了上來,然後是清泉緩湧,甘甜溫暖。他很想把眼睛睜開些,但是總也睜不開。他很想推開她,但總是力不從心。朦朧中,他看見那少女轉身離開他,徑自走出了小屋。

    劉羽軒突然感覺渾身力氣又迴來了,忙不迭地也向屋外跑去。

    那草坪又出現在了眼前。他環顧四周,哪裏有什麽大屋子?隻有那個女孩正在草地上走。

    “喂!等一等!為什麽帶我到這裏來?”劉羽軒大聲叫道。

    那少女似乎沒有看見他,仍然在前麵走。前方並沒有路。有的,隻是陡峭的懸崖絕壁。劉羽軒看得呆了,一時愣在那裏,一動不動。

    少女飄忽遠去,正走向那道懸崖。

    “不要向前!會掉下去的!”劉羽軒迴過神來,大聲叫道。

    那少女似乎沒有聽見,仍然慢慢向前走去。眼看到了峭壁邊上,她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劉羽軒急了,一陣狂奔,跑到她身邊,猛拉她的衣衫和手臂。這時候,他腳下的地麵開始顫抖起來,裂開了一道大口子。劉羽軒不但抓不住那女孩,連自己也一塊向下沉去。懸崖下麵是無底的深淵。

    “啊??????”,劉羽軒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渾身冷汗濕透,驚惶不安。一看床邊的鍾,淩晨2點50分。又是同樣的時間,又是同樣的一個夢。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手裏多了一隻手鐲。一隻式樣古樸,翡翠雕成的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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