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冽的寒風剛剛過去,兩耳掛著霜雪的銀猴就迫不及待的衝向沸騰在一片辣椒叢中央的溫泉。


    空氣中充斥著硫磺的氣味,熱浪將四周的積雪融化不久,依稀能夠聞到草根與泥土的苦澀。遍地都是猛牛龍的足跡,冒著白煙的皮毛也掛在濕漉漉的石頭上。


    充滿野生氣息的環境,讓雲層也為之消散,像一個冬天的寒冷都化作結冰的雨露潑灑在當空,零零散散閃爍著太陽青灰色的光。


    白金的臉上沒有血色,但他並不覺得寒冷,粗糙的霜如胡子一般包裹住麵頰,摸上去也有幾分紮手。他不記得自己為何在這裏。


    銀猴群從他腳下跑過,留下相互交疊的一排又一排腳印,當白金隨著它們離去的方向轉身,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背影就站在那裏,背對著自己,麵前的霜蘭在輕輕搖曳,白金卻感覺不到風。


    那背影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白金慢慢的挪動腳步,向人影的方向靠去,奇怪,明明積了很厚的雪,白金的步履卻相當輕鬆,好像踩著足以照射人影的一潭清水,恍惚間自己的影子從自己腳下一閃而過。


    “白山?”


    白金走到了人影背後,盡管距離相當近,可對方卻絲毫沒有迴頭的意思。


    “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白金伸手輕輕拍了拍人影的肩膀,卻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潮濕與溫熱。人影的左臉不知何時麵相了身後的白金,那裏麵隻有霧一般的朦朧和死一般的寂靜,滿世界的生殺盡收眼底,白金的神情不由得一愣。


    他看到,從那顆渾濁的瞳孔下流出了血淚,正順著臉頰流向自己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


    “白山!”


    白金的右手本能的往後縮,卻猝不及防的被白山一把抓住,他的手好冷,沒有體溫,虛無渺茫,宛如無形的鎖鏈將白金的手臂固定在半空。獵人的甲胄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但白金卻覺得自己聽到了金屬摩擦骨骼的聲音,是那種腐朽了許久的屍骨,從金屬與廢鐵的殘骸中緩緩爬出。


    “為什麽跟隨奧鑫......”


    這下白山的整張臉都暴露在了白金麵前,空洞的右眼,渾濁的左眼,同樣掛著血淚,表情複雜而又僵硬。從他的聲音中,白金隻能聽到寒風,身體忍不住一哆嗦,剛才還感覺不到的寒冷,現在卻又萬分真切。


    “為什麽離開公會......”


    白金剛想說些什麽,張開的嘴瞬間被一隻掛滿白霜的手掌捂住,濃厚的血腥味在白金的口腔中蔓延開來,他的瞳孔放大,卻感覺到左手的壓力消失了,白山鬆開了自己的左手,轉而從身後掏出了一把用來解剖野獸屍體的剖刀。


    “叛徒!”


    “操!!!”


    白金猛的從床上坐起,額頭上全身冷汗,劇烈的疼痛仿佛遍布全身每一處關節,背脊上的汗珠,使得濕冷的布衣與皮膚緊緊貼合在一起。


    放眼窗外,寒冬依舊,此時正是寒潮最兇猛的時候。


    “做噩夢了?”


    白金捂著一隻眼睛將頭扭到一邊,冉月正端著一杯熱茶站在他的床頭。


    “巴波利特說你不需要再用藥了。”


    “不好意思......我睡很久了嗎?”


    “差不多......三天吧,我也是兩天前才醒過來的。”


    “哎......頭好痛。”


    “第一次服用鬼人藥,的確會有這樣的反應,我那時候比你還要難受,整整四天下不了床。”


    冉月將熱茶遞到白金手裏,白金一眼就注意到了茶杯底下紅色的兩枚很小的藥丸,茶霧中帶有淡淡的草本味道,但絕對不是這兩枚藥丸散發出來的。


    “這是......啥玩意兒?”


    “鬼人種子,拿水涮涮湊合著能當減效藥。”


    “啊?”


    “服用過一次鬼人藥之後就不能斷了,否則會出現戒斷反應,為了保證身體你就將就著用吧。”


    “我們怎麽迴來的?”


    “讓巴波利特接迴來的。”


    “什麽事都讓他料準了......”


    “話說奧鑫先生要結婚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白金嗆得一口茶噴到地上,扭頭看著冉月瞪得銅鈴一般大小的眼睛。


    “結婚......和誰?!”


    “一個叫艾澤尼斯的女人,我隻見過她一次,就在巴波利特的書房,倒也看不出什麽,那家夥挺奇怪的,渾身都纏著繃帶,我看奧鑫先生也在那兒,就沒好意思多問。”


    白金苦澀的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艾澤尼斯恐怕是藉由自己的行蹤找到了奧鑫,還以為再也不會碰到了……]


    他試著活動自己的身體,似乎在鬼人種子發揮效力之後,身體又能夠稍微舒展一點,白金慢慢的從床上下來,彎腰係緊自己的靴子。


    “你要去哪兒?”


    聲音是從門口傳來的,白金和冉月同時迴頭,看到巴波利特正扶著一個巨大的盾牌杵在那裏。


    “巴波利特先生......”


    “你現在的身體還不能外出,冉月你也不攔住他?”


    巴波利特將盾牌靠在牆上,緩緩走近白金,突然伸手將白金腦門上粘好的膏藥用力撕了下來,疼得白金倒吸一口涼氣。


    “嗯......血止住了,看來是沒什麽問題了。”


    “那個盾牌......是給誰的?”


    “嗯?”


    巴波利特瞄了白金一眼,又偏頭看了看盾牌。


    “管好你自己的事。”


    “我來是要通知你,準備出席奧鑫的婚禮,準確而說是他和艾澤尼斯的,不過不用我說估計你也能猜出來。”


    “我已經告訴過他了。”


    “哼......”


    “還有這個。”


    兩名大漢將從門外扛來一尊相當有分量的石頭,其實並不是,仔細一看,白金才發現這石頭棱角並不分明,好像是一個打磨平整的底座。


    當它被翻過來的時候,白金才看到了它的樣子,是一整套的甲胄,漆黑發紫,紋理繁雜而不單調,用眼睛看就能夠知道相當結實。


    白金伸手去觸摸它的表麵,冰冷,且帶有莫名的刺痛感,內部柔軟細膩,與外殼的堅硬完全相反,但同樣具有很密集的纖維層,能在受到傷害時有效吸收衝擊。


    “這是用你們獵取的黑狼鳥素材打造的甲胄,應該說是獨耳黑狼鳥。”


    “那家夥比一般的同種還要兇猛,用它的素材打造的甲胄相當輕便,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方便的獵具了。”


    “給我的?”


    “當然是給你的。”


    巴波利特又從底座後邊抽出一把太刀,將它交到冉月手上。


    “這是用相同的素材打造的獵具,應該能派的上用場,至於白金嘛,奧鑫讓我轉告你,那把太刀送給你了,就當是件禮物,報答你在古代森林救過他一命。”


    “古代森林......很久遠的事了。”


    “也許沒那麽久。”


    巴波利特說著,眼神突然瞄向了一旁的盾牌,眼皮底下沉浮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暗。


    ......


    “你要我幫你打造一副盾牌?”


    “嗯......最好是結實耐用的,再幫我做一副假肢,焊接在盾牌內側,我直接固定在左臂上。”


    澤塔遮住的半張臉讓本就不明亮的燭火在他的身上更加昏暗,好像再多的光亮也照不透他的影子,腳下的陰影慢慢延伸成一堵牆,讓巴波利特眼前隻看到一片漆黑。


    “可以是可以,不過真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找我幫忙,我還以為你平時都不說話呢。”


    “言多必失,禍從口出,巴波利特。”


    說這話的時候,澤塔兜帽下的目光似乎閃爍了一下,巴波利特隻覺得後背一陣刺骨的寒冷,眼神忽然間銳利了起來。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巴波利特,你和奧鑫小小的議論逃不過我的耳朵,不過放心,我並不介意。”


    “所以你真的是公會派來的嗎?”


    巴波利特將雙手背在背後,袖口裏的匕首滲透出滲人的白光。


    “龍曆院和公會應該保持合作態度,就跟我和奧鑫的關係一樣。”


    “合作?”


    “我們目標相同,僅此而已,巴波利特,隻不過在選擇方麵,你站錯了隊。”


    “謔!有意思,像是公會的獵人會有的口氣!”


    “哼......命中注定的災難會降臨,我們所有人都將一同麵對,但是......”


    澤塔掀開兜帽,潰爛的半張臉皮,讓他慘白的瞳孔無影遁形。


    “他成不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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