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美奈!最近怎麽樣?生意還好嗎?”


    “托你的福,白山老弟,還是老樣子嗎?”


    “再給我來杯酒吧,要山泉釀的。”


    白山突然壓低聲音說到。


    “別讓我師傅知道……”


    “老山嶽剛走沒多久,也許還會迴來,說不定會打斷你的腿!”


    “免了吧!在那之前我早跑了……”


    美奈將剛剛烤好的派和濃香四溢的奶油湯端到白山麵前,撩開窗簾招唿下一位客人,又趕忙點著了爐子上的火,上邊煮得剛好的馬鈴薯燉肉散發著甘甜而醇厚的肉香,使得整個房間的牆壁都要酥掉了。


    “你學壞了!隊長……”


    “我當是誰呢!”


    白山順手給莫桑找來一張椅子,緊挨著自己的座位,木紋被曬得有些發燙,連莫桑濕漉漉的屁股也覺得很溫暖。


    “你上哪狩獵去了?怎麽這副德行?”


    白山將莫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看上去比以前還要壯。”


    “我剛剛完成了上午的訓練,老頭準我半天假,就想著來集市裏逛逛。”


    “你也真夠拚的。”


    美奈將兩杯沾著花瓣的佳釀輕放到兩人麵前,莫桑的酒特地溫過一輪,醇香的佳釀順著喉嚨到胸口,在胃裏掀起一股暖流,直到長舒一口氣,品之不盡的甘苦味在舌尖久久不能散去。


    莫桑轉而盛了一碗熱湯,三兩下便朝嘴裏灌了進去。


    “我偶爾迴到集市,還能看見羅蘭跟在托比歐屁股後邊,在房梁上躥個不停,倒是你啊,從一開始就不見人影……”


    “我一般都在碼頭附近訓練,前段日子老頭還安排我跟他的另外一個徒弟對練。”


    “萬斯?”


    “你認識他?”


    “我見過他,看上去弱不禁風,我猜你擺平他沒費多少功夫是吧?”


    “恰恰相反。”


    莫桑笑著嘬了一口酒。


    “我被揍得很慘,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天。”


    “開玩笑的吧……”


    “咚咚咚!!”


    沉重而連貫的敲門聲。


    “掀開簾子!門沒鎖!!”


    “咚咚咚!!”


    聽到聲音的美奈忍不住探出腦袋,可惜隔著門板什麽也看不到,隻知道窗紗背後站著的是個人影,好像很著急的樣子,影子飄忽不定,又急促又慌張,再等等,卻再沒有敲門聲。


    可那人影還沒有離開。


    “搞什麽鬼?”


    “多半是羅蘭,知道我們在裏邊,鬧著玩兒呢!”


    “那我去開門吧。”


    莫桑理了理被海水潤濕的衣袖和褲腿,故作正經的麵向木門,兩手扶住門把輕輕拉開,準備好迎接即將到來的擁抱,然而等待著的隻有一個男人,在開門的一瞬間便栽倒在莫桑黏糊糊又充滿魚腥味的胸膛。


    “白金?!”


    “什麽!”


    白山後腳跟踢開屁股下的椅子,雙手並雙腳趕到莫桑身邊,倒在他懷裏的果真是白金,一具臉色慘白,傷痕累累的行屍走肉。


    “趕緊通知師傅!我把他送迴營地裏去。”


    莫桑站起來拔腿就跑,白山也顧不上再招唿身後一臉驚恐的美奈,抱起白金就往營地的方向跑去。


    “他就是白金……”


    “果然是兩兄弟,他的神韻和白山很像,身上的氣質完全是同一個人,但他的樣貌……”


    “嘖!”


    邦尼不屑的聲音讓美奈有些不滿,她突然皺起的眉頭逼得邦尼把剩下的話全咽了迴去。


    “之後會發生什麽,誰也說不準。”


    “對……希望奧鑫是對的。”


    邦尼嚼著舌頭根子,順手從桌上端走一碗燉肉,轉身走迴房間。


    “撐住兄弟!你不會有事的!有我在這兒呢!”


    白山奔跑的速度很快,即便抱著白金,他的身影仍像是一陣風,白金含糊不清的嘀咕著什麽,冰涼的手指在白山的胸口處劃過就像刀刃一般,他的指甲向外翻開,骨頭破開皮肉露出表麵,傷口已經凝固,但還有新鮮的血漿在往外冒。


    “醫生!!!!”


    白山直接跪倒在營地麵前,他的胳膊還緊緊護住白金不讓他從自己懷裏滾落,醫生聽見聲音,快步從帳篷裏趕來,將白金從白山的臂彎裏接過去。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白山還跪在原地大口喘氣,沾滿血漬的雙手保持本來的姿勢停滯在半空。他的雙眼無神,似乎還沒有從驚慌失措中緩過神來,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像觸電一般一把推開衛兵,從地上彈起發瘋似的衝進帳篷。


    此時醫生已經在給白金檢查傷勢,公會的書記官正在一旁記錄。


    “你他媽在寫什麽狗屎!!”


    白山突然拽住書記官的衣領,不由分說的將其逼至牆角,力氣大到差點掀翻整個帳篷。


    “冷靜!冷靜!白山先生!!”


    “老子問你他媽的在寫什麽鬼東西!!”


    “隻是平常的記錄……為了收集數據……”


    “什麽數據?”


    “屍體的數據……”


    白山深吸了一口氣,他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然後用自以為溫和的口氣對書記官說到:“要麽,我把你從這裏扔出去,要麽就把你這塊該死的板子扔掉!”


    書記官被莫名暴怒的白山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扔掉!!”


    “好的!好的!都聽你的……我都聽你的……”


    書記官趕緊扔掉了記錄板,白山這才慢慢鬆開了手,他一鬆手,書記官立馬頭也不迴的衝了出去。


    “也許你該克製一下你的脾氣,年輕人,我記得你一向很冷靜,如果因為這點小事就亂了陣腳,會影響到你兄弟的治療。”


    “我弟弟他怎麽樣?!”


    “不太好……我一向實話實說。”


    醫生瞄了白山一眼,隨即翻過白金的身體,指著靠近左半腔的一處傷口:“這兒,穿孔了。”


    “他的肋骨被壓斷,擠壓了左主支氣管,胸骨角碎裂,上腔靜脈出血。”


    “他的心髒也有問題,我看不到右冠狀動脈,左室後支與左心室之間有積血,動脈韌帶超出負荷,就這樣還能保持高頻率跳動以維持全身血液的流動已經是奇跡了,隻不過大部分血細胞已經壞死了。”


    “我在他的血液裏沒有檢查出類似於鬼人藥一類的興奮作用劑,所以隻能推測他在抵達這裏之前一直處於高度緊張和高強度的運動狀態當中。”


    “他恐怕很久沒有休息了……我估計他的睡眠時間總計不超過十二個小時,而且還不知道他究竟撐了多久。身體嚴重脫水,他的各項器官都已經開始枯竭了,他的肝、胃、腎髒甚至膀胱,都不正常。”


    “我需要你救活他,醫生……我需要你救活他!”


    “我隻能盡力而為,白山先生,對於你兄弟現在的情況,我還是建議你提前做好準備。”


    醫生拍了拍白山的肩膀,麵無表情的迴到工作台開始配藥,嘴裏還念叨著:“所以我當初才選擇當一名醫生,而不是獵人。”


    “白山!”


    莫桑急急忙忙的衝進帳篷,緊隨其後的便是老山嶽、雷昂納多與托比歐三名獵人,羅蘭也身在其中。


    “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羅蘭起初很詫異,但看到奄奄一息的白金的時候,似乎突然明白過來。


    老山嶽做了一個保持安靜的手勢,沒有詢問白金的狀況,也沒有多餘的話,推開醫生便擠到白金枕邊說到:“把你掌握的情報都告訴我們。”


    “師傅!”


    白山打斷他的問話:“白金他需要休息,他傷得很重。”


    “我沒瞎,白山,我看得見這些傷口,但危難關頭分秒都有可能決定命運。”


    “可是……”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突然,白金的喉嚨發出嘶啞的低吼聲,左手手指有氣無力的點了點自己的褲兜。老山嶽將手伸進去,摸到了一張小紙片,那是白金在逃離沙海前拍下的,滅盡龍與不知名怪物廝殺的場景。


    “就是這個東西……”


    老山嶽歎了一口氣。


    “托比歐,我們去查查看典籍裏有沒有關於這家夥的相關資料,雷昂納多,你去聯絡公會組織防禦。”


    “其他人留下,好生照料白金。”


    老山嶽的口氣很輕。


    “你做的很好,孩子。”


    白金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很古怪,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迴應老山嶽的讚許,甚至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視線逐漸變得漆黑,身體的疲乏就想水一樣蕩開,在獵人的血液裏流動。


    此時白金的腦子裏隻想著一句話。


    [真他娘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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