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僵住,麵色變得難看。李善以為妻子擔心男女的事,便道:“父親,魚裏也放了辣椒。一道魚看不出什麽……再說,就算生的是女兒,也是我們家孩子。男孩可以以後再生。”


    李老頭被他話安慰住,又重新笑起,還給兒媳夾菜。


    繡娘卻沒有再吃飯,她垂著臉道:“爹,相公,我不舒服,現在吃不下,等下再吃。”


    她轉身離去,這是她第一次做事不周全。


    李老頭愣住,繼而生氣道:“我不過說她幾句,就生氣了?”


    李善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江芙道:“我看見繡姐姐吐了好幾迴,懷孕真的不舒服。等下她餓了,我給她熱菜。”


    李善感謝地看著她,道:“爹,女子懷孕難免如此。以往繡娘對您都很孝順的。”


    李老頭擺擺手:“我又沒有真生氣,一個個把我當大壞人。”


    然後他看著李善道:“要不是她對我孝順,就衝她三年都沒有懷孕,我早就讓你把她休了。”


    站在門口的繡娘聽此,手裏的鴛鴦帕子落地。她雙眸盈淚,暗道:李郎,郎,我多想是個凡人女子,為你生兒育女,孝敬父母,同你白首到老。


    可是她……美目雙雙閉合,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江芙走出來,看到在院裏靜坐的繡娘,周身悲戚而落寞。她前去詢問:“姐姐,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去找大夫?”


    繡娘一聽是她,遂抬首柔聲道:“我沒事的,你坐下,我們說說話。”她挪動身子,給江芙讓坐。二人並坐在小樹下的大石塊上。


    春風婉柔,碧草生長,遠處傳來犬吠,田間茅舍,人影綽綽。江芙聽得、看得醉了,道:“怪不得仙妖貪戀人間,單是這片悠然的田園景致,又有何不愛?”


    繡娘手指抓石塊的邊沿,勉強笑道:“我們是人,可以時時看賞這些風景。”


    江芙歎氣,托著腮道,眼神認真地凝向她:“繡姐姐,我小時候覺得做凡人不好。不能大聲說話、不能大聲笑,什麽事都要聽父母的,不像山野的鳥雀狐狸,可以恣意縱橫。”


    繡娘鬆了口氣,認為她在抱怨凡間的規矩。她心裏也是讚同的,一開始自己做人,犯了很多錯,都是李郎不厭其煩地指教,諄諄教誨,才讓她慢慢適應。


    她不愛繁文縟節,但她愛李郎。


    她笑道:“老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大家都是這樣的。”


    江芙抬頭,透過青翠的葉子,看湛藍的天空。慢慢道:“人會不僅會生老病死,還會經曆愛恨、欲·望、虛妄等等複雜的情緒。”


    “強烈複雜的情緒,可以溫暖彼此,也可以灼傷彼此。”江芙幽幽一歎,“於我而言,縱使富貴化車,夫妻之愛,也不敵自由與力量。”


    “人間並非白蛇想的那麽好,否則她也不會被丈夫畏懼,最後鎮於雷峰塔。”


    繡娘的瞳孔豎起,透著淺黃色的光,警惕地看著她。


    春風轉冷,地麵揚起沙沙的塵土。一股蕭殺之氣襲來。


    江芙暗暗可惜,她沒有聽進去。


    這時,李善走出來,對妻子笑道:“爹爹要給咱們未出生孩子,取名叫旺財呢。”


    旺財?像前世狗子們的名字。江芙不禁噗嗤一笑。


    繡娘見丈夫說笑,周身的警惕寒冷減輕不少,隻是仍對江芙戒備。


    她幾天都在想,江芙怎麽說那樣的話,像極了土地公。


    一晚上,她忍不住,唿喚了土地公公,詢問江芙的情況。


    土地公聽了她的敘述,也起疑心,遂感知百裏,半個時辰後。


    繡娘期待地看著土地公,問:“她是妖還是怪還是精還是魔……?”


    “都不是。周圍有見過她的動植物,都說她是個普通的凡人。”土地公又施法向江芙住得雜屋,沒有任何異常,他點頭肯定道,“是個人。”


    繡娘不解:“若是人,為什麽她要說那樣的話?”


    土地公皺眉,撫須道:“人家區區的凡人之身,都比你個小妖覺悟高。凡間再好,終究比不得山野自由。”


    “繡娘,你不要久待這裏。我最近總有不好的預感。”


    繡娘撒嬌道:“這裏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應該是他們害怕我。我有什麽好怕的。”


    土地公搖頭:“強壯的並非強大的,柔弱的並非弱小的。”


    好不容易將土地公勸走,繡娘想:既然土地公公都說是凡人,那就是個凡人。她沒有什麽顧忌的。


    於是第二清晨,她拉著丈夫多躺了會兒。她枕在他的手臂,看著丈夫的俊容道:“相公,你覺得芙妹妹好看嗎?”


    李善驚訝妻子的問題,連忙道:“怎麽能說這個……”


    繡娘卻不害羞,道:“就我們兩個,什麽話不能說。我們這也是為給她找個好婆家。”


    “女子講究‘德言容功’,不能隻看容貌。”李善繼續道,“要像你一樣賢惠,才能算娶的好。”


    繡娘聞言十分感動,道:“相公,我嫁的很好。”


    她又道:“若是我們把妹妹留下。”


    李善道:“她總得嫁人生子,哪裏能老在我們家。”


    “你納了她就可以了!”繡娘雙眼炯炯有神。她原是那天讓二人交合,等有孕,再將其送走,屆時令之早產,移花接木,將她孩兒當成自己孩兒。


    怎奈何,相公和江芙都不配合。她隻好想出下策,讓丈夫納江芙為妾。如此,就算自己不能生,也可讓她為李家傳宗接代。


    她與李郎仍能白首偕老。


    李善聽她這話,差點從床上掉下來,慌忙道:“繡娘,你沒糊塗吧?”


    李善雖是童生,但也知自己幾斤幾兩。家貧父閑,現在有了些起色,也是依靠江芙給的玉石,怎麽能恩將仇報,納人家做小老婆。


    他起身,肅聲道:“莫要說這樣的話,若是被人聽去了,對大家都不好。”他隻當妻子懷孕後,說話做事不得體了。


    等吃飯時,李善看見江芙,心裏格外的不自在。江芙長得漂亮,他不是看不到,至於為什麽沒有那方麵的想法。


    一是有家室,他也對自己要求高,不去想男·盜女·娼的事;二是,他自感降不住江芙,尤其那次瀑布交談後。這女子心裏桀驁著,哪裏會瞧得上臣服普通男子。


    繡娘見丈夫沒有這方麵的想法,她隻得去找江芙,做她的工作。


    烈女怕纏郎,好男更怕多情女子。


    吃完飯,她進了江芙的臥室。李善宿醉書房後,江芙立馬搬出了書房,住到剛修擴的雜屋去。


    屋子裏的土泥氣息很快消散,整潔的被褥,桌邊還放了瓶野花,自然清新的味道飄散空中。令人神清氣爽。


    繡娘的心都靜了,她拉著江芙的手,哭訴道:“我真不想讓妹妹走,女子嫁人猶如第二次投胎,若是嫁了個壞的……我都無法想象。”


    江芙拍拍她的肩膀,道:“我不會如此的。”她的命運,從來都是自己掌握。


    繡娘絮絮叨叨說了些,女子嫁錯郎的悲慘事跡,又轉話鋒道:“到底是知根知底的好。”


    江芙靜靜看她演戲,此時搭腔道:“姐姐,此話怎麽說?”


    “你李大哥人如何?”


    “他為人端純,不適合為官,適合做學問。”江芙道。不是所有男子都能成為盧秀生。


    盧秀生亦是死板乃至迂腐,但他年輕時曆經生死,性格得到了極大的再塑,又被冥王賦予青雲之氣。所以他能平步青雲,有出頭的那天。


    而李善就沒有那麽好的官運了。不過的他情緣極好。


    繡娘怔住,她沒想到江芙說的這麽透徹。她很快記起自己的目的,道:“考個秀才,若是能進一步做舉人,以後日子都是不差的。”


    “我很是喜歡妹妹。妹妹嫁到別家去,也不知人家深淺,日後如何。但是你在我們家,我和相公會一直待你好。”


    對江芙,繡娘顧忌女子顏麵沒有直白說出。但意思已經到了。


    江芙神情淡漠,甚至眼裏透著一股冷意,令繡娘渾身發毛。


    “姐姐為我的事操心,不如為自己多做打算。”


    畢竟你雷劫將至。


    第122章 狐嫁(七)


    ◎因著兩人都不願意,繡娘實在無法,她總不能強拉兩人入洞房。


    她心焦的不行,……◎


    因著兩人都不願意,繡娘實在無法,她總不能強拉兩人入洞房。


    她心焦的不行,日子一晃眼就過去了。快兩月了,她肚子裏沒孩子。大不了,生不出。


    她聽人說,孩子三四個月,容易流產滑胎。繡娘撫摸平坦的腹部,四個月了,不再“流產”,就不好流了。


    計較得失厲害,她下了決心。


    “我想吃雞,大丫你今天殺雞吧。”繡娘吩咐。


    周大丫點頭:“好。”小姑娘身手敏捷,很快抓到雞,又提溜著進了廚房,手起刀落,殺的利索。


    李老頭看到,讚歎:“大丫,你骨子裏性格,真像個男娃。若真是男人,有作為。”


    周大丫聽了,嘴角一翹。李家給錢不多,但是她想離李郎君近些,離他的家近些。


    繡娘等她殺完雞,趁她不注意盛了些雞血。


    吃完飯後,繡娘道:“整日在家怪悶的,我出去走走。”


    李老頭道:“懷著孩子,還是在家安全。”


    “都四個月打了,穩定多了。我不怕不跳,就慢慢走走。”繡娘笑道,“爹,我不會有事的。”


    李善也在旁邊勸,還說要陪她。


    繡娘道:“相公在家看書,我自己就行。”


    她走到河邊,和洗衣服的婦人打招唿。


    “繡娘,聽說你懷孕了。”


    另一個婦人打趣道:“你公爹可是高興的不得了,給翻修了房子,就等小孫子出生住新房。”


    李家小夫妻,為人和善寬厚,是以在村裏的關係很好。


    繡娘害羞地點點頭,忽然她腳下一滑,重重倒在地上。隻耳邊傳來著急的聲音。


    “哎呀,倒了倒了,快……去扶起。”


    “王嫂子,不好了,她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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