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何文生夫妻立刻高度重視起來,趕緊問道。


    “然後呢?陳太尊知道你是我兒子嗎?”


    何瑞點點頭,沒等何文生夫妻露出驚喜之情,他便神情複雜的迴道。


    “突然見到陳太尊後,我的腦子中突然浮現出很多從前的記憶,然後我才發現,原來陳太尊竟然是我親娘,在我失去記憶前,我本是新台縣陽山鄉的李家人,名叫李成傑,是個前往府城趕考的童生。”


    聽到這話,何文生頓時臉色大變,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他們‘兒子’的真實身份,竟是那位陳太尊的親生兒子。


    而陳太尊的生平信息,早就不是什麽秘密,她隻有一個獨生子,早年守寡,獨自將兒子拉扯長大成家。


    因為有過丈夫去逝後,被夫家族人欺淩的經曆,在失去唯一的兒子後,隻好臨時買下連邵丞相在內的仆從壯膽,帶著當時即將臨產的兒媳背井離鄉的逃離老家。


    而他們何家,就是仗著救命之恩,趁著機緣巧合占了對方兒子的人,這可是奪子之仇,不共戴天的大恨。


    何文生夫妻的臉色迅速大變,下意識摸了下懷中存放那紙文書的地方,何文生那劇烈跳動的心,才緩緩降下速度。


    既然陳太尊送來那紙文書,想來她是大人有大量,不打算與他們何家計較這件事,大錢氏也想到了這一點,趕緊端起旁邊的茶杯連喝幾口水壓驚。


    此時的大錢氏早就顧不上再計較對方感謝不感謝的問題,懵了一下後,想到那份極有可能是陳太尊親自讓人送來的文書,頗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隨之生出一些竊喜感。


    何瑞一直在不動聲色的關注他們的反應,發現他們雖在最初露出過震驚與恐慌,卻在隨後就平複下來,仿佛是有什麽底氣般,不禁感到有些疑惑與不解。


    畢竟他很清楚,以何家目前的情況,壓根就沒有資格與他親娘所擁有的勢力相提並論,為他們在做出如此惡行,並且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曝光後,絲毫沒有忌憚之意呢?


    何文生緩過心神後,才麵露感慨與慚愧的說道。


    “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陳太尊的兒子,這事都怪我,當年見你失去記憶,隻是讓人在鞏縣範圍內打聽了一圈,卻沒找到知道你真實身份的人。”


    “恰逢我當時剛遭遇了喪子之痛,見你與我親子有幾分相似,就讓你充作我們何家子,無意間傷害了太尊夫人,將來若是能有機會麵見陳太尊,我一定要當麵向她請罪,害你們母子分離,實非我們本意。”


    他已將親娘得罪到不願再認他的地步,不管怎樣,他都必須要與何家這邊繼續保持父慈子孝的良好關係,以此證明他的品德並不差,真的隻是因為失去記憶遺忘過往,並不是有意背親棄祖,所以何瑞強笑著迴道。


    “爹娘這些年來,一直待兒子與親生的無異,自從恢複從前的記憶後,兒子對二老的救命與撫養之恩,更加感激不盡。”


    聽到這話,大錢氏心中滿意,迫不及待的問出她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那你和……陳太尊母子相認了嗎?”


    剛好走進書房的錢慧宜聽到這話,麵帶驚色的問道。


    “什麽母子相認?誰和誰母子相認?”


    大錢氏滿臉欣喜的起身拉住女兒的手,高興的迴道。


    “慧宜,你不知道,瑞兒今天也見到陳太尊了,看到陳太尊,恢複了記憶,才知道自己竟然是陳太尊的親生兒子。”


    聽到這話,錢慧宜驟然緊張起來,她實在想不通,家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為何她娘竟是一臉欣喜的感覺,一點都不擔憂自己的奪子之舉,會招來陳太尊的怨恨,還跟攀上一門好親戚般隻顧著欣喜。


    不過當著她丈夫的麵,她又不好直接提醒她娘,隻好笑容溫婉的福身道。


    “恭喜相公,總算恢複了過往的記憶,不用再受此困擾,我雖知道相公不是爹娘親生子的事,怕你多想,一直不曾跟你說過這件事,還請相公原諒妾身之過。”


    何瑞趕緊起身拱手還禮道。


    “娘子也是一片好意,為夫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怨怪娘子。”


    看著他們夫妻二人仍是這幅相敬如賓的模樣,大錢氏心中更加高興,同時也有些激動,從陳太尊送來那紙文書的舉動上,可以看出她因感謝自家救了她兒子一命,並不介意自家將她的親生兒子據為己有之事。


    可是他們的兒子畢竟是對方的親生子,對方肯定少不了要多加照顧,對了,他們還有兩個孫子,那可都是陳太尊的親孫子,完全可以讓孫子一個姓何,一個姓李。


    那陳太尊既然能對撿迴去的孫子那麽上心,肯定也會很疼愛她的親孫子,一想到自家孫子與新帝將會成為兄弟,大錢氏的心情就激動不已。


    至於那紙文書中,曾明文寫到的‘恩斷義絕、再無瓜葛’之類的撇清關係的話,直接被大錢氏給無視。


    在她看來,母子情深乃是天性,那陳太尊再怎麽厲害,最愛的肯定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既然對方已經憑借養育新帝之恩一步登天,現在見了親生兒子,肯定不會虧待親生兒子一家。


    畢竟她那養子沾她的光,現在已經成被封被為安遠伯,對她的親生兒孫,肯定要更照顧一些,才是人之常情吧。


    何瑞並不知道大錢氏心中盤算的這些,若是知道,他就會發現,這些與他早前的想法如出一轍,隻是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讓他再不敢肖想這些。


    而他現在想的,隻是如何設法讓他娘願意公開承認他的身份,哪怕不給他高官厚爵,好歹給他幾分提攜與關照,忌憚於他娘親口說出的威脅,他現在並不敢公然做什麽。


    “爹、娘,兒子看得出來,太尊夫人並不知道我當年被傷到頭部,失去記憶的事,以為我是那等背親棄祖之人,有意拋棄她,對我成見頗深。”


    “所以,當我突然恢複記憶,認出她正是我親娘時,她對我十分排斥,不願再認我,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她相信,我真的是因為失去記憶,忘記了過往的一切,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聽到這話,想到陳太尊早早就寫好的那紙文書,大錢氏本來歡喜激動的心情,驟然涼了大半,麵露失望之色。


    倒是何文生,不僅沒有因此而感到失望,反而還有些慶幸,想來要不是因為有這層誤會在前,對方肯定不會這麽大度的主動將兒子讓給他們家,也沒有因此而對他們家生出奪子之恨。


    當然,這種想法肯定不能對何瑞實話實說,讓兒子與他們何家離了心,可就不好了。


    “瑞兒,你放心,我們將來若是能有機會見到太尊夫人,肯定會為你向她說明情況,讓你們母子消除這層隔閡,隻是太尊夫人的身份尊貴異常,她要是不主動召見我們,我們還是稍安勿躁得好。”


    大錢氏心有不甘的正待開口,錢慧宜卻迅速接過話道。


    “爹說得對,在我們找機會跟太尊夫人解釋清楚,讓太尊夫人釋懷之前,我們一定不能輕舉妄動,要不然,隻會更加重太尊夫人對相公的成見,認為他是因為見到親娘登高位,才想帶著我們攀附於她。”


    聽到他們的話,何瑞心中一陣焦躁,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爹,我如今已經恢複記憶,一想起過去十多年裏,都沒能在生母身邊盡孝,還讓她對我產生這麽大的誤會,傷心至極,心中就十分痛苦,很想與她早日解釋清楚這裏邊的誤會。”


    “隻要能讓她不再傷心,才能讓我少些愧疚,至於之後她願不願認不認我,我並不強求,畢竟爹對我有救命之恩,相當於是再生之恩,二老又助我成家立業、恩重如山,這份大恩,我是一定要報的。”


    若是當時在禦書房中圍觀過認親現場的人,都知道這些聽著似乎很誠懇的話,其實都是陳鳳琪說的,何瑞此時對著何文生夫妻說這話,完全是在敷衍他們而已。


    但是何家人不知道,所以他們聽了都很感動,更加確認何瑞就是個實誠本分的,這樣的人,怎會做出背親棄祖之事呢。


    要不是因為當初請去何瑞診斷的大夫都說,他是因為傷在腦部,可能有淤血聚集,才會導致他記憶受損,幸運的話,可能三幾天就能恢複記憶,若無合適的機緣,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恢複不了記憶,何文生也不會想到將他充作自己的親生子。


    畢竟若是個為攀附何家富貴,不惜拋棄生母,人品卑劣的人,對方再怎麽上趕著要給他們當兒子,他們也不敢收留。


    與在禦書房時,既感到緊張與激動,又因受到新帝的訓斥而感到驚恐時,匆忙展現出的過於浮誇,破綻百出的演技不同,十多年下來,何瑞對何家人早就應付自如,已練就出一身十分嫻熟自然的演技。


    麵對何瑞這番聽著合情合理的話,何文生稍作沉吟後,才開口問道。


    “你的心情,爹能理解,也願意幫你作證,但是你可想到要以什麽方式與太尊夫人解釋?”


    何瑞這才說出自己的計劃。


    “我娘對李氏族中那些族老向來敬重,所以我想迴一趟於州,向那些族老解釋一下我當年去府城趕考後,一去不返的原因。”


    “先爭取到他們的諒解後,再請他們幫忙向太尊夫人解釋一下,再加上還有你們幫我作證,想來應該能有機會消除這其中的誤會。”


    聽到這話,何文生與大錢氏不動聲色的對視了一眼,大錢氏開口問道。


    “瑞兒,你……確定在你的記憶中,你生母,也就是陳太尊當年很敬重中李氏族中長輩,與他們關係不錯?”


    何瑞以理所當然的態度迴道。


    “當然,娘為什麽會這麽問?雖然我並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麽,才會導致我娘離開新台前往湖州,但我相信,她絕對不像外人揣測得那樣,是被李氏族人逼走的,要不然,她們當初哪有機會帶著那大筆的錢財離開?”


    說到這個,何瑞就忍不住想起被他親娘捐出去的那十萬兩銀子,早知道他們家背地的家底那麽厚實,他肯定不會做出當初的那個選擇,造成現在這一步錯、步步錯的結局。


    大錢氏歎了口氣,再次在心中感歎何瑞的憨厚老實,看誰都是好人。


    “瑞兒,你有沒有想過,這或許並不是外人在胡亂猜測?也許是李氏族中,真有一些心腸不好的人,在覬覦你家的財產?”


    何瑞近乎本能的反駁道。


    “娘,您怎麽會這麽認為呢?我記得李氏族中向來團結,在我生父去後,族中長輩經常過來關照我們母子,母親對他們十分感激,怎會存在您說的這些問題。”


    就算大錢氏說得可能是真的,何瑞也不願承認,那樣的話,他選擇拋棄親娘與孕妻的行為有多卑劣。


    聽他這麽說,何文生隻當是他過去的經曆太過單純,早年被生母保護得太好,到何家後,又被他們給護得太好,不曾見識過這世間的人心險惡,才會如此天真。


    “你現在既已恢複記憶,不管是迴陽山鄉李氏祭祖,還是去拜見那些李氏族老,爭取他們的諒解,都可以,但是要不要將他們請到京中,還是要慎重考慮一下。”


    聽到何文生同意讓他迴新台,他的初步目的就已達成,所以何瑞沒有繼續堅持己見。


    隻是此時的怎麽也不會想到的是,還沒等到他在上官那裏請好迴鄉祭祖探親的假,次日他就突然接到大朝會的臨時傳召,與他一同被傳召的,還有本在工部上值的何文生。


    第八十三章 絕望


    丁次輔在這場上大朝會上做足了準備, 雖然沒有在私下裏聯係其他大臣,但他相信,隻要他這邊的人出手,那些比他更希望能早點將監國太尊給趕下位的同僚們, 肯定都會主動配合, 態度積極的與他一起發力。


    當然, 身為位高權重的次輔之一,他當然不會親自衝鋒在第一線,所以在大朝會議完預定的政務後, 就有一名叫連永豐的諫議大夫出列道。


    “啟奏陛下,微臣另有要事需要當廷上奏。”


    安常煦知道對方是丁次輔的門生,現在突然冒出來,肯定是衝著他祖母來的,卻像毫無所覺般的開口道。


    “準奏。”


    “謝陛下, 微臣要參奏現在工部任郞中一職的何文生,他仗勢欺人, 於十六年前擅奪別家兒郎, 充作自家兒子,累得他人承受母子分離之苦, 且讓這名奪來的兒子以冒名頂替的方式參加科舉, 並於數年前便入朝為官,犯下欺君之罪,實乃罪不可恕!”


    安常煦像是聽到什麽奇聞般,饒有興致的迴道。


    “哦, 朕此前常聽聞,民間時有買賣拐/騙幼兒的罪惡現象出現,還真沒遇到過擅奪別家兒郎的新鮮事。”


    邵雲博則在隨後接過話道


    “敢問連大夫是如何得知此事?可曾查明這其中是否存在誤會?畢竟你當廷誣告其他朝廷命臣, 也將是欺君大罪,可要慎重啊!”


    想到他恩師交給他的那些人,以及他恩師派人采集的一些證人證言,更何況,最大的證人,此刻正麵無表情的坐在大殿上方,連永豐信心十足的迴道。


    “邵大人請放心,下官能保證自己所言句句屬實,是那位被何家所奪的兒兒郎的族親尋到下官府上,請求下官為他們主持公道,下官才知道這件事,後經私下裏的暗訪調查,現已證據確鑿。”


    義正言辭的對邵雲博解釋過後,連永豐又向皇上請示道。


    “陛下若對此有疑問,可將侯在宮門外的苦主,於州新台縣陽山鄉李氏族人宣召進殿,親自詢問這其中的詳情經過。”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多人的附議,話裏話外就都是事關欺君之罪,絕對不可忽視,要當麵對質為好,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的丁次輔一係的官員,少數是出於自身目的,跟著湊熱鬧或是找存在感的。


    羅次輔不動聲色的瞥了眼丁次輔,暗自冷笑了一起,絲毫沒有如對方所料想的一般,讓他的人也跟著附議。


    以張大學士為首的一批翰林派官員,以及與常守則關係親近的官員,在以往遇到這類事時,肯定少不了都要跳出來痛斥作惡者的惡行,可是這次卻都保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無動於衷的立在原地。


    這一異常現象立刻讓丁次輔感到有些不妙,新帝考取狀元後,被先帝認迴後,他們曾在朝堂上反複提及過陽山鄉李氏。


    監國太尊陳氏有一親生子失蹤,她便讓撿來的義子頂替親生子一切,甚至還娶了她親兒媳的奇葩操作,當初更是引起過朝堂上下的一片震驚。


    連永豐現已點出‘於州新台陽山鄉李氏’這一關鍵詞,以殿內這些大臣的城府,肯定都不難猜到他的目的所在,可是其他人卻沒什麽反應,讓丁次輔莫名感到有些不妙。


    這種事態發展超出預期,遠不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覺,著實讓他感到有些棘手,可是丁次輔實在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出的紕漏,才會導致這種場景出現。


    不過事已至此,他這一係的官員,都已經得到他的示意,眾口一詞的聲討這件事,再沒有臨時取消計劃的餘地。


    畢竟安常煦已經不動聲色的準奏,已有內侍去宮門宣召,邵雲博則在此時道。


    “啟稟陛下,依老臣後,既然來自新台縣陽山鄉李氏的苦主將要上殿,按理應將被連大夫所奏的另外兩名當事者,也一並宣召過來,方便他們當麵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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